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吃饭的时候，吃的已经是晚饭了。那个新来的袁天罡吃的比我昨天晚上吃的还多。不过我没看见他的黄金枪藏到哪里去了。难不成跟悟空的棍子一样可长可短，然后塞在耳朵里？
吃完晚饭，我才想起来，要去证实一下床上到底有没有血迹。好在我虽然心急，但并不毛躁。就算收集了血迹，想弄点“菜花”的血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在门口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门轴跟门墩接合处我放的一小堆木屑已经被碾平了。有人进来过。
果然不出所料，进屋发现床上的被子已经给换过了。虽然被子跟原来那床一模一样，但是却没有了那股我独有的脚丫子味。当初我们五个去西天的时候还专门讨论过各自脚丫子的味道。八戒的是辛辣的臭，悟净臭的比较雄浑，悟空的臭是空前绝后。我的脚丫子……那不叫臭。
是谁换了我的被子了？这么蹩脚的把戏，欲盖弥彰么。这说明我昨天并不是在做梦，灵云在撒谎。
最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我住的房间是这个道观里最后一个单人间了。所以很遗憾，那个袁天罡只能被安排跟我一个房间。说实话，在取经的路上我们四个睡觉都很随便的，有时候我跟悟空睡，有时候跟悟净睡，当然很少跟八戒睡，那跟睡地上没啥区别。因为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四间单间给我们准备着。所以我也不排斥一个同性跟我一屋睡。之前不也说过嘛，当了半辈子和尚，基本上就没自己一个人睡过。
“其实，我本来打算吃了饭就上路的，怎奈……”
“少来这一套，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要吃哪一口。你丫绝对不是误打误撞才来到这里的。告诉你啊，这床是我的，不过我也可以给你睡。我不是一个没有同情心的人，何况你刚来的时候就教训了太守府的家将，这让我对你还是有所好感的。”看他那假惺惺的嘴脸我就来气。丫一进门就盯着那张床不放，正好，把床给他睡，也省的我心理阴影了。
没想到那小子死活不肯睡床。碰到这种事情，他贱就让他贱好了，如果我还硬逼着他去睡床，即便是那床不咋地也是我贱了。
强忍着恶心躺在床上。可能是因为一整天紧绷着那根弦，后面松懈下来，没多久就睡着了。
我身上的袈裟和禅杖，甚至紫金钵盂都是她给我的。大雷音寺的梵音就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样，绕着我的耳朵聒噪。十年了，十年来我已经不习惯这样的声音了。我是变了，有时候我的眼睛会变得像血月一样红。当我听到自己被封为旃檀功德佛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如来旁边的她。
我没想到，她会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睛也是空荡荡的，好像她的眼神是聚焦在我的背后。我背后是三个徒弟还有一匹变成人形的马。应该是更远的地方，她也会在如来的身边想心事吗？
如来说让我继续回到东土大唐，做人间佛教的引领者。这种事情扶植一个普通人就行了，为什么要让我去做？我不想回到东土大唐。在这里，在她的面前，我什么都不顾了。什么唐王，什么化生寺，在我眼前如芥子一般。
我是你的弟子，金蝉子。本来是排在她的前面的，为什么要让我回去。我可以把经书送回大唐，但我一定要回到灵山来。
没有用的，他不会让你得逞的。她在南瞻部洲的南边，南海之滨。离你的灵山十万八千里。悟空跟我说的。反了吧，我才不要什么斗战胜佛，我逍遥惯了，金箍你也摘了，我们还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只有悟空才敢跟如来如此说话。我不敢，我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
她还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如来旁边，就像雕像一样。那些佛、菩萨、罗汉，都像雕像一样。只有如来面带胜券在握的笑容，看着我们。我有些怒了，就不能让她有点表情吗？
我也不干了，我不想回什么东土大唐，我不要回化生寺。我也不要再做什么劳什子和尚。我不要再五百年一轮回了。似乎我轮回里的记忆都回来了。我五百年轮回一次，就像是宿命一样。
她的脸色终于变了，也只不过是那一瞬间而已。但被我结结实实看到了眼里。这就够了吧。
如来还在笑，悟空却变了神色，扯着我的袈裟，带着我飞出了大雄宝殿。外面就是灵山的断崖。蜿蜒的闪电，几乎闪瞎了我的眼睛。越靠近，浑身的炽热，几乎要将我的一切都蒸发殆尽。
天雷并没有劈到我身上。她却到了，站在我的面前，依旧俯视着我。这时候她的脸上是狰狞的。一双眼睛，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你为什么要叛下灵山，你背叛了如来，也背叛了我。既然你想走，我就让你不能进轮回！说着她的手就变成了白骨夫人的爪，在我眼前慢慢放大。
“啊……”
我相信我是大喊了一声，才醒过来的。醒过来发现，天已经亮了。怎么个亮法，就是太阳出来还早，鸟儿早就耐不住开始喳喳叫的时候。袁天罡的呼噜打得山响，我刚才的那一嗓子根本就没有吓到他。似乎连外面的鸟儿都没有吓到。
但是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我是叛下灵山了，但是她为什么要那么恨我呢？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又开始杀猪般的嚎叫了。
“又死人啦……”还是昨天早上那个道士。我估计他是负责倒夜香的家伙，不然每天起那么早干嘛。正当我在思考那道士的职业时，躺在桌子上的袁天罡一个鲤鱼打挺翻下桌来。然后一个飞身冲窗户就过去了。看样子他是要破窗而出啊。
我还没来得及说“不要慌……”，丫已经冲破了窗户没了影子。这种人，冒冒失失的，真的不能干大事。我叹了口气，今天是又不用安生了。那么好的窗户，紫檀木雕花的，就这么毁了……
因为有心理阴影，所以我晚上没敢脱衣服。省了很多工序，我也想潇洒一下，一个提纵侧身翻下床。落地的时候已经在桌子旁边了。这就是能力啊，自我感觉比袁天罡那小子的动作飘逸多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才感觉脚底冰凉，原来忘了穿鞋。只能老老实实回到床边穿鞋。
从我住的地方到案发现场，大约有三百步的距离。从西北角到大殿后面的距离，而从大殿到山门的距离大约有两百步。这样一丈量，差不多就可以知道道观的大小了。不过这个似乎没什么意义。
死亡的家将可能叫小七吧，我也不知道。因为我过去的比较晚，那时候已经围了一群人。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也不知道是幸灾乐祸还是怎么。道士们的眼神应该有些幸灾乐祸，而那些家将就应该有些人人自危了。
那家伙死的跟昨天那个差不多，也属于惨不忍睹类型的，不过已经很少有人会吐了。甚至有些适应能力强的，都能讨论的津津有味。倒是袁天罡非常仔细地翻看着每一块碎肉，似乎在找什么线索。不过我估计他只能查出来那个死人心脏没有了而已。
突然发现驰虚道人就在我不远处。
“早啊，驰虚道长。”我主动到他身边，跟他套近乎，“你看这事情闹得，还没完了，哎呀，不祥之兆啊。”
“谁说不是的，今天是又不能消停了。唐施主，这事情挺诡异的，咱们哪能躲多远躲多远，千万别沾身上。”
我看那个驰虚道士是这道观里最吃人间烟火的，果不其然，他还是我遇见的这个道观第一个能正常交流的人。
“袁施主，别在那里挑拣了，看出点什么没有？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驰虚还是个热心肠。应该是昨天袁天罡教训了那帮家将，驰虚把他也当成一伙的了。
没想到的是，那个太守外甥童梁一个早上都没有出现。那帮家将也不敢阻拦袁天罡破坏现场，所以丫的就在那里翻了个够。我算看透了，他的忍受能力比我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原本已经没有啥血腥气了，结果被他这么一翻，血腥气又回来了。有几个又开始跑开狂吐不止。
那些个家将看眼睛都乌黑乌黑的，估计前一天晚上没怎么睡觉。但是这一早又是一个死了，又是没有人知道，这到底要闹哪样呢？
我懒得同情他们，更懒得去想家将是怎么死的，心脏去哪里了。还是吃饭要紧。一阵凉风吹来，身体舒泰不说，肚子还有些饿了呢。
好在有驰虚帮忙，早上多吃了些馒头稀饭。早饭吃完，那个童梁又回来了，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是一晚上没有睡。两只熊猫眼让惨白的脸给映的更加明显了。又死了一个人，依然是没有任何的线索。童梁的脸上肯定要挂不住了，今天他更加恶狠狠的，让所有的士兵将整个守天观都围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袁天罡不太了解情况，又跟童梁喊了好几遍“来来来，咱么再大战三百回合”。还是驰虚给拦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