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是……」
我揉着头痛欲裂的脑袋，缓缓坐起身。
惊疑不定打量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空间。
狭小逼仄的卧室。
乌黑顺滑的长发。
恍惚间，我心头骤然加快。
下一秒。
急促而凶狠的拍门声倏地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妈妈尖利到刺耳的咒骂。
「方谷雨！赶紧给我滚出来，今天这头发你剪也得剪，不剪也得剪！再敢闹，你就立马收拾东西给我滚蛋，我和你爸可没那个闲钱养你这个吃白饭的白眼狼！」
我愣了愣。
没想到，我居然重生了。
2
我和方耀宗是龙凤胎。
只是我这个女儿，从出生起就被爸妈视为敝履，方耀宗喜欢的、想要的，无论什么东西，他们都是第一时间捧到他面前，而我甚至连想买一支新笔，都要承受来自爸妈的无端责骂。
上一世，我拼命读书只为得到爸妈认可，可最终换来的，却是他们逼着我剃掉多年留下的长发，替不学无术的方耀宗参加高考。
可惜由于这事太过离谱，也很快败露。
我被抓去坐牢，爸妈和方耀宗也成了街坊四邻的笑柄，他们为了把方耀宗摘干净，甚至不止一次对外说是我非要替考。
可想而知，出狱当天并没有人来接我。
四下询问后才知道，原来当年我刚被抓去坐牢，爸妈当天就带着方耀宗离开了。
「方谷雨！你聋了是不是？还不赶紧滚出来？」
妈妈的咒骂打断了我的回忆。
从上一世绝望的回忆中挣扎出来，我揉揉针扎似的脑袋和嗡嗡嗡的耳朵，起身上前打开了卧室门。
3
「妈，你赶紧的给我五百块钱，我约了朋友去K歌！」
耳朵才恢复正常，我听到方耀宗不耐烦的催促。
大约是注意到我出了门，他一副嫌恶的口吻继续道：「磨磨蹭蹭的，不就是让你剃个头？又不是让你去跳楼，一天到晚要死要活的烦死了。」
我转动视线，看向正瘫在沙发上玩游戏的方耀宗，忍不住冷笑一声。
还真是被偏爱得有恃无恐啊。
紧随其后的，又是妈妈无休止的咒骂，从小到大，她好像不打我就不能正常说话似的。
「贱胚子，你就是你对弟弟的态度？」
我转头看向对我怒目而视的妈妈。
我始终不理解，既然这么不喜欢我，他们为什么不在当初刚生下我的时候，就直接掐死我？
非要留下我这个「贱胚子」女儿，跟我两看相厌？
「怎么？你还有脾气了？」
妈妈两眼一瞪，大约又要继续打我了。
可她的手才刚抬起来，一只横生而出的大掌，就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紧接着。
身形单薄的妈妈，就被一股大力甩了出去。
那个在上一世同样对我非打即骂的爸爸，此时却将我牢牢护在身后，冲着妈妈大吼。
「你再碰我闺女一指头试试！」
4
爸爸居然会护着我？
不确定，再看看。
妈妈脚下趔趄，要不是眼疾手快扶住茶几，怕是就要直接摔个四脚朝天。
一向以泼妇在小区闻名的妈妈，面对跟平时截然相反的爸爸，直接傻了眼。
这时，打完游戏的方耀宗，逼逼赖赖走了过来。
「你们要吵也等给了我钱再吵，赶紧的吧，我都答应人家今天请客了，再不去就要迟到了，到时候——」
「啪！」
又一声响亮的耳光响彻客厅。
但这次挨打的，却变成了向来受宠的方耀宗。
爸爸怒气冲冲瞪向方耀宗：「请客？唱K？不知道明天要高考？你给我消停待家里复习！」
方耀宗傻了。
他后知后觉捂住红肿的侧脸，扯着嗓子开始嚎。
「高考怎么了？你们不是说了要让方谷雨替我去吗？你疯了吗好好的打我！」
一看宝贝儿子挨了打，妈妈立马扑过去抱住比她还高的方耀宗，心疼地不停哄劝。
「乖儿子，不哭，咱不哭啊！」
说着，她伸着手就从口袋里往出掏钱。
「给，这钱妈早给你准备好了，快拿着去玩儿吧！」
5
方耀宗抽噎着一手捂脸，一手去拿钱。
只可惜，他连钱的边儿都没碰着，爸爸就直接蛮横地从妈妈手中把钱夺了过去。
「明天去高考，今年考不中就是复读，你考上大学之前，这个家的钱你一分都别想拿！」
爸爸卷吧卷吧，把五张百元大钞塞进了自己口袋。
妈妈和方耀宗都像看疯子似的看向他。
「他爸，你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咱不是都商量好了让方谷雨替耀宗去吗？」
妈妈急切地开口。
爸爸冷哼：「让谷雨去？怎么着？谷雨不用高考，不用上大学？」
说着，他又狠狠剜了眼妈妈。
「高考作弊那可是要坐牢的，怎么着？你想送自己闺女去坐牢？」
妈妈被噎了下，立马又不屑道：「他俩龙凤胎，只要方谷雨把头一剔，谁分得清他俩谁是谁？」
「就是！」
方耀宗在旁边阴阳怪气。
「爸你可别搞笑了，让方谷雨上大学不纯粹浪费钱嘛？她就是一辈子伺候人的命——」
话音未落，方耀宗挨了今天的第二个巴掌。
「啪！」
响亮且清脆。
6
「爸！！！」
「方建君！！」
妈妈和方耀宗异口同声地尖叫。
我怔怔望着爸爸的背影。
不知道一向把方耀宗当个宝，把我当个草的他这是突然怎么了。
「没大没小的东西，从今天开始给老子叫姐姐！」
此前嘴巴不够拳头来凑的爸爸，此时却像嘴巴突然开了光。
「谷雨上大学浪费钱，那你这个废物是不是活着就是浪费钱？谷雨打小成绩好，之前高三最后一次模拟考还考了全市前三，你呢？回回考试不是全校倒一我倒要烧高香了！还出主意让谷雨替你高考，你怎么不直接找根绳子把自己勒死，以后让谷雨替你活着？」
「爸？？？」
方耀宗瞠目结舌望着爸爸，似是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对他恶语相向的男人。
就是从前那个，把他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好爸爸。
「方建君！你是不是疯了！哪有亲爹让儿子去死？」
妈妈难以置信，两只眼珠子都快要瞪脱眶了。
「咱们耀宗以后可是要给你们老方家光宗耀祖的，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光宗耀祖？」
爸爸忽的冷笑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就连背影都弥漫出前所未有的怒气，骂出口的话也愈发犀利。
「烂泥扶不上墙，指望他不如指望一条狗！」
7
这场家庭骂战，爸爸以一敌二却不落下风。
好像发泄一般，直把妈妈和方耀宗骂了狗血喷头。
「方谷雨！是不是你这个贱货给爸灌了什么迷魂汤？不然他好好的突然发什么神经！」
挨了两巴掌的方耀宗，不敢再跟爸爸来硬的，只能掉转枪头指向我。
这次，爸爸没再扇他巴掌。
直接换成了拳打脚踢。
方耀宗虽然已经18岁，但他被养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被揍也只能惨叫。
妈妈哪能眼睁睁看着方耀宗挨揍，直接扑上去就要跟爸爸拼命。
「方建君！你要打就打我！打死我再打我儿子！」
她拼命撕扯爸爸，却依旧无法阻止爸爸不断落在方耀宗身上的拳头，最后，她趁爸爸抬手的瞬间，直接扑到方耀宗身上，硬生生替他挨了一拳。
「方建君你个没良心的！有本事你今天就打死我！你打死我吧！」
妈妈披头散发抱着方耀宗鼻涕一把泪一把：「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啊！」
看着眼前发生的闹剧。
我内心没有丝毫起伏，只是像旁观者一样冷静。
在妈妈的胡搅蛮缠之下，爸爸总算收手了，他气喘吁吁地停下，继而回头看向站在旁边的我。
旋即。
他像抽方耀宗那样，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啪！」
耳光声震耳欲聋。
客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