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酣然入梦、打着小呼噜地张知秋,做在火堆边地老孙头淡然地往里扔着马粪:行军途中,不可能携带太多的自用物资,这生火也只能是学鞑子烧这半干不湿地马粪了。
人老了,觉少,虽然同样是感觉到疲惫欲死,但老孙头此刻却偏偏地毫无一丝地睡意。
种种地因缘际会,造成了老孙头与张知秋地这种巧合地相会,这甚至让老孙头对张克俭这本是毫不相干之人都充满了无由地好感,并因此而在日后多次帮了此人地大忙。
但在老孙头看来,这次自己参加这个辎重营,便是张克俭、张大人的恩典了!
人的运气,很多时候真的是一件非常莫名其妙的事情……
而对于老孙头而言,这次服徭役也绝对是他人生中地一次最为重大地转折。
在自己仅存地唯一儿子也命丧他乡之后,老孙头地精神当时便已经是崩溃了的——倘非如此,她的原配老妻也就不会在伤痛之余因为耽搁了治疗而小病养大,并最终送掉了一条老命。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个辎重营改变了老孙头既往地生活环境、以及他的生活习惯,已经是陷入了半疯癫状态地老头子,最大地可能便是在其余生之中,都会以如此“稳定”地状态结束了。
但是,巨大地环境突变所带来地二次巨大刺激,竟然是歪打正着地让老孙头的精神状态在辎重营中逐渐地有所恢复。
而当他在得遇张知秋之后,精神更是重新有了寄托,生活重新有了希望和目标地老孙头,也由此而逐渐地摆脱了自己那原有地宿命。
老孙头现在已经没有了其他多余地想法,唯有地一个愿望就是,如果不能把张知秋这个高大、健壮地不像话的家伙糊弄成儿子的话,那就把自己已经十三岁地独生女儿嫁给他,让他入赘孙家,做个倒插门地毛脚女婿!
这个想法,让老孙头重新找到了自己生活地目标与希望,心中更是由此而充满了极其强大地斗志。
张知秋这个时刻将笑容挂在自己脸上的人,注定必将要成为老孙家地一员,没有谁可以阻止老孙头这个目标地实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如今张知秋已经是刚刚认老孙头做了干爹——这其实是张知秋被老头儿那扎在手上地十几针给打动了,但这却是让老头子感到自己的目标已经是成功了一半。
有些时候,误会也并不全是一件坏事的。
不过,事情到此,老孙头反倒是不那么着急了,他要藉此良机,仔细地考察一下眼前这个人的品行,至于说他有没有养家糊口地技能,老孙头其实却是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的。
就凭忻州孙家地家底,只要是不去吃喝嫖赌的话,张知秋就是娶他三五个老婆、生个七八个儿子,那也是可以坐吃一世的。
事实上,孙家之所以能够豪富如斯,那也还是老孙头地父亲手当年上所结地一段“善缘”所致,这个暂且按下不表。
当然,这个事情也是要分两方面来说:如果张知秋是改名换姓地做了自己的“嫡子”、入孙家家谱的话,那老婆自然一定是要多多益善的;但如果是娶了自家地女儿做上门女婿的话,那就一个老婆好像也很不错的说……
对于张知秋被张小满指派去单人拉一辆二轮粮车地事情,老孙头是感到非常生气的。
且不说这两轮粮车原本就不应该是人拉的活儿,就说这原本拉车的那三个家伙,正是那个在一开始就看张知秋不顺眼地吴二楞和他地那两个“兄弟”们。
老孙头很清楚,这绝对是在吴二楞贿赂了张小满之后,才会有这样地结果的。
银子老孙头当然也有,虽然没有带在身上,但他的信誉可是比吴二楞强太多了的。
老孙头原本是准备去找张小满“理论一番”去的,但最后却是被张知秋拦了下来。
老孙头后来冷静下来再想时,感觉张知秋说的很对:作为这只队伍中的一员,他是不可能一直都只吃饭不干活的——这一点从今天上午的事实就能得到证明。
在张知秋加入辎重营之后,立即便成为了一个很受欢迎的人,因为他虽然长的细皮嫩肉地一副公子哥的模样,但大概确实是象北城地铃医王郎中所说,可能是由于受到刺激而伤了脑子的缘故,不但时刻就是那么傻呵呵地笑,也还很愿意和辎重营里的这些市井小人物们混作一团。
但最让大家对张知秋充满好感的,是他地那份“有求必应”。
在张知秋地身上,身大力不亏”这句话得到了完美地体现,尽管是被吴二楞讥讽为“白嫩嫩地像个娘们”,但他那把子力气可是绝对地不含糊,往往是哪里有事都少不了要让他帮一把手的。
事实上,在今天地整个中午,事实都以其不容置酌地“真实”表明,表面上是无所事事地张知秋,实际上比这只队伍中任何一个人干的活儿都多、都累。
大约是每一个看到张知秋“悠闲”着的人,都会是由衷地感觉“很蛋疼”的缘故,所以张知秋也就一直几乎没有了什么“闲着”地时候——只要他站在一个地方超过二分钟“没有事干”,马上就会有人“需要”他来帮忙。
再接下来,一来二去地张知秋地“威名”很快得到了张小满地注意与重视,于是张大人非常蛮横不讲理地将一辆原本是由三人拖拉地两轮粮车,完全地交由张知秋一人负责了!
这是今天下午起营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其实,张知秋原本也还挺愿意给大家帮忙的,做这些事情他也并不觉得累,可是到了后来,一些人地所作所为却是终于让他感到非常地不爽起来,其实正也准备着要找张小满谋求一份固定地工作的。
辎重营中地一些人,在把张知秋大喇喇地喊来帮忙之后,自己却是就此整个人成为了一个无所事事地“脱产干部”,而那份原本应该由他所做的事情,也就这么完全地交由张知秋去做了。
更为欺人的是,这些人还“心有灵犀”地默契无比:每当一个人休息一阵之后,刚被“接替”下去的张知秋,就会有另外地人适时地来喊他“帮忙”了……
这样的事情,一开始时还仅仅只是个别人、个别事,到了后来却是逐渐地成为了一种“惯例”,甚至还在私下里进行了“用人”的排序!
与其如此,那确实是不如给自己找一份“固定地工作”的;如此一来,张知秋只要干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即可,再不用理会其他人地无理要求了。
有了自己的公务事情,届时再给别人帮忙那是人情,不帮则是本分——谁也不能因此而说三道四的,即便是有什么不满,也大可不去理会就是。
对此,张知秋也只能是苦笑着大发感慨: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古人诚不我欺!
看着远处一坐一卧地老少两人,吴二楞头痛地拍拍脑门,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些年来,吴二楞虽然在忻州城内算不了什么上台面地人物,但是在南关一带,好歹也是要被称“爷”的人物。
这次虽然是落难寻机躲了出来,但这当牛做马地拉车的活计,也还确实是是让“吴二爷”感受到是受了耻辱的。
这要是放在以前,吴二楞一定是情愿“赴死”也不会受这种屈辱的,但是在见识到了张克俭那“灭门令尹”的手段之后,他却是于骤然间“顿悟”了!
在这个世界上,好死终究是不如赖活着啊……
事实上,吴二楞之所以能够这么顺利地混到这只辎重营来,也算是沾了这些蛮族人的光。
忻州新任知州张克俭大人,早先就曾公开地质疑,指称在这忻州城中很可能已经混有鞑子奸细,并因此而新建、重组了忻州民壮,由自己所带来地几名幕僚和家丁带了,每日里加紧地苦练,如今也已经是有千人地规模了。
事实上,这也是为什么此次服徭役地人员中,就连老孙头、张秀才之类已经多年未曾服役的人也被点名出差的原因所在:忻州城内,缺人了。
眼下这个完全是由忻州城地平民、民壮与一只杂牌募军所组成的混编辎重营,实在是太缺乏人手了,虽然足有三万余人,但所运送地军资,却是以往通常应该由三万五千人所承运的数量。
正因为如此,虽然吴二楞也曾试图贿赂他们这支混编小队领队地小旗张小满让自己免于劳作,但因为人手确实是紧张的缘故,张小满却是没有敢收他的银子。
在这个营中,如今实在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儿,牵一发而动全身,张小满官小职微,根本就不敢造次。
这要搁在以往,这么一个按大明军方标准,手下只有十人编制地小旗又怎么会放在吴二楞的眼中,但在彼时彼刻,吴二爷也却也只有是手捧纹银,泪眼凝噎了……
好在,张知秋地适时出现,终于是能够拯吴二爷与水火之中了!
不管怎么说,张知秋这个身高马大地傻大个子,会被辎重营一哨第十三队队正、小旗张小满大人当做骡马来使,那一点儿都不是个意外。
在张小满揣起银子地那一刻,吴二楞终于是彻底地不恼火张知秋了;相反地,吴二楞希望他一直都无病无灾——最起码一定要坚持到这次徭役结束之后!
吴二楞也还决定了,从明天开始,自己兄弟们就专找那些找张知秋麻烦的人地麻烦了,因为张知秋这里一旦要是出个什么问题,那他们兄弟这种无所事事地逍遥日子,便也会马上随之宣告结束了。
届时,即便是吴二楞再牛、再横,只怕也还是要乖乖地和他的兄弟们一起去拉车的——这一点,都根本不用张小满再给吴二楞提醒的!
这就是所谓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形势比人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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