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脱口而出,虞苏七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她还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只不过看他的衣着举止,想来在这侯府身份一定不低。而她胡乱说话,万一惹得人不高兴可如何是好。正当虞苏七忙着懊恼,他却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反倒轻轻笑着,为她斟了一杯茶。
“你……不觉得奇怪么?”倒是虞苏七自己觉得奇怪。
“欠债就还,天经地义,有什么好奇怪的?”他笑得依旧那么怡人。
“你相信我说的?”
“姑娘方才既对我说了那般话,自然是信了我,我又怎能怀疑姑娘呢?”
不得不承认他这话说到虞苏七心坎儿上去了,如此被人信任,她心里着实感动。莫说这个,就连像现在这般好好坐下来与人闲聊几句,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有过的事了。
两人说话投机,虞苏七还有很多话想同他聊,可偏偏在这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人未至,寒先到。虞苏七不禁打了个哆嗦,她熟悉这个压迫感,就猜到是谁来了。
果不其然,澹台峄此刻就站在二人面前,几日不见他,他还是老样子,一张脸冷得跟结了霜似的,不过此时还附着几分阴沉。
“你怎么来了?”这话不是虞苏七问的。
“我方才去找你,你没在落雨轩,府上下人说见你往绮月阁来了。”
这是虞苏七至今听过澹台峄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那……”他转眼瞧了瞧虞苏七,而后向澹台峄道,“我们出去说。”
“好。”
虞苏七看着眼前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又陷入了无所适从的境地。而且看上去,澹台峄同这位公子说起话来比他人倒是亲和不少,这便让虞苏七对这位公子的身份愈发感兴趣了。虞苏七此刻毫不掩饰的瞧着他,一时间有些入神。
“你命挺硬的。”
虞苏七一时没反应过来,澹台峄是对着她讲的这句话。当二人准备离去,虞苏七一急,脱口喊了声,“公子!”
“嗯?”他驻足回身,看着他的脸,又差点失了神,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没……没什么……今日,多谢了……”
而后,他的笑容留下一抹温存,令人回味良久。
“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虞苏七喃喃自语道,颇感遗憾。直到二人不见了身影,虞苏七才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倏尔回想起澹台峄最后撂下的一句话,她真是气得快吐血。是啊!澹台峄一直在监视她,又怎会没得到她被关柴房的消息?他竟然见死不救!
“这个烂人!”虞苏七气得在屋里来回跺脚,一边念念有词,“我居然还打算嫁给你!”这下,虞苏七以为,先前澹台峄在自己这儿攒的好感,通通败光了。
……
而此时,从绮月阁出来的两人,走在路上,谈论着些什么。
“程强跑了。”
“跑了?”
“嗯,我只捉住他手下几个人,他们知道得不多,只供出当日是程强在酒楼设下圈套,演了出假死,现已逃之夭夭。”
许是一番思量,良久,澹台峄方才又听身旁之人继续道,“倒也不奇怪,这程强是太子一边的人,如今太子出了事,趁朝廷问罪之前逃走……假死?”他倏地一声嗤笑,“倒是条妙计,程强此番想必也是计划周全,如今人去楼空,怕是也没留下证据,这一时半会儿,上边儿还真查不到他身上啊。”
他也明白这其中难处,不觉眉头锁成了川字,“如此一来,想要揪出他背后那些人,便难上加难,遑论抓住他顶头那人的把柄。并且,此番也有人接应他,只是还不能确定……”
“你怀疑是哪方的人?”
“邢国的细作。”澹台峄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你查到程强与邢国勾结的线索了?”
“还在查,只是怀疑。”
“那好,我明日便吩咐下去,让云英馆所有的人暗中追查程强下落。”
“嗯。”澹台峄忽然驻足,欲言又止,而后还是打算不提了。
这时,说完正事,澹台峄没发现身旁人嘴角扬起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那绮月阁现下住着的,便是你那未过门的少夫人——虞苏七,是吧?”
澹台峄并不打算理会这话语中打趣的意味,自顾往前走,只抛出决绝的三个字,“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不可能?”
一听这俏皮的语调,澹台峄便知道他是故意的。
“我不可能娶她。”
“哦?竟这般坚定?莫不是……你也一样……已经认定菀禾了?”
一听此言,澹台峄突然顿足转身,难得一脸认真,却只多加了一个字,“更不可能。”
他却根本不顾澹台峄的脸色,不知怎的今夜有些小兴奋,故作感叹道:“唉——看来侯府冷清了这许多年,终是要热闹起来了!”
二人就这样说笑着,当然澹台峄是一路板着脸,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落雨轩。澹台峄转身离去,却在刚踏出半步时,又回身看了看,问了一句,“你近日身子如何?”
“好多了,前两日菀禾才看过,风寒已经好的差不多。”
“那便好,只是……你身子骨弱,便是小病也大意不得,夜里风凉,你快进屋歇息。”说完,澹台峄便疾步走了,纵是关怀之言,从他口中出来,也是冷冷淡淡的,若不是他了解澹台峄这个人,恐生误会。
即便澹台峄如此说了,他也是站在风口,等到不见了人踪影才转身进屋。
……
“公子回来了。”帘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未走近,便闻到一阵香气,他便知是她在了。
“都这个时辰了,你今日奔波了一天,怎还操劳这一顿饭。”
未月确实是一回府,就为公子做饭去了,她一身紧衣劲装,还没来得及换下。
想起今日在伙房的经历,未月有些忍俊不禁,“听闻公子今日为了一口赤枣乌鸡汤,差点把伙房给烧了?”
“你怎的也取笑我?”
“未月不敢。”他只是故作厉色逗未月,谁想未月拘谨惯了,见状立马起身,恭敬地深深垂下头。
“你该多笑笑,笑起来更好看。”
“是。”听未月这般古板地应答,他只得苦笑,未月没有抬头,看不见她的表情,却也知道她现在一定紧张得红了脸。
“谁让我只好你做的这口乌鸡汤,伙房做的,比你都差了些味道。”
“只要公子想吃,无论什么时候未月都会为公子做的。”
未月在江湖上,两手飞燕刺那可都是令人闻风丧胆,也只有在公子面前,怯怯的跟个小猫似的,他有时颇感无奈,觉得恐是自己将未月圈住了。
他与未月说过多次,未月还是老样子,后来便也就不勉强她,随她性子去了。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他还是分的清,一边悠悠喝着汤,一边问道:“事情办的如何了?”
“已经安排妥当了,东西也拿到了。”
“好,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你先将名单梳理一遍,选出几个重头来,择日我亲自——挨个儿拜访。”最后几个字,他故意咬字重了些。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