原是一八九岁的男孩提着个恭桶冲过来,冲过来的过程中,众人隐约能看见恭桶里至少有半桶粪水,黄黄白白的,随着水晃荡。
浓郁的味道越来越明显。
就是堇黛都觉得头疼,屏住呼吸,迅速闪到男孩身边,那方帕子被甩开,正正好覆在右手掌心里,她左手把男孩拎起来。
男孩被她吓一大跳,惊慌失措下松开了恭桶,好在她早有准备,右手忙接住已半倾斜的恭桶提手,将人和恭桶都安安稳稳的分隔开了。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脑子转不过来,如化石一般僵在原地,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路上只有臭不可闻的恭桶,堇黛和男孩早已不知去向。
几乎没有人走入的深巷里,堇黛双臂环抱,懒洋洋地靠在墙壁上。
男孩逃不出她的手心,只能离她远远的,抹着眼泪哭得稀里哗啦:“呜呜,你别吃我,我骨瘦如柴,吃了塞牙,你放过我吧,我下次不敢了。”
堇黛垂眸,俯视着才到她胸前这么高的男孩,这家伙方才和她斗了几个回合,见实在斗不过她才心生恐惧,但凭他能和个陌生人斗智斗勇,就能看出来他是个很皮实的家伙,在家里估计也没少挨家长打。
这样的孩子不好驯服,但很机灵。
堇黛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串糖葫芦和一个油纸包,在男孩跟前晃了晃,男孩眼珠子黏在上头,随着糖葫芦左右摆头,堇黛莞尔:“你帮我把一段顺口溜传开,并且不能让人发现是你传话的,我就把这个给你,怎么样?”
油纸包将里面的东西包裹得严实,根本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但是一丝丝一缕缕甜滋滋的香味从中散开,直窜入男孩的鼻子里。
男孩眼看就要经不住诱惑,狠狠在大腿上掐一把:“你是害人的妖孽,我不帮你!”
他喊得极大声,仿佛要用这声音来警醒自己。
“看你还蛮聪明的,怎么做事就不会用脑子?”堇黛赏了男孩一个爆栗,男孩瞬间炸毛,跟猴子似的蹿得更远了,堇黛无语,“你平时经常在市井里玩耍吧?类似的传闻肯定没少听,你自己想想,有多少是真的?”
男孩见她一脸认真,也不由得正视起来,摸着下巴回想起过往的传闻。
坊间别的不多,就传闻最多,隔个两三日就是一波新的传闻,每次都说得跟真的似的,实际上绝大多数不了了之,还有一部分本人出来证明传闻是谣言,只有极少数传闻是真的。
察觉出男孩已经动摇,堇黛继续苦口婆心将事情揉碎了告诉他。
没办法,谁让对方是个真性情的孩子呢?
对待孩子,她不能用对付大人那套以拳头论输赢,得把道理讲明白了,把孩子往正道上引。
听完堇黛所言,男孩知道自己冤枉了她,小脸微微泛红,不自在道:“什么顺口溜。”
堇黛好笑,把糖都塞到男孩手中,低声告诉他她现编的顺口溜。
顺口溜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堇父堇母的所作所为都编写到里头罢了。
什么苛待原主,把原主卖给君夫人陪葬之类的,一个都不放过。
方才听到路人的指责,她就猜出是堇母一家所为。
与她有仇怨的目前也就只有他们和君夫人两方人,想要揪出此次谣言的罪魁祸首并不难。
传闻把堇母一家夸成天上有地下无、可记入史册的疼爱晚辈之人,为了丑化她而去美化他们是可以理解的,光是这一点看不出到底是谁在散播谣言。
但是怪只怪堇母等人太贪心,竟还传出“堇素与君逸年情投意合,却惨遭抢亲”的谣言。
君夫人虽然行事古怪,但也是个骄傲之人,护国公府儿媳的人选不单单是君逸年的私事,更关乎护国公府的颜面,君夫人怎么会为了摆脱她而将君逸年和同样出身低微的堇素捆绑在一起?
此事横看竖看,唯一得利的就只有堇母一家三口了。
男孩听闻顺口溜,猜到些许原委,又得了糖,不再犹豫跑出去传话。
办完事,堇素觉得有点饿,慢悠悠地去了酒楼,许是她在街上打了场架,路人不敢招惹她,对她的指点也少了不少。
“这不是你家那个抢走你婚事的姐姐么?”
堇黛望着还有一步之遥的酒楼门口,无奈扶额,真是冤家路窄,吃个饭都能遇上也是没谁了。
“媛姐姐,这话对我姐姐的闺誉不好,你看在妹妹的面上别这样说。”堇素声音柔得能滴水,与之前面对堇黛时的跋扈截然相反。
堇黛回头,堇素和小姐妹们也是要进这间酒楼的,双方相距仅有不到一丈的距离。
视线相对的一瞬,堇素像是被吓到了似的,往小姐妹身后一躲,小姐妹拍她的手安慰,又看堇黛那副不知错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素妹妹,她都不顾姐妹之情,抢你未来夫君了,你又何必袒护她?就这种人,不把她骂得无地自容了,她绝对不会知道自己错得有多过分。”
“就是!我活这么大了,还从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
小姐妹们帮堇素出气,对堇黛义愤填膺,堇黛失笑,不再理会她们转身进酒楼里去,徒留几人在原地气得跳脚。
方才那个顺口溜主要是针对堇父堇母的所作所为,至于堇素,她可懒得管,反正敢传这种瞎话,国公府第一个不放过堇素。
堇素与小姐妹们还在骂骂咧咧,一个嬷嬷带着一众侍女婆子浩浩荡荡朝她们走来,所到之处路人无一不避让。
已到二楼雅间的堇黛挑眉,那嬷嬷是在君夫人身边的得力之人。
这报应来得可真快。
堇素几人没直面过这么大阵仗,都收了声,战战兢兢地看向来人。
“哪位是堇素姑娘?”赵嬷嬷不苟言笑,目光严肃,在她们脸上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堇素面前。
这回堇素是真想躲避了,可她一躲到小姐妹身后,小姐妹就得替她迎接赵嬷嬷的目光,她们也不敢啊,遂各自往后退,把她给推了出来。
她不得已磕磕巴巴道:“是,是我。”
胆小怯懦,上不得台面,连堇黛那贱人都比不上。
赵嬷嬷在心中评价了一番,面色更加难看:“近来坊间都在传你与我家小公爷情根深种,但据我所知,你俩从未有过交集。敢问姑娘这些谣言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