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菜市场的清晨高兴人很多。
卖马扎的老头高兴,卖书本的中年大叔高兴,四个打算摔脸盆的同行高兴。
就连刚才不满的二肥也高兴了,因为他的一车塑料盆都被楚河一个加价五毛,三块五批发出去了。
虽然楚河把摔脸盆技巧和顺口溜都毫无保留的送人,让他略微不满,但还是高兴。
因为这回楚河在五毛钱里没有要分成,嚯嚯,批发出去四百个,赚了二百元都是他自己的。
而且老妈的日杂店里剩余的脸盆也被四人预定买了下来,一会便去提货。
啧啧,赚钱真快呀。
市场里唯一一个不高兴的就是眼镜男了,他恶狠狠从背后瞪了一眼楚河,猫腰钻进一家话吧。
拨通一个号码:“喂,豪哥吗,我是四眼,中午你有空吗?”
“什么你中午去缝西服去啊,这么说有空了,我请你吃饭。”
“有个不长眼的小子你找俩人帮我收拾收拾!”
“好咧,中午羊汤馆见!”
眼镜男盯着楚河后背,嘿嘿冷笑。
“这回高兴了吧?”楚河问笑逐颜开的二肥。
“有点。”二肥道:“多了四个摔脸盆的同行,以后我的脸盆不好摔喽。”
“瞧你小家子样,一点都没有大老板的气势,摔脸盆能赚几个钱,即便你不批给人家,过几天人家也会找到货源。”
“就算找不到,他们只要拿着你的脸盆跟批发商说,批发商也会让厂家上马摔不烂的脸盆。”
“塑料盆又不是高科技,随便一个搞塑料加工的技术员看到你卖的脸盆都知道是什么材料,我估计一个礼拜后,许多菜市场都有摔脸盆的了。”
“那咋办?”二肥问。
“以后跟哥混,哥领你赚大钱。”楚河扬起写好原材料清单的小本本,“看到没,这就是咱们创业的第一件产品。”
“你说能赚二万块钱是真的!”二肥一把夺过小本,看上面写的物品。
清单如下:
饭勺、汤勺、刷子、钢锉,小秤,脸盆,改锥,各一个。
600目砂纸十张,刻刀两把。
端菜用长铁盘三个。
191不饱和树脂2公斤,过氧化苯甲酰80克,环烷酸钴液80克。
石膏粉20公斤,滑石粉30公斤,黄色染料1公斤。
“就这些,就能赚二万?”
“鸡生蛋、蛋生鸡的故事懂吧,一个月赚二万还是保守估计。”
我能分多少?”二肥一脸猴急,他最关心的就是钱。
“二种方案,第一种我出材料费,你只管负责送货,每天工资五十。”
“第二种入股,原材料钱咱俩平摊,买材料、送货包括产品制作等一切事物由你负责,每月按照我六你四比例分成。”
每天五十,一个月一千五,在当时来说也是白领待遇了。
可是二肥一想到百分之四十的分成,那是八千块呀!
他小心问:“材料费多钱?”
成本要是太高,他可不愿意冒风险。
楚河晃了晃手中的本子,“照单子上所列,100块钱足够了。”
“我出五十,我选二!”二肥高叫,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随即从兜里点出一百元塞到楚河手里,“今天你赚了一百五,留下五十算是咱俩的股份,对吧。”
“对,一言为定。”楚河伸出手。
“一言为定。”二肥也伸手。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楚河笑。
二肥也笑。
“咦,不对呀。”二肥忽然想起一件事被忽略了,他问:“按照你说的,所有活不都我干了嘛?”
“能者多劳,以后你就是咱们两人作坊的厂长了。”楚河拍着二肥硕大的肚子说。
“好,好,我也是厂长了。”二肥自动忽略两个人作坊几个字,问“那你干啥?”
楚河上下打量一眼二肥,鄙视道:“我自然啥也不用干了,我是作坊的大股东,你见到公司董事长下车间干活的吗?”
我靠!
二肥心里直骂,黑心老板,资本家。
“好啦,快回家准备材料去。”楚河催促二肥。
二肥拿着清单看着说,“勺子,刷子之类不用买,我妈店里有。”
身为厂长了,他得为自己的厂子节约成本。
他指着哪行化工原料问,“这几样是啥,哪有卖的?”
“都是普通的化工材料,大一些的装修材料商店都有卖。”楚河解释。
不怪二肥不知道,没干过装修或是塑料加工的人都不清楚稀奇古怪的化工名称,但是接触过这行业的人都了解,以上几个名称是很普通的东西。
想到这世装修刚刚起步,商店不多,材料不一定齐全,他又道,“如果装饰材料商店找不到,去化工商店找。”
二肥把小本子揣进兜里,道:“我办事你放心,我这就去学校,让我那帮哥们出去一起找。”
二人分道扬镳。
楚河走进市场里面,一会儿左手拎着四套鸡蛋灌饼,右手提溜四个云吞砂锅出来了,朝家走去。
津城的鸡蛋灌饼比煎饼果子好吃。
津城的馄饨比华夏任何一个城市的馄饨都好吃,因为他是用砂锅煮的,所以津城的馄饨称作云吞。
楚河知道妹妹喜欢吃云吞和鸡蛋灌饼,因此让老板每个砂锅里都飞了二个鸡蛋,并且连砂锅也买了回来。
一顿早餐,一共花了五十块钱,够奢侈的了。
也就是他放肆不羁的性格,才能做出买饭带买锅的事情。
换其他人,能做到,但想不到。
砂锅都用草绳串好,楚河笑呵呵往家赶,心想,“以后天天给妹妹早餐做云吞吃,让她吃到吐。”
晃晃荡荡往家走,转过十字巷,迎面遇见张慌失措,飞奔的楚楚。
“喂,什么事着急啊!”
瞧见楚河,楚楚撅着小嘴跑到近前,埋怨道:“哥,都怨你,出去也不叫人起床,上学都迟到了!”
她是三好学生,小学至初三,可从来没迟到早退过。
委屈。
看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妹妹,楚河狠狠的拍下脑门,忘了!
楚楚有个睡懒觉的毛病,每天起床吃饭上学都得让旁叫醒,不然一觉睡到八点钟。
由于老妈起的太早不能唤她起床,老爸要九点钟下班回家,叫妹妹上学的工作就由楚河承包。
天天如此,风雨不误。
可是,今天出了意外。
“对不起,哥哥帮二肥卖货,忙活忘了。”楚河对妹妹抱歉。
然后温柔笑着道,“这不哥哥把你最爱吃的云吞和鸡蛋灌饼给买回来吗?”
楚楚大眼睛落到哥哥手上提溜的四个砂锅上,“啊,好啊。”楚楚高兴欢呼。
一套大饼云吞早餐四块钱,好贵呦,四份早餐够买四斤肉包饺子啦,家里不舍得在外面买早餐吃。
高兴之余,楚楚一脸失望,“可惜我得马上上学,哥哥给我留着晚上吃。”
“晚上就不好吃了,反正现在已经迟到了,不在乎多晚一会。”楚河大咧咧说,“跟哥回家慢慢吃,吃完饭再上学,不行今天不上学了,哥领你下馆子。”
“哥,你咋这样啊,自己不上学还教妹妹不学好!”楚楚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顿时教育起哥哥来。
“哎,不说了,我得赶公交。”
楚楚越过楚河,就要向前奔跑。
“别跑,给你个鸡蛋灌饼到学校吃。”楚河一个箭步拦住妹妹,把手上的大饼举到她鼻子底下。塞给妹妹一个油纸包的灌饼。
嗯哪。”
楚楚抓出一个油纸包的灌饼,向前跑,一边跑一边撕开油纸,咬上一口灌饼。
“傻丫头,不要边跑边吃,小心灌进去一肚子风。”楚河冲着妹妹后背叮嘱。
“嗯哪。”
“放到书包里,课间时候慢慢吃。”
“嗯哪。”
楚楚边跑边把灌饼塞进书包。
马尾辫在脑后晃荡晃荡,楚楚像是一头身姿矫健的小鹿,蹦跳着在楚河视线里越跑越远。
妹妹小时候去东北的舅舅家玩过一段时间,别的没记住,倒把“嗯哪”两字土话学会了。
看不到妹妹身影,他转身回家。
大门紧闭,一把进铁牛锁在铁门栓上。
他弯下腰,在门口一块当作板凳的长条石下面摸索一阵,掏出一把钥匙。
开门进院。
给灶台生上火,把老妈老爸那份早餐热到锅里,他开始吃自己那份早餐。
还是熟悉的味道。
拍拍饱胀的肚皮,起身打扫房间。
窗明几净,擦炕拖地。
望着父母床下摞着满满一盆衣服,他知道这些衣服都是要老妈扫完大街回来清洗的。
既然给老妈买洗衣机的日子还得等上几天,这些衣服就不能让老妈受累了。
他给洗衣盆接好水,端到小院中,找出搓衣板,给衣服抹上洗衣膏用力地搓揉起来。
半个小时候,望着晾衣绳上满满洗好的衣服,楚河满意的笑了。
正在他觉得无事可干的时候。
爸妈房间里的挂钟传来,铛铛九下浑厚的撞击钟声。
九点了,老妈老爸都要回家了。
他猛然想到,老妈看到他在家一定会问:“为啥没上学?”
对于考大学这件事,老爸绝对和老妈是统一战线。
交给二肥的采购计划至少要到中午才能有结果。
家里又不能呆,还是上学校看看吧。
把灶火熄灭,锁上大门,钥匙塞到长条石下藏好。
他慢吞吞离开家门,穿过菜市场,坐上公交,上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