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想要你嚣张跋扈才好。”秦骧脸上还是冷汗不断,暖漪让全安上前继续替他擦拭。而自己就守在一旁陪他说说话,她知道人一旦昏迷就情况难辨,不好救治。
这种时候,秦骧还是清醒比较好,别睡着了。
听他这样说,暖漪露齿一笑,她那哥哥从来都是巴不得她肆意潇洒,哪怕捅娄子都是极好的。可死过一次,她格外珍惜这条命,曾让父兄为难、伤心,故而现在想要他们都放心,不再为她劳心劳力。
暖漪没说什么,有些事在心中就是。
等忍冬端来汤药,亲眼看着秦骧喝下去。她开的药自己心里有数,看秦镶呼吸渐渐平缓,人也安稳下来。吩咐全安细心守着,暖漪这才带着忍冬回了暖香坞。
萧氏所住正院名曰,栖霞院。
镇北侯霍铎今日便歇在这里,萧氏忙前忙后地伺候霍铎换上墨绿色的寝衣,手指拂过霍铎胸前皱褶,“这寝衣是妾身按着侯爷出京前的身量做的,如今瞧着竟有些大了,可见侯爷出门这一趟瘦了不少。”
“嗯。”霍铎冷着脸,并不热络。
对于他的态度,萧氏早已经习惯,忍住心头的刺痛,说起儿女事,“溪姐儿的婚事礼部全权负责,任是谁都插不进手去。若不然,让定亲的吉时往后延些日子,侯爷能亲自在府上为溪姐主持。”
霍盼溪定亲,霍铎并不在京中,虽说皇家定了的事情,他们无权反驳。可霍铎在,到底是给霍盼溪多些体面。
霍铎不动声色,皇三子楚骐与霍盼溪的婚事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可京里谁不知道这婚事是萧皇后一力促成。
而萧氏,与霍铎时常往来书信说些家中事,却从未提及过此事,直到圣旨下,事情已经毫无转圜余地的时候,萧氏才去信跟霍铎说了情况。
对霍盼溪,霍铎虽不如暖漪那般疼爱,可毕竟是他的女儿,他不在府中,萧氏竟自行做主定了女儿的婚事,霍铎如何能接受。
况且当年圣上入京称帝,安国公府居功至伟,门第显赫蒸蒸日上。仗着皇帝初继位地位不稳,安国公强势行事,两个女儿,一个中宫为后,一个成了镇北侯夫人。十多年过去,皇帝已经大权在握,安国公府竟还不知收敛,仗着皇三子依旧作风霸道。
霍铎可是多年跟在皇帝身边的心腹,如何能看不出这背后的危机。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萧氏不与霍铎商量就定了霍盼溪的婚事,实在是愚蠢。
萧氏半晌没听到回应,到底心虚,呐呐的嘀咕:“那是皇上赐的婚。”意思是并不是她这个侯夫人能左右的。
霍铎不想看这个女人的脸,这会让他想起许多往事,探手拿过外袍披上就要走。萧氏见他如此,心里慌了神,迭声问:“侯爷这是要去哪儿?天色已晚。”
“去看看阿骧,他受了伤。”
萧氏知道这是借口,他明明就是不想与自己呆在一处。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她原是天之骄女,嫁到霍家来,上有不着调的婆婆带着穷酸亲戚刺着她的眼,下还有霍铎原配留下的儿女刺着她的心,这些年她要说没有一点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说到底不过是为着霍铎这个人,可最后她又得到了什么。
郁气积聚在胸口,口无遮拦道:“不用侯爷去瞧,咱们那位好女儿,早偷偷摸摸的去了。大晚上的往外男院子里钻,不知是哪门子的规矩。”
行到门口的霍铎猛然停住,扭过头来,目光中的锐利如刀剑,狠狠的刺向萧氏。
男人绝情凶狠的眼神能撕裂萧氏的心,眼眶滚烫,却咬着牙不让眼泪流出来。她的女儿定亲,这么大的事情,霍铎这个做父亲的不过淡淡,偏霍暖漪一点点的事情就能让霍铎触了逆鳞般的暴怒。
“你最好明白自己的身份。”留下一句话,霍铎大步而去。
萧氏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的跌坐在地上,外面见霍铎出去的丫头婆子急忙进来。萧氏的奶嬷嬷姚婆见到萧氏满脸是泪毫无章法的坐在地上,吓的不行,急忙上前搀扶,口中劝着:“夫人何必跟侯爷置气,爷们儿在外面打拼,回来哪个不贪恋温柔乡的,夫人你这般与侯爷硬碰硬,哪里能讨得了好呢。”
不是没有小意讨好过,可霍铎那个人,真真儿的是铁石心肠。
“嬷嬷,你说这是不是报应,报应我当年害了........”姚婆猛地捂住了萧氏的口,惊恐的瞪着她,“夫人你疯了,这话如何说得,那人虽没了,她的儿女可都好好儿的呢。”
萧氏又惊又怕,想到霍暖漪那张肖似其母的脸,简直心神难安。
暖漪本已经换了衣服歇下,外面却来人通传,说侯爷过来了。
这样的时辰,霍铎过来,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暖漪急忙穿好衣服,将房中灯都点起来,这才开门迎了霍铎。
见女儿已经散了的头发,霍铎脚步迟疑了下。他只是心中记挂女儿匆匆而来,倒是忘了女儿此时怕是已经就寝。
“可是打扰了你?”对女儿霍铎总是耐心些,尤其是见到暖漪在满屋子烛光中泛着珍珠光晕的脸颊,心中更是止不住的柔软。
暖漪笑眯眯的摇头,亲手给霍铎递了碗牛乳。
“晚上别喝茶了,搅了睡意,这个是我特意让人温的,早先还给哥哥送过去了些。”暖漪乖乖地坐在霍铎身边,她长大了不能如小时候那般亲近父亲,可挨得近些,还是会觉得心安。
霍铎并不爱这些黏腻的饮品,可女儿要求,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唇上胡须粘了些,白煦煦的像山羊胡,破坏了他大将军的威严与肃穆。暖漪亲自动手给他擦拭了去,动作温柔又快速。
“真不想将你嫁出去。”这话本不该说,只是这句话在霍铎心里憋了许久,软糯糯的小姑娘似乎是在他手心上长大的,一想到要将她拱手送出去,心痛就止不住。
暖漪被父亲突然的感慨逗笑了,“那就一辈子陪着父亲。”
“那不是误了你。”霍铎摇摇头,问她:“你二妹妹定亲了,府里人可有嚼舌根的。”
自然是有的,暖漪不想叫父亲知道这些,摇头说没有。
她明白的,霍铎出身霍家虽是大家族,可毕竟是旁支,从小家庭人口简单,对内宅里的这些阴私并不了解,若不是如此,上辈子也不会让萧氏钻了空子,养废了暖漪。
霍铎虽不知道详细,可他并不是傻子,“若是有人胡说,你只管处置。”
暖漪只是笑,并不愿意跟父亲说内宅里的手段,她当然可以像上辈子那样任意妄为,残酷处置下人。只是这样的手段若被有心人稍加利用,就成了她行为残暴,心肠狠毒。她并不想莽撞行事,若真要处置什么人,自然有法子悄莫声息的出手。
“听说你去看过阿骧了?”前面的话不过是铺垫,这句才是霍铎想说的,仔细观察着暖漪的表情,见她大大方方的承认去过,并没有半分的羞怯。
这不是女孩子情窦初开的样子。
霍铎一边庆幸女儿没有动情,一边又担心女儿不开窍。他毕竟是父亲,不好说那些女儿家私密的小话,他总是盼着女儿能过的顺心满意,找个相投的夫君,秦骧......明显不是一个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