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年一把把软软的儿子抱起来,笑着捏捏他的脸:“中午想吃什么?待会儿我们跟薇薇阿姨一块去。”
叙叙正思考,忽然眼睛一亮:“奶奶!”
翟年的心一跳,回过头,就看到阮慧踩着高跟鞋几步窜过来,用完全不符合她那个年纪的速度,把叙叙给抢了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我……”翟年语塞。
她正想怎么解释阮慧才不会生气,可是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阮慧的巴掌就抢先落到了她脸上。
“啪”一声。
大庭广众之下,鸦雀无声。
所有接孩子下课的家长们都像石膏人一样立在外面,震惊地看着他们两个。
翟年呆了。
她不敢相信地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脸,茫然看着阮慧。
“打你一巴掌算是轻的,以后别拿你的脏手碰我孙子。”阮慧冷道,“翟年,赶紧挑个时间跟我儿子把婚离了,别再妄想一脚踏两船。”
翟年的视线渐渐模糊,她感受到了这句话后,周围所有人的窃窃私语跟指指点点。这里的家长大多都跟她认识,平时等孩子下课的时候会在一起聊天。正因为这样,这种来自于半熟不熟的人的质疑与嘲讽,才更加致命。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她摇头,拉住阮慧的手,“妈,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阮慧甩开了她,抱着哭闹不止的叙叙,转身就走了。
翟年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小公寓的……仿佛这一段的记忆出现了缺失,她的脑海里,始终停留在阮慧抱走叙叙的背影上,越走越远,越走越无法触及。
“叙叙……呜呜呜……”她抱住枕头,哭得几乎抽搐。
有人轻轻拍她的肩头:“翟年?”
翟年浑浑噩噩地抬起眼,模糊的泪帘里,一张担忧的脸渐渐清晰。
是谢景沉。
她仓促擦了擦眼泪,自己这模样被他看到,令她很尴尬。
谢景沉抽了两张纸巾给她:“出了什么事?你哭成这样。”
“没什么。”翟年低着头声音沙哑地说道。
这种拒他千里之外的语调与回答,让谢景沉的胸口持续发闷。尽管每次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令他难以接受。
翟年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态度太过冷淡,就笑了笑,把眼泪擦干:“真的没事,我……我就是想叙叙了。”
“是想姜盛了吧?”谢景沉忍不住问道。
翟年愣了一下。
谢景沉暗骂自己没沉住气,这满口酸醋味是怎么回事?他其实知道翟年遭遇了什么,怕姜盛那边不择手段,他派人在暗中一直跟着翟年。但到底是不太甘心,才问了这么一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抱歉,“我只是担心你。”
翟年却好像把话给听进去了,突然记起他其实跟姜盛是认识的:“……你很早就认识姜盛了对不对?”
谢景沉沉默。
“谢景沉,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翟年怕他为难,又补充道,“你要是觉得不行,不好,可以拒绝。真的……我只是,只是有点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
谢景沉心里不断告诫自己,拒绝拒绝拒绝!然而触及到翟年眼底的无助与希冀时,却又忍不住心软了。
“你说。”他黯然道。
翟年咽了口口水:“我听说姜盛病了,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跟姜盛单独见一面?”
谢景沉:“……”
“翟年,你真这么爱他?”谢景沉声音紧绷地问道。
翟年想了想:“也许吧……”
谢景沉:“……好,我安排。”
虽然翟年也觉得自己提的这个请求有点荒谬,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谢景沉答应,她就像得到了金石承诺一样笃定。
谢景沉不会骗她。
是的,谢景沉没有骗她。
三天后,她就真的见到了姜盛,生龙活虎,好像一口气就能把谢景沉生吞了的姜盛。
她被带到谢氏集团的总部,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大名鼎鼎的谢氏竟然会跟谢景沉有关系,而且关系匪浅——他是谢氏近几年才上任的年轻总裁。难怪他会放弃喜欢的设计,转而投入经融。
可是翟年始终很怀疑,这样一位太子爷,当初是怎么在一个公立学校低调念书的?而且根据他当时的吃穿,绝对不是大富大贵的人,甚至相比较很多独生子女而言,他反而显得十分朴素艰苦,所以才有他家比较贫穷的传言。如果当年喜欢他却因为贫富对他望而却步的女孩子们知道,原来谢景沉身上寸土寸金的话,不知道会怎样追悔莫及。
“发什么愣?”见她杵在大厅不走,谢景沉回头问道。
翟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诚实地说道:“太吓人了你,不声不响,原来来头这么大。”
怀泽在旁边忍不住“噗嗤”:“谢总低调惯了,除了工作上不可避免,在私人关系上,很少有让人知道他身份的。”
翟年点头:“这是为什么?”
谢景沉向擦肩的几个员工点了点头,按了直达电梯:“轻松。”他说道。
不论利益,不论身份,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或许才能简单轻松一点。
翟年跟着他进了电梯,忍不住摇了摇头:“不敢苟同。”
谢景沉侧目,有点诧异:“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不是推心置腹,毫不保留才最轻松吗?”翟年说道,“你这样其实严格说起来,也算欺骗。一个真正把你当朋友的人,肯定不会接受。谢景沉……你这人,就是心思太重。”
欺骗?
谢景沉从未想过。
他以为,自己的身份会对他人造成压力,而且适时地隐瞒,也可以减少许多麻烦牵扯。原来这样在翟年的眼中,叫欺骗。
欺骗……
谢景沉自嘲地笑了笑:“是的,有些人活着,只能靠自欺欺人。”
翟年抬头看他。
今天的谢景沉穿了件黑色的呢子风衣,越发显得肤色偏白,脸部轮廓立体而英俊。可是他眉目上的表情,却显得不像个雷厉风行的大总裁,倒像是个失意的落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