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忿忿划走。
想了想，又划了回去，看了看眼前这个10w粉的小网红，犹豫再三，点开主播头像，私聊道。
「美女，我不是闹事儿的，我是茅山派第10520代传人！你有没发现，自从你做了吃播以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生活中有没有什么怪事儿发生？」
发完，我就有点后悔了，她能给我禁言，肯定也不会把我的话当回事儿……
算了算了，我还是美滋滋继续玩我的手机吧。
直到下午，手机一响，我拿起一看，对方居然回了我个地址！
「檀溪公馆4号楼，到了私我，感谢大师。」
我双眼一亮，果然猜对了！
那女人，被饿死鬼附身做了网红，享尽待遇后现在果然遭到了反噬！
说走就走，我匆忙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车去哪儿。
坐在车上，我陷入了回忆。
我没说谎，我本来就是茅山派第10520代传人。
但——现在信鬼神之说的人越来越少，众多“无神论者”的出现，让我们这群人本不富裕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我人穷志短，除了捉鬼也没啥别的本事，最大的爱好就是玩玩手机、刷刷某音。
一年到头，运气好的话，可以勉强帮有钱人家做点除鬼的兼职，不至于饿死。
运气不好，碰到没钱人家找我去的，我就自认倒霉，不收了。
不知不觉，竟也收了九十多只鬼。
俗话说，九九归一。
师父圆寂前，曾告诉我，人生而在世，若是能做一百件好事，下辈子就能免去投六道轮回的不确定性，能直接成人了。
天神道、人间道、修罗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谁都不知道自己会被投入哪个轮回，有可能这辈子的你是个人，下辈子，就是只人见人打的灰黑老鼠。
一旦踏进畜生道，畜生没有灵智，死了就是死了，要再回人间道，非常之难。
我忍不住缩了缩身子，你说，我们这种捉鬼的人，下辈子也会变成狗、变成耗子、变成蛇吗？
而师父，一生好事做尽，人家原地升天——修成正道咯。
想到这里，我咂了咂嘴。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啊。
说起来，今天这事儿，也确实是我自找的。
我看这小主播顺眼的很，该收不说，她长得还挺像我初恋，不过现在，她面目萦绕着一片黑漆漆的雾。
刷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的第九十五件功德，在向我招手。
2
「师傅，慢点啊！」
我抬了抬手，打了个招呼，目送司机离开。
转身…抬脚走进了檀溪公馆——我们这里有名的别墅区。
果然，一个小小10w粉的女主播，都能挣这么多…我要不也开个在线捉鬼直播？
我双指摩挲着下巴，趁着夕阳边往里走，边看着四周陈设。
嗯……典型的富人区，鉴定完毕。
这里虽然算得上是郊区，占着一大片地，但房子只有几十套。
也就是说，这里仅仅住着几十个有钱人，而更多的人，即使有钱，没身份、名额的话也买不到这里的房子。
这个小网红哪里来的本事？
我循着门牌号，不一会就寻到了4号楼。
还没走近，远远的就看到房子外面一缕黑烟迅速钻进屋里，消失了。
将包袱里泡过糯米水的湿润红绳拿出，拴在手腕上，冷哼了声。
「既然想玩，小爷就陪陪你！」
我跑着走上台阶，按了呼叫铃，谄媚的说。
「美女，我是…」
还没来得及说话，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真高冷啊……我摸了摸后脑勺，向里走去。
屋子里很好看，是那种纯白的欧式风装修，但过多的白，也显得整个感官有些疲劳，一眼看过去一片雪白，也不怕得了雪盲症。
这些有钱人……
展示柜里摆着很多价值不菲的东西，地上却胡乱扔着更多快递箱、包装袋和各个品牌的产品，有些还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大牌。
看来，是有人找她打广告寄的东西。
「大师…」一道柔柔的女声从里面传出。
我定睛一看，好家伙，这女人竟然比视频里的还好看！
不对不对，收了心思，我走快了几步。
眼睛不停在屋内巡视着：「你家真好看…」
女人看着我的样子，露出了个不知道什么含义的笑容：「今天叫您来，是您那条弹幕……」
我转而看向她：「不是不信嘛？还禁言我？」
女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没有…那是我助理…」
没说完，叹了口气，让开了身子，让我进她卧室谈。
3
女人说，她叫邓玫，前两年投身自媒体，可惜屡战屡败，始终不温不火的没什么粉丝，赚不到钱。
可自从认识了郑先生以后，她就像开窍了似的，在他的规划下走了吃播路线，粉丝哗哗涨，商家哗哗寄钱。
瞬间从普通人化身成了十万粉丝的小网红，也住进了这里。
我忍不住问道：「以你这两年的资产，怕是买不起这里的房子吧…」
邓玫脸上一红，目光移向别处：「找你来我也不想骗你了，郑先生也是我的…榜一，他是一跨国公司的老板，我能住进这儿，也是托了他的福……」
话点到即止，我也听明白了。
显然，这个小网红被包了嘛！
我眨了眨眼，不打算管人家的私事儿：「你说，自从认识郑老板以后，你的生活就变了？」
她煞有其事的道：「确切的说，是翻天覆地。不光是金钱上的增多，我甚至感觉自己…越来越瘦了…」
我点点头，可不是越来越瘦了嘛？
有饿死鬼缠着你，能吃胖才有鬼！
「那就对了，你记不记得，我说你被饿死鬼附身了？」
邓玫吓白了脸，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看着她的样子，我心里一软，顶着这张脸，我实在是凶不起来。
邓玫感激的笑笑，给我讲起了她的过去。
说起来，她也是个苦命的女孩。
小时候因为不俗的长相没少给自己带来灾祸，不是被男孩骚扰，就是被女孩孤立。
说到这里，邓玫扯起嘴笑了下：「你以为，那些电视电影里演的校园暴力，都是拍出来的吗？真实情况，他们只会更过分……」
看到她这样，我心里也有点不忍，那个柔软的角落仿佛也被触及。
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她还准备说什么，我抬手轻嘘，摇了摇头。
将包袱里的东西洋洋洒洒摆了一床，挑着一会准备用的顺手家伙什。
片刻后，我拿出了一个罗盘道：「稍等，怕你不信，我把这东西引出来让你看看，它…就在你家。」
我这么一说，邓玫吓得小手揪住我的衣袖，身体也猛的靠近，若有似无的香味飘来，忍不住让我也有些心猿意马。
我下意识撤了半步，跟她保持距离。
举着罗盘，我把她一个人扔在卧室里，快步走向客厅。
不行，师父果然说的没错，女人，都是祸水。
4
我回到客厅，开始在每一个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用罗盘轻扫。
带着它穿到每一个角落，但发现一切都正常。
直到我沿着屋子慢慢往里走，走到一间紧闭的门前时，罗盘产生了异动。
不，不是异动，是暴动。
上面的小针疯了似地乱摆，像是被某些东西干扰到了。
我看着倚在门口，一双美目跟着我不停转动的邓玫，用眼神示意她这是哪儿。
邓玫皱了皱眉：「我的直播间…」
「也就是说，你每次吃东西，以及一些能吃的东西，都在这里？」
邓玫点了点头。
我再次看过去，一种强烈的反应袭来，那股力量有种说不出的意味，但看样子并不打算主动出击，而是在变相的警告我，少管闲事，否则会对我不客气。
我冷哼一声，这种鬼，我见多了。
伸手推开门，扑面而来一股浓浓的鬼气。
这里竟然蕴含着这么浓重的味道！从气味上看，盘踞在此处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我一手捏诀，另一手抓紧罗盘往里走去，身上顿时浮现起一层金色的光。
穿梭在屋内，我才第一次看到，这所谓的直播间，有多大。
房子跟她的卧室差不多大，四周摆满了收纳柜，上面是数不清的零食。
可供直播的桌子也很长，上面依稀还有刚才直播里吃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
我在屋里晃了一圈，能明显感觉到鬼气。
可它躲藏着，实在是不出来……
我得回去想个办法，虽说收了这么多鬼，但这种特殊的饿死鬼还是第一次见。
我退了出来，将门带上，扯下手腕上的红绳，在门口设下禁制。
在门口拉上红线，呈五芒星状，试图把那个鬼封在直播间里不让它出来。
接着，我回头告诉邓玫：「明天这时，我会再次来，但注意，千万不要进这个家，红绳也不要解下来，别再让他有机会上你的身。否则，连我都救不了你！」
邓玫只是呆呆地点头答应，一直送我出了4号楼。
我站在门口犹豫着，最终还是在大门拐角处贴了一张黄符。
一种不祥的感觉在心底弥漫，可能要出事了。
扭头看向跟我轻轻挥手的邓玫，暗暗颔首，我要捉鬼，更要救她。
5
回去后，我在本地术士交流群里，假装这是朋友遇到的事儿，问出了这个问题。
大家纷纷回复。
「要我说，你就别管了，人各有命…」
「也不是，我感觉这女的肯定背了什么债，你要是替她除鬼，小心反噬到自己。」
「小李，我觉得吧，你得跟这鬼好好谈谈…」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我却注意到了那条消息。
是的，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我却办砸了一件事——比起除不除，我最应该做的，是见见这个鬼！
打定主意后，我准备了些东西，但因为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只能先歇歇，睡一觉再说。
夜里，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只有一个红色眼睛的小男孩，坐在4号楼房顶上看着我。
「你是谁？」我抬着头问。
男孩像只狼一样，蹲坐在房顶上：「不要过来」
我突然意识到，这可能就是那个小饿死鬼，只是这小孩这么小，哪里来的这么大怨念？
我摊开双手：「我们聊聊？」
小男孩冲我呲了呲牙，显然意思是——没什么好说的。
接着，他一抬手，邓玫从家里被召唤到了房顶上。
我身体动不了，好像被人绑在原地似的，眼睁睁看着他将自己的手伸进邓玫的胃里，把她胃里的食物残渣剖出来，拆吃入腹。
我胃海一阵翻涌，身上一松，忍不住趴在地上吐了起来。
小男孩嘴边全是血，吃掉了邓玫的胃还不够，将她体内继续向下剖开，连带着肠肠肚肚都啃掉了。
耳边伴随的，是邓玫将死未死的惨叫声。
依稀能听出，她埋怨地道：「大师…为什么不救我……」
「啊！」
我从床上滚下去，脑袋碰在床沿上才清醒过来。
冷了冷神色，我的梦不是平白无辜能做的，多少带点预知，这就意味着——
邓玫可能真的要出事了！
掏出手机一看，居然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
不应该啊……
我恍然大悟，这个梦看上去非常短暂，却像梦魇一样套住了我，把我硬生生困在梦境里。
说时迟那时快，我赶紧抓起外套就向外奔去。
6
坐在出租车上，我下意识刷着手机。
却意外的，又看到了邓玫在那间屋子里开直播。
这次，她吃得更加“汹涌”了。
旁边堆叠着好多碗，还有数不清的泡面盒子。
筷子上夹的螺蛳粉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另一手拿着巨大的手枪腿，忙不得的啃着，整个嘴油光发亮。
大家纷纷惊叹于美女的食量，只有我，关注到了她难受的脸庞和抗拒的神色。
邓玫，是被迫的。
她根本吃不下这么多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