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书青再次来到了医馆外。是的,她找到让孤竹发声的方法了。
正在晾晒草药的安大夫不耐烦了:“你怎么又来了?我都说了,你那朋友的病我真的没办法。”
书青谨慎地看看四周:“有办法了,我们进去说。”这是她的秘密,她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
医馆内,安大夫手中已捧着书青拿来的解药。
“安大夫,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安大夫很不情愿:“不行,这种欺骗病人的事我不能做。”
“安大夫,我求你了,我现在是让你救人,不是害人,有什么不能做的?只是不要让他知道是我救的他而已,你帮帮我好不好?”说的时候,两眼已经闪着泪花。她好不容易才拿到解药,如果真找不到一个帮她把解药转交给孤竹的人,那就真的功亏一篑了。而目前看来,安大夫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一个连孤竹都不会怀疑的人选。
安大夫很不解:“我就不明白了,你帮他拿回了解药,又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因为他不想让我救他。”说得有些心酸和无奈,毕竟如果孤竹知道解药的来源,是绝对不会同意她这么做的。
安大夫无奈地叹一口气:“我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整天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做什么。”
看到安大夫说出这样的话,书青也变得轻松了:“这么说你答应我了?”
“看你这么不容易,答应了,只要是为病人好的事,我都可以听你的。”要知道,在安大夫心里,病人永远都是第一位。
书青激动得连连道谢,眼里尽是喜悦的泪水。这下,终于可以安心回嗜血教做该做的事了。当然,她走之前还是再三要求安大夫替她保守秘密。
善良的安大夫自然答应了她。
嗜血山大堂之中,暗夜已经在等候了,等候一个他需要的人。
“送完药回来了?”
书青板着脸:“现在我就算是正式的嗜血教徒了,属下书青愿听教主差遣。”
看到书青入戏如此之快,暗夜很是欣慰:“进去打扮打扮吧,你这打扮也太不符合嗜血教的风格了。”
“是!”书青径直往里走,没半点犹豫和忸怩。
此刻,平日里爱穿白衣、从不涂脂抹粉的书青,在丫鬟的打扮下,换上了紫黑色的衣服,还化上了浓浓的烟熏妆,之前白皙的脸蛋、清晰的脸部轮廓,全覆盖了一层又油又厚的粉底,还多了浓重的眼影。整个人还散发着邪气。与之前相比,真是判如两人。宛如清新养眼的白牡丹,一夜之间,就长成了浓艳热火的红牡丹。
书青一动不动,任由丫鬟们摆弄着。此刻,她心如止水。
暗夜还是没忍住,他就想看看,平日里满口邪不胜正的书青女侠,化上了他嗜血教的特有的妆之后,会是怎么样的。
“不错,虽然跟以前很不同,但一样是个美人胚子,真不知道你们蜀山的人见到你还认不认得出来。”话里还带着点试探的意思。
“教主,属下不是蜀山的人,而是嗜血教的人。”书青现在最先要做的,就是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毕竟交易才刚刚谈拢,她可不想还没开始就结束。
“很好很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暗夜迟迟不肯走。
“教主还有事?”
暗夜拿出了一颗药丸:“这个你应该要服下。”
书青很疑惑,自己明明已经做得很不错了,确实完全融进了新角色,按理说没有半点让暗夜不满意的,可为何他还如此不信任自己:“属下不解,请教主明示。”
“放心,这不是毒药,难得招进你这么个人才,我又怎么舍得让你死。”看到书青还不相信,“也不是什么消声丸,同样的把戏玩两次那就没意思了。这是绝情丹。”
“请教主细说。”书青很好奇,自己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展示多情的一面了,他为何要她服用什么绝情丹?
“你我心知肚明,你加入嗜血教,是为了情,可咱们嗜血教,偏偏最不需要的就是情。以后你还要见很多人,杀很多人,不能有情,只有服下绝情丹,你才不会那么痛苦,也不用那么煎熬。”果然,书青的所有心思,全都被暗夜看出了。
书青为表示自己的绝情,面无表情地回应:“属下感激教主如此替我考虑,但我本无情,何须绝情丹。”
暗夜当然不相信:“那以后呢?”
“属下过去绝情,现在绝情,以后也会绝情,我不会为情所煎熬,请教主相信属下。”书青像冷血动物一样地说出这几句话。
看来这绝情丹书青是不需要的了,暗夜只能希望,接下来她不会让他失望。
其实如果书青真要了暗夜的绝情丹,真的能让她动情的时候少受点折磨吗?未必吧,情到深处,岂是绝情丹能抑制的,只怕越绝情越痛苦吧。
自从书青走后,孤竹的生活又回到了往日的轨迹,一样是白天行侠仗义,晚上喝酒吃面,并没有什么不同,好像书青从未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一样。
这夜,面摊的老板看着孤竹独自一人,忍不住问了:“前段时间经常跟你一起来这吃面的那位姑娘呢?好像有几天没见到她了。”
这一问把孤竹给愣住了,这才醒悟,不知不觉,她已走了好些天了。又联想到最后一夜书青在这所说的话,孤竹微微一笑,似乎明白了有些事确实该去做了。
这天,孤竹来到了医馆外,是的,他来履行他对书青的承诺了。书青临走的时候,再三叮嘱他要常来这走走,看看安大夫研制好新药了没有。他虽然知道不会有新药的,他也知道他来不来,其实书青不会知道。但他还是来了,尽管书青看不到,但还是想在心里面让书青安心,或说是在用这种办法想念书青,因为除此之外,他再也找不到和书青的任何交集了。
看到孤竹来了,安大夫很热情地招呼着,因为他一直在等孤竹:“你来得刚刚好,我正有事找你,正愁没办法找到你呢?”
孤竹很疑惑。
“还记得上次你来我这看你嗓子的事,有结果了,你的声音我有办法医治了。”
这话一出,孤竹两眼发亮,满脸的惊喜,在焦急地等待这安大夫继续往下说。
“你们走之后,我日日夜夜研究医书,寻找案例,四处走访,终于把治好你声音的药给研制出来了,你等一下。”转身去翻柜子,一副藏得很好的样子,最后终于拿出解药,“这就是我花了很多精力研究出来的药,应该对你的病有帮助。”
孤竹接过药,很是激动,颤动的双手捧着解药,像捧着夜明珠一样,生怕给摔了,眼眶已经开始变红了。
“当然,我不能百分百保证这药有效,但我真的尽力了,你要是觉得信得过我,现在就服下。”安大夫当然要装出一副没有百分百自信的样子,这样才能不让孤竹起疑心。
没想到孤竹二话没说,直接端起桌上的一碗水喝了一口,然后把药给吃了进去。
安大夫很惊讶:“你就那么相信我?”
是的,书青给他推荐的人,他绝对信任。何况在他看来,本来自己就说不出话,还不如一试,就算不成功,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喉咙有没有不舒服?”安大夫关切地问着。
孤竹脸上突然青筋暴起,异常难受,捂着喉咙,痛苦不堪。
安大夫这下急了:“你怎么样,我不是有意害你的,我不知道这药的药性会那么强。”他担心的不是药性强不强,而是书青给他的到底是不是解药,他只是想帮书青,但书青如果被人利用,那就变成自己害人了。身为大夫而去害人,那可是最作孽的事,“你喝点水试试。”拿起一碗水给孤竹。
没想到孤竹直接将碗给打碎了,疯狂地乱翻乱撞。
“你坚持一下,我去拿针。”安大夫想用针来封住药性的蔓延。
可正当安大夫想走之时,孤竹却突然停了下来,恢复了平静。
这反倒把安大夫给吓着了:“你没事吧?”
孤竹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出几个字:“我……没……事……了。”说完之后,眼泪夺眶而出。
安大夫瞪大了双眼:“你能说话了?”
孤竹激动地点点头,不断重复着:“我能说话了,我能说话了。”此刻,恐怕只有他自己懂得这种失而复得、日盼夜盼终如愿的喜悦之情。
在送孤竹离开的时候,安大夫再三嘱咐:“记住我给你说的话了,由于我水平有限,研制出来的药的药性不足,最多只能维持一个月,所以你下个月的今天,一定要来我这取药,记住,下个月的今天,一定要来,不然你又说不出话来了。”
“那药钱我下次来拿药的时候,一起给你。”孤竹身上本来钱又不多,而自己此刻重新开口说话,那功劳最大,最辛苦的就是安大夫了,一定要给一大笔药钱他。
“不用了,药钱你的那位朋友已经给过了。”
孤竹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能发声,全靠书青的引荐,还帮他付了药钱,一定要当面好好感谢他:“对了,要不你把药给我拿回去,我回去一定会每个月按时吃一次的。”孤竹是觉得,每次都来麻烦安大夫,这也不太好。
这倒把安大夫给难住了,书青每个月才给他一次药,现在手里哪里还有药给孤竹带回去,这下估计要穿帮了。
看到安大夫那么为难,孤竹很疑惑:“怎么,不方便吗?”
安大夫灵机一动,终于找到个圆谎的方法:“不是,是制作药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且药材比较稀少,可能我没办法一次性给你那么多的药,何况平日里我还要给其他人治病,忙不过来。”
孤竹想想也有道理,那自己还是每个月来取一次药吧,来一次就能说一个月的话,当然值了。不过还是再三感谢安大夫,这段日子,为了研制新药,肯定很辛苦。
这让安大夫很是惭愧,毕竟自己不过是充当一个转交药的角色罢了。虽然答应了书青保密,但他还是没忍住说出这么一句:“你如果真的要谢,那就谢谢带你来的那位朋友吧,没有她,我也没机会治好的你的病。”
“对了,你把药研制出来的事她知道了吗?”孤竹还是想通过安大夫得到关于书青的消息。
但安大夫摇了摇头:“她知道的话,她不就通知你来拿药了吗?就不用我等着你自己来拿了。”
“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孤竹忍不住问。
“这问题你怎么问起我来了,她在哪我怎么会知道,你是她的朋友,你不知道吗?”
想想也是,此刻书青在蜀山,自己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孤竹很是抱歉:“那我先走了。”
自从孤竹重新能说话之后,所谓的开心,不过是持续了短短的几天,因为他不知该找谁说话。自己从小就父母双亡,把自己养大的义父又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不可能再回头找他,而唯一那个能交心的朋友,又远在蜀山,过着本该属于她的生活。街上的行人是很多,可都是陌生人,故意接近或没话找话,那只会徒添人家的反感。
所以,孤竹还是过回了以前的生活,游走在荒芜的野外,天为床,地为被,日日吹箫,跟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多了几分惆怅和感慨。孤独寂寥的箫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你没有声音的时候,是多希望自己能像正常人一样开口说话,谈笑风生,可只能沉默地听着别人说。但当你的声音回来了,你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你是正常人了,可笑的是没人听你说话,你一样还是一个人,因为你没有朋友,你也只能选择沉默。原本以为孤独是因为没有声音,但现在看看,有声音一样会孤独,或许有些人就是这样子,注定要孤独一辈子。我好不容易才发声说话,可谁又愿意来倾听呢?我的声音其实就像这箫声,静静地、落寞地消失在这天地之间,不留痕迹。既然如此,当初失声后苦苦挣扎又为的是什么呢?”
他的疑问也只是随着箫声飘散山谷之中,没人来给他作答。
书青到嗜血教已有一段日子了,但暗夜却一直没有派任务给她。这让她很不解,暗夜还是不信任她。
其实暗夜没有不信任,只是书青生于名门正派,又刚进来没多久,对正派人士多多少少都还有些感情。
“教主多虑了,属下早已忘了过去。”书青面无表情地回应着。
这让暗夜很欣慰,不过书青的功夫确实还没到家,暗夜这是在担心她成事不足反被擒。虽说书青这人很自信也很努力,但暗夜还是决定,将毕生所学全都教给她,还有那些从各门各派抢来的武功秘籍,她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书青当然感激不尽:“属下一定会用心学,不辜负教主的期望。”
不过这都是有条件的:“为避免教中其他弟子的闲言碎语,我希望我能以义父的身份来传授你武功,你同意吗?”
这让书青很是为难,自己投入嗜血教已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现在还要喊自己的杀父母仇人做义父。因而眉头紧蹙,还在犹豫。
“我一直把你当作孤竹看待,而你,也是代替他留在我身边的,在我看来,你俩就是同一个人,你身上有他的影子。以前他也叫我义父,可如今没人这么叫我了,我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空虚,毕竟将来拿下整个江湖,我也想能有个跟我亲近的人一起分享,你不同意的话,我不勉强你,只是让我对你又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小失望。”暗夜又继续用他的那套仁义来劝服。
本来走到这一步,已经回不了头了,那就只能继续往前,书青“扑通”一声跪下:“义父,请受女儿一拜。”
暗夜这下高兴得合不拢嘴:“好好好,我暗夜没了儿子,现在又有女儿了,老天待我不薄啊,起来。”像父亲对待亲子女一样,慈眉善目地把书青扶起来,“以后这教中你只需听我的,其他人都要听你的,你也不用对我行礼,想干嘛就干嘛。”
“多谢义父。”虽然书青此刻表面很高兴,毕竟暗夜对她那么好,然而自己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但又没得选。
“走,我们去后山,我马上传授你武功。”此刻,暗夜比书青还要急切。或许他没说错,他是真的需要一个亲近的人。虽然他是坏人,但别忘了,他也是个无儿无女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