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重生以来,宫宛青时常噩梦连连,今日醒的时候寅时不到,左右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出去透透气。
天上的月儿缺了一角,院子里花香隐隐,随意的坐在栏杆上看着月亮,宫宛青仔细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按照慕容贞的说辞,静妃应该就是趁着此次宫宴与他接触上的。但她为了脱离静妃的掌控,已经从静华宫搬了出来,自然是不能再回去的,再者,就算是回去也不能时时刻刻守在静妃身边,若是静妃有心,必定是会寻机会与慕容贞接触,所以阻止他们见面,基本是不可能的。
既然不能阻止他们结盟,那就只能中途破坏他们的计划。
如果她猜得没错,静妃原本就是准备用她来换取耀国对于宫景宸的支持,结果歪打正着慕容贞真的看上她,主动提出以她作为条件,这才有了后面事情的发生。
这么来说,只要这个作为交换条件的人选出了问题,这个盟就不一定结的成。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这个盟结了,没有顺了慕容贞的意,他也不会爽快的帮静妃的忙。
“小殿下?”
正垂头思索,耳边冷不丁传来一道人声,宫宛青猛抬头看过去,手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间别着的匕首,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待到看清来人之后方才放下了手,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扭头继续看着月亮道:“有什么事吗?”
小盛子提着灯笼,手里拿着一件披风,道:“小殿下,夜深了。”
在静华宫时,那些别的宫里塞进来的太监们不愿在夜里当值,他排到的就比较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经常看见小殿下寅时左右便醒了,在外面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待到外面有了动静,才回屋。
想来,是主子有什么心事?
宫宛青垂手撩了撩水面,随意拢起来的青丝如瀑:“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小盛子一边为她披上斗篷,一边答话:“当年为皇后娘娘诊治的太医在娘娘过世不久,就告老还乡了,奴才派人去那太医的老家寻了一圈,却听那边的人说太医根本就没回去。
侍奉过皇后娘娘的下人这些年也已经陆陆续续放出宫了,我托人寻了几个,但都嫁人的嫁人,去世的去世,还有一些距离比较远,收到回信还需要些时日。”
毕竟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旧事,想要再纠察一番,实在是太难了。
宫宛青抽回手,沉吟了一会儿,从袖笼里掏出一块符咒道:“这事儿你继续查,切记不可操之过急,另外就是你把这平安符拿去,找个宫外的大夫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昨日她无意中闻了闻这符,发现竟然有那么一丝药味,心下生疑。
上一世发生那样的事情,她如何都想不通旁人为何要说是她自己爬上了慕容贞的床,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没有人相信,难道就因为宫宛瑜刚好撞见?
不太可能。
那问题可能真的是出在她的身上。
到底是哪一步呢?
小盛子点头应允,提着灯笼垂首站在一旁。不知何时混着夜风吹来一道笛声,清亮悠远,余音绵长,宫宛青收了心思,侧耳听了一会儿,闭目假寐。
这宫中自母后去世之后便是静妃执掌大权,竟然还有宫妃有如此淡泊心性,倒也是个奇人。
远在渡月阁的某人,笛子吹得好好的忽然猛的打了两个喷嚏,声音之大,惊得一旁昏昏欲睡的顾止都从半梦半醒之中蹦了起来。
莫不是有人在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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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阁的暗室内,静妃凑近灯光仔细看着手中的信件,另外一只手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在桌面上。
“母妃,这慕容贞虽然颇为重要,但是指甲也太深了点,一出口竟然就要我们宋国三座城池,这让我……”
“慌什么!”
仔细将手中的信件烧成灰烬,静妃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下首坐着的宫景宸:“割让三座城池,也没有具体写明具体要的是哪三座城池,河兴、夷湖、普平这样的地方,你就算再给两座出去,也没有什么影响,再者,这还是要求你登上王位之后再割让,届时到底如何,还不是要按你的意思来?”
宫景宸闻言笑了一下,转而又皱紧了眉头:“可慕容贞这个人阴险无比,若是没有喂饱他,我担心他万一要是将我们的事告知天下……”
提笔沾了沾墨汁,静妃迎着烛光嫣然一笑:“宸儿放心,娘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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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破晓,耀国的使臣便到了长安城门口,秦玉宸一大早就赶到礼部去了,顾止难得告假竟然睡不着,寻了壶桃花酿躺在屋顶上看天。
太阳已经冒出来了大半个脑袋,月儿还半明半暗的在天空挂着,天边的云儿火烧一般,染红了半边天。
满目的赤色里,顾止无缘无故就想到了那日在养心殿见到的宫宛青。
十五六岁的姑娘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眉眼精致的像极了仙逝的容皇后,只是眉宇间隐隐有那么一丝血煞之气,以前他还以为是这小公主太过跋扈,手中的命太多染上的血气,那日看来,许是她自身带着的。
自幼养在深闺,千人宠万人疼的公主,如何会携着这与性命相关联的血煞之气?
一壶酒喝光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出来,倒是听到了下面有人在唤自己:“国师大人?国师大人在吗?”
“何事?”
飘然从屋顶上落下来,酒壶一扔又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顾止板着一张脸,一本正经的看着眼前的小太监。
这小太监好像是宫宛青手下的?
小盛子笑着行了一礼,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手帕包裹着的东西送到他面前,道:“劳烦国师大人帮忙看看这平安符……”
顾止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公主把他这边当成什么了?
嘀咕归嘀咕,到底还是接过平安符看了一下。
针脚细密,用材上等,佛偈精致,连上面坠着的穗子都是用上好的金丝线打出来的,一看就是泰华寺那个老秃驴的手笔,没什么……嗯?
泰华寺的平安符一符难求,一般都是制好了放到佛坛里供奉七七四十九天,符上檀香味虽不重,却绵而远,不至于保什么平安,驱蚊虫什么的还是很有效果的。但是这片符咒上檀香味比旁的护身符还要厚重许多,像是刻意加重了檀香的味道掩盖什么,细细闻下来,还有那么一丝丝药材的涩味。
至于这药…
“这平安符你哪里来的?”
“回国师大人,这平安符是有人送于我家小殿下的,但是我家小殿下佩戴了之后反而整夜失眠,奴才便自作主张拿来给您看一下。”
泰华寺的平安符非寻常人能求来的,而这宫中这段时间独独只有一人去过寺里,赠与宫宛青平安符的人不问便知。
顾止微微皱眉,将平安符还给小盛子,道:“这符咒怕是保不了你家殿下的平安,便扔了吧。”
这药味是蛊莲研成粉散发的气息,按说蛊莲的功效也只是使人亢奋而已,但是十三年前容皇后宫中也曾查出过这东西,二者还都与静妃有关系,怕是这静妃,揣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