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绝望地缩在墙角，眸中的恐惧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嬉笑怒骂之色？！
“砰——”
下刻，包厢的门直接被撞开。
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冲了进来，谨慎的关好了门。
“你是......”
顾君颜下意识挡在萧浔前面，警惕地看着对方。
貌美妇人眉头紧皱，一脸着急。
“我是这烟雨楼管事月娘。顾姑娘若是没什么事情，还是先离开吧！”
“你很紧张萧浔？！他是你什么人？！”
顾君颜眯了眯眼，问话很是直接。
月娘没想到这女娃娃居然这般难缠，但想到萧浔平日对顾君颜的执著，还是说出了实情。
“我家......我家主子有些旧疾需要调理，还请姑娘让开！”
“什么旧疾？他怎么了？！”
顾君颜面色难看。
她只当萧浔是病娇了些，控制欲强了些，没想到，这货居然真的有病！
“顾姑娘！这些你日后自会知晓，以往主上他发作时一般都不让旁人在身边。”
“所以......你别让小人难做，还是先离开吧！”
顾君颜捏着拳头，刚准备离开，桌下发病的少年似是发现了什么，忽然艰难而怯怯地伸出了一只手。
“不！不要......不要顾姐姐走！”
说罢，他开始拼了命地扯顾君颜的衣摆。
“外面危险！不能出去！”
月娘一愣。
以往小主子发作时，可从来没这般过！
还没等她说话，面前少女的动作，却更是让她瞪大了眼睛。
只见少女一撩裙摆，任由少年将她拉到了桌子底下。
“好好好！姐姐不走，姐姐陪着阿浔！乖！”
顾君颜声音轻柔，手掌一下一下抚着萧浔的后颈。
“你先出去，他交给我！”
桌子下，顾君颜的声音不容置疑。
月娘犹豫了一瞬，转身出去带上了房门。
“好阿浔，没事了！”
两人依偎在桌角下，萧浔像一头受伤的小兽，呜咽着缩在顾君颜的怀中。
他声音发抖，说出的话断断续续，不成章句。
“母亲，对不起......”
“我......我没能救你出来......”
“我会杀了他，我一定杀了他！”
顾君颜安抚着萧浔，内心却是一怔。
难不成萧浔现如今这模样，跟他母亲有关？
可他的母亲是长公主啊！
好生生的活着啊！
难不成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她叹了口气，死马当作活马医，开始轻声唱起童谣。
“月亮出来照半坡呦，小河淌水清悠悠，阿姐梳头在河边呦，阿弟摸鱼在石溪......”
轻盈的歌喉在一片混乱的嘈杂声里，显得很是独特。
周围世界纷杂，这腿都伸不开的小小天地间，少年依偎着少女，却渐渐止住了发抖和哭喊。
梦里，他的阿姐好像真的变成了那片月亮，柔软轻盈而宁静......
萧浔终于浅眠过去，顾君颜微微松了口气。
月娘一直在门外守着，眼看屋内动静渐小，小心翼翼打开了门。
“睡了？”
“嗯。”
月娘叹了口气，接下来的举动直接让顾君颜瞪大了眼睛。
只见这风韵犹存的孱弱美人儿，面不改色，生生搬动了他们头顶的紫檀木桌！
看着头顶的桌子被挪开，顾君颜艰难拖抱起萧浔，将其放到了一旁软榻上。
月娘这才又悄悄放下了桌子，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目睹了这暴力美学的一幕，顾君颜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月老板，还真强啊！”
月娘尴尬地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地捂了捂嘴。
对于月娘会武功的事，顾君颜没有多问。
烟雨楼屹立京都，自然得有自己的本钱。
她手轻轻敲着床沿，问出了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萧浔，是你们的主子？”
“是！”
“那汝阳王呢？”
“汝阳王自然只是汝阳王！”
月娘含笑道。
顾君颜释然。
也就是说，这烟雨楼的产业及其背后的势力，只是属于萧浔的，与汝阳王没有关系。
但如此庞大的势力，就算萧浔从娘胎里开始组建，也无法到这种地步吧？
不过顾君颜没再就这个问题问下去。
她知道，她就算问了，月娘也不会再透露更多。
“他生母是什么人？！”
顾君颜换了个问题。
“世子生母乃是青楼名妓，出身低微。世子生母早亡，汝阳王和长公主成婚后，世子才被接到长公主身边的。”
原来如此。
这个她以前倒是不知道。
顾君颜若有所思的看着月娘，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他每次发病是受外界刺激么？他......怕火？”
月娘点了点头，微微苦笑。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这个毛病，发病时从不让人靠近，每次都是一个人缩在房里好几个时辰。
“姑娘还是第一个能这般快速安抚下他的！”
“日后，还请姑娘多多照看我们主子！他，对您很是信任！”
顾君颜微微点头：“我知道！”
她叹了口气，微微把着萧浔的脉搏。
像萧浔这种情况，类似于现代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汝阳王乃是京城唯一的异姓王，受皇帝赐婚，与长公主成亲这么多年，膝下只有一个萧浔。
大长公主这么多年无所出，这才将萧浔接到身边。
但如此这般情况，一般都是杀母留子。
大概率，他的生母是被长公主处理掉了。
萧浔可能目睹了这一切，这才有了此等严重的心理创伤，甚至影响到了心智。
顾君颜猜测间，浅眠的萧浔已经缓缓睁开了眼。
在看见顾君颜的一瞬间，他目光一凛，复而又闭上眼睛，内心百转千回。
一旁的月娘看到萧浔苏醒，也松了口气。
“我去看看厨房的汤药！”
门合上，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人。
萧浔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顾君颜。
怎么办？！
这么多年，顾姐姐还是撞破他的秘密了......
她知道了，他是个下作的孽种，是不被承认的存在！
是个疯子！
从前的她痴傻单纯，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对她好，在她面前不必伪装。
因为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病。
他在她面前无所不能，是天神一样的存在。
他守护着痴傻的顾姐姐，而顾姐姐，则是他心底的最后一道善念。
可现在呢？！
顾姐姐的病好了，她还看见了自己最丑陋的样子！
她......她肯定会厌恶、害怕自己吧？
像是心底有什么东西悄然被击碎了，萧浔声音平静如水。
“顾姐姐，你走吧！”
顾君颜一头雾水：“嗯？”
萧浔的语气中有一丝不耐的慌张。
“放心！那块令牌不会有人其他人知道，就算是宋渊，我也有办法让他闭嘴。”
“总之，不会连累到你和顾家一分一毫，退婚我也会想办法帮你......你走吧！”
顾君颜听着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嘴角一抽，这孩子又发什么疯？
上一秒还顾姐姐别走？
这一秒就连姐姐也不叫了？
她不想刺激病号，语气安抚。
“你现在需要休息，回头我看能不能调几味药......”
她话没说完，萧浔突然暴起，拿过一个软垫就朝她砸去！
声音里满含愤怒与绝望。
“我让你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