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在锦年身旁坐下来,锦年抬头见是他,本来不想有什么牵扯,便欲离开。
卫风却在这时开口:“李将军之前极宠爱一个公子,叫柳莫尘。”
锦年对柳莫尘这个名字早已深深地记得,每一次李哲渊一反常态几乎十次里有九次是提到了他。锦年便又大大方方坐回去,端坐着等待下文。
卫风会心一笑,想也是,柳莫尘这三个字在李府就是禁忌,在都城又有谁能像李府里的人一般对他们两个的故事知之甚详呢?
卫风继续道:“他是个绝美的少年,是将军在战场上遇到的,一见如故。彼此都念念不忘对方的风姿。明明知道是敌对的双方却依然放不下心中的执念。
柳莫尘是炫闽罪臣之子,代父出征,他若是赢了便能救他全家上百口的性命,若是输了,便要灭族。
李大将军施计救了他的家人后,在战场上生擒了柳莫尘,直接带回了李府,对外宣称柳莫尘是他的人,任何想对他不利的人就是和他李哲渊过不去。
李大将军以前没有过女人,但也没喜欢过男人。也是从那以后李哲渊喜欢男人这一说才流传开去。
不少人送来各色的男孩过来,都让将军给拒绝了。他说李哲渊是个天生的短袖,但只为他柳莫尘。
他要证明给天下人看,他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的打算和柳莫尘过个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卫风的声音不像李哲渊那么低沉,但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在锦年的心头。
果然,李哲渊深深地爱过一个人。锦年看着层层的荷叶摇曳生姿。
“他们总是给人很相爱的感觉,将军以前虽说顺着柳公子的意思,但即使是这样也从来没有违反过自己的原则。
那柳公子也确实是惊采绝艳的人物,不仅替将军对那些官员们应付自如,替将军放了不少人情债。
而且就算是对待府里下人也是极好的,对将军更是没话说。在那段时间,将军似乎是变了一个人,变得温暖,特别是对着柳公子的时候,脸上进场带着和煦的笑容。
两个人的事迹在都城传的沸沸扬扬,不少人都知道大胜的李哲渊大将军恋上了一个男子。
那样幸福的日子过了有一年多,将军每每都是和柳公子同进同出,羡煞旁人。”卫风停顿了一下,轻轻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锦年听得正入神,那双带来雾气的眸子里复杂的情绪在流转,李哲渊曾经那么爱过一个人。那为什么李哲渊现在会变成这样,经常是脸上是笑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就在锦年想这些的时候卫风接着说道:“可谁曾想,那样的柳公子居然是炫闽的奸细,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他竟会在将军心口上给上一剑!”
锦年猛的抬起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关切,“后来呢?”锦年问出口后觉得自己有些傻,李哲渊不是好好地么?刚刚还教训了自己一顿呢。
正所谓关心,则乱。卫风笑了一下,他自然看得出锦年待李哲渊的不同,“将军没有杀他,只是说了一句‘你走吧’就放他走了。那一剑刺得极深,又伤在要害的地方。
那时连最好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只能听天命。将军高烧了三天,硬是醒了过来。可醒了之后就变得比以前更加冷漠,甚至是冷血,动辄就喜欢折磨人,杀人,不允许任何人的亲近。”
卫风捡起了一个小石子扔进了池塘,只听咚的一声,却被荷叶遮住了许是泛起的涟漪。
“将军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外面的人谁也进不去。皇上是将军自幼年起的玩伴,可打那以后,连皇上,将军也不多理了。”
卫风这个故事讲得有条有理,锦年刚才听的时候就觉察出来了,在战场上李哲渊和柳莫尘的事情,他一个李府的侍卫去哪里能知道的这么详细。
而且柳莫尘这三个字李府里的人无不是三缄其口,这个一般的小小侍卫怎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提及。他的胆量倒是不小啊。
“你叫陆卫风?”锦年记得他刚才在李哲渊面前自报过姓名。
卫风英气的脸上有一丝惊喜,“你记得我?真是我的荣幸。”卫风笑起来感觉暖融融的,没有丝毫的做作。让锦年对他的意图越发的迷茫起来。
“问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锦年也不想旁敲侧击,直接问他。
卫风偏着头,修长的手指支着下颌,定定的望着锦年。“如果我说我对你一见倾心,你相信么?”卫风的神色语调真实的让锦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锦年站起来,俯下半边身子,离卫风的脸几乎是贴在一起,锦年笑得很灿烂“陆大哥。”叫的也甚是亲切。却在下一刻毫不犹豫把卫风一脚揣进了池塘里。
幸而池塘的水不深,卫风浑身湿哒哒的头上还有片荷叶,上面还卧着只小青蛙,青蛙的小眼睛滴流的转了一圈,扑通一声,蹦回水里。
“陆大哥,我看你脑子不够清醒,帮你洗个清清楚楚吧!”锦年在池塘边笑道,阳光照的锦年满身,却记不得少年脸上分明的笑意。
锦年愉悦的回到自己的屋子,把门一抵,心下凉了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是因为李哲渊么?卫风这个人看他刚才的表现应该不是一般的侍卫,怎会屈居在李府,必有所图。会不会对李哲渊不利?
想到这里,锦年的心沉了一下,自己算是他的什么呢?什么事都替他操心起来了。
李哲渊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难道他都没有发现自己这个大活人坐在这里么?还一脸胡思乱想的表情。
“咳。”他很无奈的咳了一声。
“李?李将军?”李哲渊发现最近锦年的开场白都是呆呆地疑惑,然后再结结巴巴的重复那一句“李,李将军?”
“周家被抄了。”“什么?”锦年不敢相信自己的刚刚所听到的话语。
“你应该也知道吧,周家其实一直都在暗地里走私私盐。原来是老皇帝昏聩,现在是龙齐景当政,周家落败是迟早的事。不过你并没有在周家家谱里,所以你算是逃过一劫。”李哲渊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他并没有说自己是故意发他一马,就当作偶尔的良心发现好了。
李哲渊看着他,“你已经没有再留在这里的意义了。不明白么?”李哲渊唇角勾起一抹微笑,“收下你,只是为了麻痹周家,让他们敢于继续走私,从而一网打尽。”
李哲渊逼近锦年,笑意更深,语气也异常的缓慢“还不明白么?”锦年呆呆地看着他,仿佛从来都没见过他一般。明明不是数九寒天,锦年却觉得彻骨冰寒。
那些温柔,那些关怀,那些为了他一掷千金的举动都仅仅是为了营造一个宠爱他的假象么?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么?
包括那晚的深深相拥,那么多的日日相对,还有手上的一对独一无二的银镯子,那是李哲渊亲手给自己带上的,说是戴上他,你便是李府的人了。这么多的相处怎么会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