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深爱
曾唯一选了一件礼服,招呼林穆森的女伴进更衣室,自己则半倚靠在衣架旁边,双手抱胸,一副很闲适的样子。她偶尔把目光一瞟,却见着林穆森正在看她。
“林大少爷,最近就是忙着陪女伴逛街买衣服?”曾唯一很慵懒地对林穆森来了这么一句。
林穆森只是笑笑,笑得很轻,也很无奈。他说:“我也老大不小了,总应该再找一个吧?”
曾唯一扯着嘴皮子笑了笑,不想多说什么。他找他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吗?从更衣室里走出的女人穿着曾唯一为她介绍的衣服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觉得还挺不错的,朝林穆森挤眉弄眼:“穆森,好看吗?”
这个画面何其相似?当初的她与他约会,逛商场,从试衣间里出来,不是也这样问的吗?那时候他们还年轻,往往喜欢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尤其记得那时的他牵着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一股似水的柔情用目光展现给她看,让她怦然心动。
她和林穆森有过快乐,那种快乐,她自己知道。什么事情都已今非昔比,她不是他的什么人,而他也慢慢地淡出了她的世界。
现在他也不再是喜欢搞浪漫的少年,只是原地不动地点头,眼里最多只有赞许:“嗯,好看。”
“纪太太,我就要这件衣服了。”
曾唯一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是纪太太?”
女人扑哧笑了起来:“注意八卦的人都知道啦,而且最近关心灵有复出的打算,媒体拿你和关心灵的照片对比,说你们俩太像了,说不定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呢。”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至少曾唯一笑不出来,她脸上的笑容敛了敛,面部略显尴尬:“我还有事,你们慢慢看。”她朝旁边的营业员使了个眼色,便离开了。
曾唯一重新坐回红豆的旁边,红豆忍不住窥探,也只能窥探到曾唯一的目光始终不肯停留在林穆森身上。
也许,她并不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
曾唯一扭头盯着红豆手上的针线看了好一会儿,目光从原本的涣散到聚集,她突然道:“你说我老公适合什么颜色?”
“黑色。”
“那对于新手而言什么好织一点?”
“围巾。”
“大概要织多久?”
“看悟性。”
“嗯,我这么聪明,应该一天就能搞定了。”
“……”真是自知之明得有些过了,虽然红豆已经习惯了……
女人心满意足地提着包装好的袋子,挽起林穆森的手臂,嬉笑地朝曾唯一这边挥手道别。曾唯一微微一笑,算是回应。林穆森那双曾经似水的眸子如今却深不见底,他依旧那样认真地看她,但她知道这里面并没有当初的温柔和浪漫。
她不想窥探,所以,她索性不看。曾经毕竟是曾经,而且还是不快乐的曾经,没有必要再想那么多了。
林穆森走后不久,曾唯一便拉红豆去买毛线做最简单的围巾。
那天晚上,曾唯一为了速学围巾织法,直接跟红豆开了房,一夜未归……期间只给纪齐宣发了条短信。短信内容是:
——亲爱的,我今晚跟别人开房不回去了,让你独守空房实为抱歉,下次一定补上。
这条短信,显然是会让纪齐宣炸毛的,曾唯一也乐呵呵地等纪齐宣炸毛的电话,她都想好怎么恶搞他了。可不到两分钟便来了短信,她满怀激情地去看短信:
——跟红豆玩得开心点。
她好一阵错愕,他怎么神通广大地知道她是和红豆开房?
缩在床头另一侧的红豆偷偷地把手机搁在枕头下面,俏皮地吐了下舌头。她不是有意打小报告的,她只是不想被捉奸在床而已。
事实上,曾唯一确实不是太自恋,她的的确确是个接受能力很强的女人,红豆只是教了她不到十分钟,她就可以独立去完成围巾的织造过程了。她手也巧,很灵活地在针与线之间的交织穿梭自如。
那天晚上,红豆教完曾唯一便睡下了,第二天她醒来,奇迹般的发现曾唯一依旧保持她睡前的姿势,还在聚精会神地在针和线中穿梭。
这样的好精神,着实让红豆十分错愕,她一时讶然,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曾唯一。也不知看了多久,只见曾唯一重重打了哈欠,甩甩酸涩的手,继续忙活。
红豆微微动了下,被曾唯一察觉到了,她转头对红豆笑了笑,献宝一样地递给红豆:“怎么样,够长么?”
一个晚上,她织的长度已经算是像她一样的老手才能有的,即使她的手工活不是很好,围巾算次品,但她这种精神着实让红豆感动了。
很难想象要是纪齐宣知道这个一根经的傻女人通宵给他织围巾会怎样。
“够长了,男士的织短款就行。”
曾唯一听后,很是欢喜,她把围巾认真叠好,放在桌子上,便去浴室放水洗澡。红豆一直看着曾唯一的背影发愣。
感情,其实是一件很微妙的感情,看不出我爱你,却在某个细节上,表现了出来。
红豆一直在看电视,百无聊赖地不停转台,她怎么觉得曾唯一进浴室时间太久了?红豆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不禁愣了愣,哪有人洗澡洗2个小时的?
她起床,走到浴室门口,敲门。门里无人应答。红豆当即慌了,她二话不说,直接打开浴室门……
结果……
曾唯一正躺在浴缸里,微微歪着头,皮肤都快泡脱皮了,还在酣睡中……
红豆当即哭笑不得。她的唯一姐,一向睡美容觉,不熬夜。这个通宵……看来是把她折腾够了。
红豆拿出手机给纪齐宣打了电话:“纪少爷,你来接唯一姐回家吧。”
通宵达旦,并不是曾唯一的作风。她虽没有以前那么注重自己的肌肤保养,但也绝对不会通宵来破坏。
当纪齐宣赶来之时,曾唯一从头到尾也就动弹了一下,红豆看着曾唯一那白皙的皮肤都泡皱了,甚感无奈。纪齐宣扶额:“你们俩昨晚干了什么?她怎么累成这样?”
红豆当即脸红:“纪少爷,我和唯一姐什么也没干,你别误会。”
“……”看来误会的不是他。纪齐宣哭笑不得,走到浴室拍了拍曾唯一的小脸,诱哄般的俯在她的耳垂边,说:“再不起床,我就把你吃掉了哦。”
曾唯一吧唧下两下嘴,本想拍死在她耳边嗡嗡叫的聒噪“昆虫”,结果她一个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吃痛的她终于有些神志,幽幽睁开眼,抬眼望去,但见纪齐宣站在旁边。
曾唯一眨了下眼,似乎还处于迷茫状态。按照她的思维,她今天是跟红豆来开房的,怎么红豆变成纪齐宣了?难不成她那颗春心萌动的心脏想纪齐宣想疯了,把红豆看成纪齐宣了?
天啊,她是不是疯了?刚才做梦还梦见她睡在他怀里,现在醒了,又看见他站在她旁边,正似笑非笑地看她?
“纪少爷,你瞧瞧,唯一姐给你织了一晚上的围巾,累得跟傻子似的了。”红豆上前来,嘀嘀咕咕。
不怪红豆没礼貌,主要是曾唯一确实看起来很傻。
曾唯一见到纪齐宣身后,把身子往后一缩,似乎纪齐宣是怪物:“老……公?!”
“嗯哼,我是来捉奸的。”纪齐宣一脸笑眯眯。
红豆立马刷红了脸,嗫嚅道:“纪少爷,我和唯一姐是清白的。”
“……”纪齐宣佯装淡定地对红豆说:“你先回去吧,我来退房。”
红豆犹如被大赦一般,立马消失在房间里。
曾唯一还处于吃惊状态,“你……你怎么……啊……”她未把话说完,纪齐宣就直接把她从浴缸里捞出来,抄出浴巾裹在她身上,把她抱出浴室。在路途中,曾唯一的目光不小心撞到自己织了一夜的围巾上,立即顺手牵羊捞了过来,开始她的献宝了。她笑眯眯地奉上自己的杰作:“老公,送给你。”
这便是她熬了一夜的杰作,虽然真是个不起眼的东西,但是……纪齐宣的目光变得更柔了。
可是下一秒,他直接把她扔到床上,开始宽衣解带……
曾唯一挣扎起来,把身上快要掉的浴巾裹好:“有你这么对待老婆的吗?直接摔到床上,干吗啊?”
“干你啊。”纪齐宣微微一笑,原本很下流的话,出自他口,倒有斯文之意。只怪他语气太理所当然,也太过有谦谦君子的范儿。
……
曾唯一不止一次问过纪齐宣,那天他为何有那样激情滂湃,也只不过是独守空房一夜而已……纪齐宣的回答永远只是笑笑。不过以后他每次看到那条黑色围巾,总会变身为饿狼!
如今的曾唯一开始后悔制造出那条不祥之物,让她好端端的老公变身成饿狼,吃得她骨头都不剩。她这条咸鱼,什么时候可以翻身在上啊……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迎来了入冬。
纪老的六十六岁大寿将至,纪家开始忙于打点关于寿宴安排,曾经是香港十大财阀之一的纪老六六大寿,寿宴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
纪齐宣早就把地点选好了,设宴六十六桌。
纪家请的人,只有那么点范围。香港上层社会中与纪家并驾齐驱的寥寥无几,这六十六桌的客人,显然是香港上流社会中的上流。
红豆店里的生意特别好,主打色是红与黑。虽然当初红豆针对的人群是中层阶级,结果曾唯一这活招牌,引得一群名媛富太也来赏光。
曾唯一正在发呆,看杂志也看得不专心。忽然,一个礼盒印入眼帘,曾唯一愣了愣,抬眼望去,但见红豆正朝她微笑:“唯一姐,这个送给你。你第一次参加纪家的宴会,作为纪家媳妇,一定不能丢脸哦。”
这场宴会其实对于曾唯一而言很重要,这是她重新堂堂正正地回到上流社会的标志,她要见的熟人会很多,她面对的也会很多。
曾唯一接住,打开看了下,是一件很炫目的火红色礼服,她没撑开看,单看上面的做工与装饰品,就觉得这是一件费了很多心思的衣服。曾唯一一激动,当即捧着红豆的脸,吻了她一口。红豆傻眼了,通红着脸,一副要哭的样:“唯一姐,人家的初吻……”
曾唯一抱着红豆送给她的衣服,爱不释手:她起身,朝刚进店里的刘洪涛挤眉弄眼,在将要与他擦肩而过之际,扯了扯他脖子上的围巾,暧昧一笑:“红豆的手艺就是好啊,你有赠吻没?”曾唯一坏坏一笑,蹁跹地离开了。
红豆用一双充满虔诚的目光瞄着刘洪涛……
刘洪涛继续发傻,对于刚才那个画面还没回过神来,为什么他总是看见人接吻?
去参加体面的宴会,有衣服是万万不够的,还需一双很体面的新鞋子。曾唯一某天硬拉着红豆去买鞋,结果刘洪涛好似担心曾唯一还会对红豆禽兽一把,说什么非要跟来。
曾唯一拗不过,但……若真要三人行,她总觉得自己是个电灯泡。作为做惯了女主角的曾唯一,显然不愿意自己当一只电灯泡,于是乎,她算计纪齐宣去了。
回到家,她把厨房搞得乌烟瘴气,哭着小脸,委委屈屈地走到纪齐宣面前,扯着纪齐宣的衣角:“老公,相信我,我下次一定做个美味给你。”她把自己的杰作放在桌上,眼底蓄满一泡泪水,满怀期望地看向纪齐宣。纪齐宣看着乌漆抹黑的东西,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去外面吃。”
然后……他们自然是顺手牵羊去商厦……
“这个好看吗?”曾唯一正在试一双金边罗马风格的高跟鞋,她的脚很瘦,穿起来相当称。
纪齐宣双手抱胸:“很好。”
曾唯一于是潇洒掏出黑卡,递给纪齐宣:“麻烦老公,去付款。”
纪齐宣抽出自己的黑卡,笑了笑,转身去收银台去付款。曾唯一低头看向自己脚上穿的鞋,全球限量500双,首发香港三双,价格可想而知。她坏笑起来,又可以节约一笔钱,为下个月开销了。
一位从扎着马尾的营销员刚从厕所里走出来,往鞋柜台走来,见曾唯一脚上穿的鞋,先是吃了一惊,连忙问旁边的卷发营销员:“这双鞋多少码的?”
“三十七啊!”
“你难道不知道这款金色罗马三十七码的鞋子只有一双,而且被关心灵定下了吗?”扎马尾的营销员脸色已经很是苍白,而她也很成功地带动了卷发营销员的脸色,比她还要苍白一分,她嗫嚅地问:“你怎么不早说啊,电脑显示没有下订单啊,这……这怎么办啊?”
扎马尾的营销员显然也不知怎么办,她忍不住责备卷发营销员:“我刚才肚子不舒服去厕所,来不及备注。但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你干吗去了?”她声音过大,引来了在等待的曾唯一的侧目。
卷发营销员委屈地说:“你只说有人定了一双金色罗马,并没有说鞋的大小啊。”
扎马尾的营销员一副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她想跟曾唯一说一说,未料,带着墨镜,身穿身褐色皮草大衣的关心灵款款走来,身后还有她的经纪人。她的样子跟电视上的差不多,恢复得不错。
“小姐,我的金色罗马呢?”关心灵一踏进柜台专店,开门见山问道。
曾唯一闻声抬头,见是关心灵,脸上流露出不愉之色。而关心灵也在下一刻见到了曾唯一,她带着墨镜,看不出她的眼神是怎样的,脸上只是微微的僵硬。
扎马尾的营销员视死如归硬着头皮走过来,连忙鞠躬,:“关小姐,不好意思。金色罗马已经被纪太太买走了。”
关心灵蹙了蹙眉,似乎有些生气,直接把自己墨镜给摘了下来,问:“刚才我定的时候不是说没人定吗?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扎马尾的营销员缩了缩身子,一副要哭的样子:“我没来得及在电脑上打上备注,去上厕所了,我同事不知道三十七码的鞋下了订单,所以就卖出去了。”
曾唯一听了,微微眯起眼。关心灵瞪了扎马尾的营销员一眼,便把目标转向曾唯一,她很有礼貌地对曾唯一道:“纪太太,你也听到了。”
所以,鞋子是她的?
曾唯一冷笑,身子往沙发上靠了靠,抬起那双穿有金色罗马的脚:“那又怎样?这双鞋已经卖给我了。”
“纪太太,”关心灵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不要什么都跟我争好吗?”
曾唯一原本和善的面容一下子收敛起来,她站起来,第一次与关心灵面对面,“这话怎么讲?我跟你争过什么吗?人家愿意卖给我,我可没强迫。”
关心灵眯了眯眼睛:“好吧,我不跟你争。对了纪太太,我搬家了,请你帮我转告纪先生,我很喜欢他送给我的房子,比上一套还要漂亮。”
曾唯一倏然瞪大眼,余光扫到在场的几位营销员正专注听她们的对话,也不知听出几分来,她压住自己的情绪,勉强微笑:“那套房子还是我帮你选的呢,直接谢我就行了。”
关心灵咬牙切齿,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说道:“靠子上位,你以为你能傲气多久?哪一天其他女人给他生了儿子,你就直接扫地出门了。”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谁能给我生儿子?”纪齐宣走过来,手里拿着收据,递给卷发营销员,再走到曾唯一旁边,表面上脸上并无表情,但他的眼神,已经在昭告,他生气了。
关心灵抿了抿嘴,似乎有些心虚。
纪齐宣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对关心灵说:“刚才关小姐那话,我可以告你诽谤。如果你不想让你毁容事件的真相被爆出来的话,请向我太太道歉。”
关心灵的嘴唇在抖,眼眶里也似乎蓄满了泪水,她十分不甘心地扭头:“对不起。纪太太。”
曾唯一倒是无所谓,只是刚才纪齐宣那话让她好奇,毁容的背后真相?
曾唯一还有些不开心,纪齐宣竟然还在帮关心灵隐瞒!
在离开百货商厦后,曾唯一终于爆发出自己的不满,“纪齐宣,跟你在一起,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你个花心鬼。”
“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感到没有安全感的话,我以后会带安全套的!”
“……”曾唯一脑袋晕了晕。
纪齐宣忽然笑起来,搂住曾唯一,“我保证,关心灵只是过去,别生气了。”
曾唯一虽然脸上还是气呼呼的,但心里也软了下来。其实她怪纪齐宣是没有道理的。那个时候她和他已经分开了,他有女友很正常。她是个讲理的人,可这人总有那么点小占有欲,总会让自己过不去。
这就叫做,吃醋!她承认,她刚才吃了好一大缸子醋。
她佯装还在生气:“不生气可以,那么你要告诉我,关心灵毁容的真相。”
纪齐宣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苦笑:“这涉及到人家的隐私,不方便告诉你。”
“我是你老婆!自己人,告诉下嘛。”
纪齐宣依旧不说。
曾唯一见纪齐宣这般守口如瓶,怒气冲冲,“纪齐宣,我祝你一辈子没高潮。”
“……”
纪老的寿宴在华丽进行中。那天傍晚,曾唯一一袭火红高调双襟深V礼服,腰间束宽版皮带,身材极佳的她,此时更是让人喷血,她盘起头发,淋漓极致地展现出她的修长脖子,很是动人。
宴席上,进进出出的宾客曾唯一几乎都认识,无非就是儿时常常在自己家里走动的客人。
曾唯一站在纪齐宣旁边作为东道主自然要礼待宾客,既然大多是认识的,难免说话中带点感慨。这些宾客毕竟是有身份有见识的人,不会去揭人家的伤疤,尽量避免曾家倒台这事,所以回忆的不过是曾经曾唯一与纪齐宣的那段“恩爱”日子。
殊不知,这些也是曾唯一的致命伤,她其实并不愿提及这些事。这些过往会让她想起自己的年少无知,辜负了纪齐宣。
她何其庆幸,他还要她。
曾唯一实在不想再招呼这些旧友,于是直接把他们塞给纪齐宣,自己逃到洗手间,准备让自己清醒清醒。不料,她在洗手间门口遇见了一个抽烟的女人。
女子穿着浅绿色纱裙,银色耳坠垂得很长,几乎可以碰到肩骨,一头利索干练的短发,她的头微仰,一手抱胸,一手拄在另一胳膊之上,手里夹着一支烟,在轻轻吐纳。
曾唯一错愕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原谅她太过惊讶,她认识这个女人,变化大得她自己都在怀疑,是否认错人了?
她试图喊出她的名字,可话到嗓子眼上,就是说不来,只能眼巴巴看着她一下又一下地抽烟,眼神看起来颇为深沉。
曾经温尔文静的女孩,可现在她……
那个女人抽完一支烟,把烟压在旁边的垃圾桶里,掐灭了。她面无表情地回头,撞上了曾唯一投来的目光,时间似乎就在那一刻静止不动。
“你好啊,曾唯一?哦不对,该叫你纪太太。”
“你好,青霜。”
曾唯一的声音相较于青霜而言,很沙哑。她们以前也是点头之交,但她们彼此知道,没有任何人的交情比她们还要复杂。
她曾是林穆森的老婆,曾唯一极其憎恨嫉妒的女人。
青霜朝她走来,细细打量她一番,不知是自嘲还是怎样,她笑得并不和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样漂亮。”
曾唯一笑了笑:“这么多年,你倒是变了不少,喜欢长发的你,剪了短发,乖乖女的你,还抽上了烟?”
青霜苦笑:“没听过从头来过吗?换个发型重新来过;没听过抽烟解愁吗?不知不觉就习惯抽烟了。”
她难过是因为和林穆森离婚吗?在曾唯一的记忆里,她是爱着林穆森的,恬恬静静的,不张扬,但目光从未离开过他。
青霜再道:“其实我从非洲回来,听说你嫁给纪齐宣,挺吃惊的。”她兀自笑了起来,“按照正常的思路,你应该会嫁给林穆森,他现在可是单身。”
“他单身我就嫁给他?我可不想嫁给一个抛弃女人的男人。”她这话说得像是在开玩笑,又有些认真。她一直觉得林穆森不是个好男人,一声不吭抛弃她,然后又跟那么好的青霜离婚。
“曾唯一,我想你是误会了。离婚是我提的,林穆森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曾唯一倏然愣怔,不甚理解地看向青霜。那一刻,她心里却在打鼓,在颤抖,她居然在害怕,害怕知道关于林穆森的事。她怕她误会,她怕她会动摇。
她不想听,可青霜却在说:“我跟你一样很天真,以为没有什么可以不能替代的,感情也可以。我自认为我并不比你少爱他一分,但是他始终不爱我,他的人生里,全是你和他的记忆,我无从插手。”
曾唯一抿紧双唇,她不想再听下去,她想转身,可是她的脚此刻就像是灌了铅,她挪不动脚。
青霜依靠在墙上,从包里又抽出一支烟,点上。
“他其实很笨,感情收得太假,谁都看得出来,他不是移情别恋。”青霜苦笑地望着曾唯一,如果当初曾唯一去追问,去纠缠,他肯定掩饰不下去。那时候他们的爱情才刚刚开始,小火苗烧得正旺,拿什么理由说他移情别恋?可当局者在面对感情方面,脑子总会短路。
青霜忽然正眼看着曾唯一:“你想知道真相吗?如果你依旧爱着林穆森的话……”她说得认真,眼里装满了严肃,似乎讲出这个真相,她就面临着会选择和林穆森在一起,抛弃纪齐宣?
曾唯一在犹豫。她沉默了,沉默得有些久,好一会儿她才把头抬起来,问了青霜一句:“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真相?”
青霜笑了:“因为我过得不好。”
她过得不好,就希望让她纠结是吗?这个理由,很好。
“你来参加宴会,就是想告诉我真相吗?”
“可以这么说。本来是打算在宴会结束找个机会和你聊聊,没想到这么凑巧。我特意从非洲赶过来,你不会驳了我的热情吧?”
“呵呵。”曾唯一干笑两下。青霜其实算是最了解她的女人了,也许当初她就在看她演的闹剧,她和纪齐宣的幼稚戏码。
被人抛弃,她有权知道真相。
所以,她带青霜去了一间包厢,听她的真相。
真相其实很简单,只是冲击力对于曾唯一而言,并不小。她十九岁生日过后,才和林穆森正式开始,甜蜜了不到两个星期。而之所以这么短,是因为林穆森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知道了一个他无法接受的事实。
曾家早在半年前已经是一个空壳,负债极多,银行贷款也到期,曾父一直采用拆了东墙补西墙的方法拖延时间。曾家势力很厚,怎么亏空得这么厉害?他其实是受人怂恿,非法集资,事情败露后,涉及刑事不说,钱也打了水漂,那钱就像是个无底洞,越来越大,永远没尽头。
那位怂恿者就是林穆森的父亲,他想吞掉曾家旗下的电子公司,占为己有。林穆森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曾家无力回天。他父亲劝告他提早和曾唯一断了,不然有一天她若是知道了真相会恨他,而且是很恨,他无法承受的恨意。趁现在,两人的感情才刚开始,及早断了好。
林穆森很爱曾唯一,他无法去想象,失去曾唯一,看她憎恨他的样子会是怎样。因为太喜欢,所以更加害怕失去。曾唯一早晚会恨他,离开他。所以,选择与其将来会失去,不如不要曾经拥有。这样对他,对她都好。他以最快的速度斩断情丝,经过家里介绍,娶了青霜。
这样的真相,这样惨不忍睹的真相!曾唯一听后,苦苦笑了一番。
青霜看在眼里,曾唯一现在的神态与她想象的是一样的。
她接着说:“本来曾家维持不了多久,但你居然与纪齐宣订婚了,我想,你家之所以能支撑,是纪家帮你们添补了空洞吧。”
难怪一解除婚约,她家就垮了。
曾唯一不喜欢哭,在她的记忆里,她只哭过两次,家里破产被迫离开香港,还有听说爹地妈咪自杀。不是其他的事情不悲伤,而是其他的事情不值得她去哭。
她这次没有哭,因为她觉得不值得。
青霜说:“他不爱我,和我结婚以后,总是做噩梦,梦里总会叫你的名字,然后哭着醒来。他是个男人,他很坚强,你说要怎样的不舍才让一个男人软了铁石的心肠?你知道你在他面前秀恩爱,他是怎样的心情吗?喝醉酒撞墙!他想把你从他脑子里撞掉。我是他老婆,是个看客,你知道我的感受是什么吗?”
青霜此时眼眶有些湿润:“就像是一把刀插在我身体里,来回搅动。”
曾唯一垂了眼帘,无话可说。
“他知道爱情的背叛,总比家族恩怨来得浅一点。可这都是上一辈的事情,跟他无关。你知道他的痛苦吗?”
曾唯一沉默了很久,忽然正眼看着青霜:“谢谢你告诉我真相。”
“林穆森过得并不好。”青霜抬头看向曾唯一,“他在你面前装的都是表象,他嗜酒吸烟,身体早垮了。”
“……”
“我听说,他得了胃癌。”
曾唯一的手指不禁颤抖了一下。
“想死的男人,生病是不想治疗的。”
原来青霜告诉她的真正目的是……
曾唯一苦笑:“青霜,你比我更爱林穆森。”
“但能救他的,只有你。”青霜眼神空洞。
“能救他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曾唯一起身,朝青霜回头看了一眼,离开包厢,关了门。
屋内一片寂静,青霜再次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那天的宴会,曾唯一一直心不在焉。几次前辈问话,她总是闪神答不上来。这很没礼貌,也是不给纪齐宣面子。曾唯一也知道,所以她努力控制自己。
直到……直到见到久违的前辈,林穆森的父亲,林正奇,曾唯一再次失控。他衣装鲜亮,锦衣华服,笑得收放自如,可见他的生活多么如鱼得水,怡然惬意。
曾唯一一想到疼爱自己的父亲,心都在颤抖,手也完全不受控制地哆嗦。
林正奇走来,见到曾唯一,表现出一种久违的态度:“一一,你又变漂亮了。”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敷衍地笑了笑:“林叔叔又拿我开心了。”
看来林穆森是真的了解她,知道她的脾气,时隔这么多年,这样的真相她还是无法接受。事到如今,曾唯一倒有些感谢林穆森当初的放弃,要不然她不会仅仅像今天这样克制,她会失控,更甚至做出出格的事。
……
曾唯一又在发呆,就连纪齐宣走至她的身后也不自知。纪齐宣从背后搂住她的腰,他搂得很自然,好像就是为了沟回曾唯一的注意力。未料,曾唯一浑身抖得很厉害。纪齐宣忍不住蹙了蹙眉:“怎么了?”
曾唯一不敢看纪齐宣,她刻意避开,只是握着杯子的手指也在颤抖。纪齐宣是个何等细心的男人,他不动声色,只是如平常一般,以一个老公的身份说:“要是不舒服,你先回去吧,该招呼的客人都招呼了,没事。”
曾唯一略有惶恐地看着纪齐宣,她咬咬牙,不知道该不该说出真相。如果她说了,那又能怎样?让纪齐宣帮她报仇,搞垮林正奇?这太天真了。如果不告诉他,她又有一种难以释怀的愤怒,她的人生好像被打了个结,若不及时开解,她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她选择找林穆森谈一谈。她下了这个决心的同时也下了另一个决心,她想先瞒着纪齐宣。所以,她故意捏了捏自己的额头,佯装一副很疲惫的样子。她把酒杯放在餐桌上,朝纪齐宣勉强一笑:“那我先回去了。你代我向爹地说一声。”
“好。”
曾唯一在纪齐宣的脸颊上亲吻后,便离开了宴席会场,纪齐宣一直默默注视着她离开,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
他该信任她的不是吗?可为什么他的心在绞痛,就如当初她离开他的家一样。说到底,他还是不自信,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点也不自信。
更甚至说,他对她,没有把握。主动权还是掌握在她手上,而他继续扮演“布娃娃”的角色,她想玩就玩,想舍弃就轻易舍弃。
纪齐宣举杯呷了口酒,清隽的脸上似乎一下子暗淡无光。他突然觉得好累,身心疲惫。
曾唯一拨打了林穆森的电话。她知道这也许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拨打这个号码了。她存了这么多年,只有勇气问两个问题,第一次,她问他,爱过她吗?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头接通了。她问他:“你在哪里?我有话跟你说。”
他说:“我在房间里。”
“我去找你。”
她知道他所指的房间是哪里的房间。此次纪齐宣设宴招待,因时间较晚,,所以他索性安排了住所,给宾客住。
因为宴席还没正式开始,林穆森没下来纯属正常。不过她冒失去他房间找他,就不正常了。曾唯一也想到这点,所以她选择先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过了几分钟走楼梯去了林穆森的楼层,敲开他的门。
她以为这样就能掩人耳目,却不知她这样多么刻意还有鬼鬼祟祟,全被监视器给拍个正着。
这算是两人第一次很正式的见面,竟相对无言。
林穆森不想继续僵持下去,无奈笑了笑:“青霜把事情都告诉你了,对吗?所以你才要见我?”
“是。”曾唯一抬头看向他。
林穆森望着她,与她对视。他说:“她把该说的都说了,你找我还来做什么?”
曾唯一撇着嘴,冷笑了一番:“你应该知道我来干什么。林穆森,你现在又是何必?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并不是一个男人的作风。”
林穆森刚刚从烟盒里夹出一根烟,正准备摸出打火机,却因曾唯一这么一句话僵硬不动。但他很快又重新连贯刚才未完成的动作,打火,点燃,吸烟,吐纳……
从他嘴里吐出一团青烟,让曾唯一看不出他的表情,烟雾迷迷蒙蒙,遮住了他。她只能屏住心悸,听到他大口的吐纳,还有随之而来的咳嗽。
曾唯一叹了口气:“不要吸烟了,难不成你还想搞成肺癌吗?”
林穆森随即掐灭烟头,扔在纸篓里。他撇着嘴,很苦涩地笑:“一一,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讨厌我的自私,讨厌我的懦弱?”
“是啊,我现在都不明白,当初我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了。”曾唯一微微一笑,然而也就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微笑深深刺痛了林穆森。他的眸子瞬间黯淡无光,头也低垂下来。
看看,真是经不起打击。曾唯一无奈了。别人都说她曾唯一是温室里的花朵,不懂外面的风吹雨打。其实她觉得林穆森更像是温室里的花朵,偶尔到外面晒晒太阳,遇见了暴风雨,就面临着生死打击。
她承认,她和林穆森都是被惯大的大小姐和大少爷,骨子里都只顾及自己不顾及他人。也许就是这样,所以彼此才有着那么点吸引力?不过吸引归吸引,他们终究不适合。同样是自私的人,自然是希望自己是最好的,就像两个极地在一起,无法有四季的好环境。相反,当热带和极地在一起,也许就能有亚热带。这就叫做互补。
曾唯一有点迟才明白这个道理,这是她这段时间与纪齐宣一起生活所领悟出来的。有时候她也会在懊恼为何自己以前就体会不出来,这样她就不会错过太多了。
人生哪有那么多的为何?错了就错了,除了知错能改,总不能期盼时光倒流吧?她看得的开,可林穆森看不开,他一直深陷自己的“为何”之中,无法自拔。他希望时光能倒流,只因为他觉得心很痛很痛,沉湎于自己的疼痛之中,他根本不敢向前看。
曾唯一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她第一次带着正经的表情,严肃的语气,对林穆森说:“去医院治病,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好吗?”
林穆森沧桑一笑:“你这是在关心我吗,为什么?”
曾唯一笑了。这个男人怎么就不开窍?他说这话,是想套出她还在关心他,还爱他之类的话吗?她承认她在关心他,因为她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爱过的人,因为这种完全没有意义的理由去残害自己的身体。人愚蠢一次是无知,愚蠢第二次是活该。
她曾经无知过,并不希望与她一样无知的人,再去活该。曾唯一没多大的耐心陪他劝他:“老实告诉你,不要再对我们的事报任何希望,我和你只是过去式。我不会原谅你爹地,但我不会报复,因为我现在过得很幸福,不想因为这些意外把我的幸福关在门外。”
台湾苦情戏看太多了,她知道报仇雪恨到头来只是伤人伤己。就像她曾经拿纪齐宣当挡箭牌去打击林穆森。六年前的悲剧,她不希望重演,她对于现有的这份安宁日子倍加珍惜。
她承认,六年的日子她过得虽没心没肺,但并不好过。有过不好的日子,当然会对现有的好日子倍加珍惜。她说这话虽然伤人,但至少快刀斩乱麻,没有拖拖拉拉。
台湾苦情戏教会她,感情这玩意儿不能拖拉,不然会很伤人。
林穆森听到曾唯一说的这话,俨然已经明白什么。他嘲讽地笑了起来:“你爱上了纪齐宣?”
曾唯一相当大方承认:“我想这是必然结果。他给了我,你无法给予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不弃。”
只要她不离,他就不弃。他给了她最高权力的主动权,她还有什么理由离去?
林穆森听完她的回答,笑了笑:“我知道了。”他再次想抽一支烟,可打火机不争气,怎么也点不起来,他越来越烦躁。曾唯一接过他手中的打火机,只是轻轻一按,火苗就出来了。火舌在跳跃,在这寂静的房间里,不断燃烧林穆森的心脏。
他突然狠狠地攥住曾唯一的手臂,眼中盈满了不甘:“我没办法接受,你怎么可以爱上纪齐宣?你明明最爱我!一一,我娶你好不好?你嫁给我,好不好?你不是说你不会去恨了吗?既然我们之间的阻隔没有了,就不要离开我。”
他在乞求她,也似乎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虽然他的挣扎里带着如此强大的绝望,不断侵蚀他的语气,可他还在用最微弱的哀求去期盼。
然而曾唯一的眼神是冷的,她甩开他的手,颇有些不耐烦:“林穆森,我真是鄙视你。”
她起身准备离开,未料眼明手快的林穆森反手把她抓住,他死死盯着曾唯一看,额头在不断出汗,似乎在忍着什么。
曾唯一还算细心,没有当即发怒,而是自上而下打量他,发现他一只手在死死捂住肚子……
曾唯一忽然想到什么,连忙扶他在旁边坐下,着急地说:“你疯了吗?难受也不说?是胃疼吗?”见她着急林穆森终于笑了,“你不生气了?一一,对不起,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然后,他晕了过去……
……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医院的白昼灯还是亮得发白。林正奇正着急地隔着玻璃看着加急病房的一举一动,神情很凝重。
曾唯一贴着墙靠着,低垂着脑袋,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出她的表情。她一直盯着自己的地面看,直到眼前横空多出一杯咖啡,她才幽幽地抬起头来。
纪齐宣另一只手里也捧着一杯速溶咖啡,他只是朝她笑了笑。
他什么也没问。她不是因为头疼而离席回家,怎么会去林穆森那里?为什么要对他撒谎?两人做过什么,竟导致林穆森病情发作?
他什么都不问,只是默默走过来,递给她一杯咖啡。曾唯一接过咖啡,不敢正视纪齐宣,她心虚,她知道自己这次肯定伤了他的心。
她双手捧着纸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偶尔抬头偷窥纪齐宣,却发现他深沉地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在喝咖啡。他得心思游离在别处,她知道。
她刚想开口,纪齐宣却先她一步道:“时间不早了,你困不困?”
曾唯一摇头。
“你若是想留下,我叫护士给你安排一个床位。”他说着就举步离开。曾唯一刚想扯他,想说什么,他却似乎很怕她说话,急忙插话:“放心,一定会给你安排一个舒适的床位。”
“我不需要。”曾唯一怕他又不给她机会,她立即吼了出来。
两人之间瞬间宁静起来。
纪齐宣忽然沉默,静静凝视着曾唯一,他说:“一一,让我想想吧。”然后,他决然转身,无论曾唯一怎么叫他,他都没有回头,只是丢给她一句话,“一一,我很累,真的很累。我们之间还是再好好想想吧。”
那背影,是落魄的。
最近网上有一段视频火了一把。上面的女人,成为特大看点。这是一段出自一家高级酒店监控的录像,画面女子头像清晰,行为诡异。为了掩人耳目,从自己房间出来步行上楼梯到底目的地。
网友一致认为此女是关心灵,无论从身材还是容貌上来说,非常神似。加上她小心谨慎,鬼鬼祟祟的行为,都像是明星的做派。
于是一堆的话题出现,关心灵再次傍大款?关心灵迎来第二春?神似名模关心灵出入酒店会情郎?这些话题在网上不胫而走不说,媒体也开始插足曝光在杂志周刊等实体读物上。
曾唯一是很偶然看到这份关于富豪酒店监视画面被曝光的杂志。这本杂志是店里的一女员工买来消遣之用,因为封面给曾唯一熟悉感,所以她拿来看了看。当看到这篇报道上那一组组图时,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瞬间晕了又晕。
她现在正好和纪齐宣在冷处理中。因为纪老头六六大寿,曾乾这几天都是在纪老头那儿住。要不然,纪齐宣也夜不归宿,曾乾肯定会如个老妈子问长问短。
对于纪齐宣的冷战,曾唯一刚开始是有反抗的,她几乎动用了浑身解数,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奈何郎心如铁,他就是不回头。自尊心强的曾唯一,最多示弱一次,绝对不会出现第二次。
可用红豆的话来说,她这根本就是不是示弱,简直就是活脱脱的要挟!那种浑身解数,任谁都不愿意搭理她。她对纪齐宣说什么?
——我想你了。
——纪齐宣,你再冷落我,我就找男人去了,呜呜。
——我不就是找旧情人聊聊而已吗?又没滚床单什么的,比你好吧?你还跟别的女人上床过呢!
——如果你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我看我们没法过了,离婚吧。
哪有一个女人向男人是这样求和的?红豆觉得,要她是纪齐宣,也不愿搭理她。红豆给曾唯一分析了她的求和过程,以及必然的不奏效性,曾唯一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如今可好,这一组监控录像曝光了,她相信媒体的力量,假以时日一定会把真相爆出来,女主角不是关心灵而是“偷汉子”的曾唯一纪太太。而纪齐宣,将会被戴上一顶大大的绿帽子,被人耻笑。
好死不活,现在两人的关系又这么僵硬,她真的无法想象,她和纪齐宣还能走多远?即使两人关系再好,也会被外界的舆论磨灭掉。要是纪齐宣原谅她,愿意戴上这顶绿帽子,肯定会被人讥笑,作为一名公众人物,一个成功的男人形象,怎么能忍受别人的流言蜚语?
即使他承受了,她也不会好过。如此一想,曾唯一整颗心都在颤抖,她已经无法用言语去表达自己的害怕与不安了。曾唯一几乎是用哆嗦的手指去按手机键盘,打给纪齐宣。
然而,接电话的是Ben。他开口就对曾唯一说:“太太,Boss今晚去台湾谈生意,预计行程是七天。Boss说这七天后会给你回话。”Ben直接把曾唯一准备要问的问题全部说清楚了,她只能应着一声后挂断。
七天后,他给她答复。可她怕这条消息维持不到七天就会真相大白,到时候,即便是纪齐宣想清楚了,原谅了她,可能也会被外界的压力打退堂鼓。如此一想,曾唯一开始烦躁地揪头发,心里说不出来的难过。
曾几何时,她曾唯一怎么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这么害怕失去纪齐宣呢?她不是一向自信自己对纪齐宣,能拿得起放得下吗?
下班以后,红豆留下来陪曾唯一。红豆买了很多美味可口的甜点带到店里来,一个个打开,送到曾唯一面前:“唯一姐,尝尝,苏记老字号。”
曾唯一摇摇头,并不想吃。红豆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直乐观向上的曾唯一头一次这么悲观起来,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在面对家庭破产,父母双亡的情况下,她的唯一姐还能对生活乐观地去笑,可现在这事还没有挑明,她就杞人忧天悲观失落,还不吃她最爱的甜品?纪齐宣在她唯一姐心里的重要性已经不言而喻了,她真的很吃惊。
红豆安慰曾唯一:“唯一姐是怕真相曝光吗?”
“唉。”曾唯一叹了口气,语气略显难过,“我现在真想哭。”
红豆抿了抿嘴,想插上一句,又不知道怎么说。她是了解她的,她的唯一姐为人很有原则性,在外偷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红豆抽出面巾纸,递给曾唯一:“唯一姐,想哭就哭吧,女人嘛流点泪,男人嘛流点血,都是很正常的。”
曾唯一虽说想哭,毕竟是少哭之人,眼泪不是想掉就掉下来,她现在的心情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更贴切:欲哭无泪。
她深吸一口气,霍然站起来,似乎下了决心一样:“我得想个办法,不能让这件事恶化下去。”她要以乐观的心情去迎接纪齐宣。她要披上战衣,把前面阻挡她幸福的荆棘斩断。
说罢,曾唯一便要离开店铺。红豆及时跟上,可就在她关店铺的那个时间里,曾唯一已经消失不见了……
曾唯一她能想到的不过是去找背黑锅的,那便是关心灵。只要关心灵及时办一场发布会,承认监控里的女人是她,那么这些神通广大的娱乐记者就不会再查下去,她就安全了。
想得简单,做起来难。头个月因为一双鞋她才跟关心灵正面交锋过,还很不给面子把她气得炸毛了,如今去求她帮忙,她显然不会买账。用钱去诱惑?得了,情敌之间,钱是最贱的东西,根本不屑一顾,而且这件事危机到她和纪齐宣的感情,关心灵不早就巴不得这样吗?
曾唯一越想越窝火,但是除了这招她是真的想不出其他办法去解决。如果顺其自然的话,她不敢赌,她怕她输不起。
曾唯一一咬牙,便故意化了一下妆,让自己尽量不像自己,更准确的说,不像监控录像里的自己。她把成熟的长卷发烫成了烟花烫,很蓬松的那种,额头上戴上一颗粉红色的草莓发夹,又戴上黑框大眼镜,穿着长款衬衣,紧身铅笔裤配上帆布鞋,一副又宅又少女的青春美少女模样。虽然造型很雷人,但不得不说,美女终究是美女,好的架子和脸蛋,搭配什么都动人。
曾唯一找人查了下关心灵的住所,知道她平时的作息时间,便蹲守在她楼下,等她。
那天晚上,夜空如洗,一颗星星也没有。曾唯一很早就开始蹲守了。
这次关心灵回来得比较晚,将近十一点钟,她才回来。有些奇怪的是,她今晚是一个人单独回来,她的经纪人并没有随从护送。
当曾唯一以一副全新的面孔出现在关心灵面前时,关心灵显然有些错愕,她问:“你找我?”
“方便进你家吗?抑或者找个地方,我们聊聊?”
“我可以拒绝吗?”
曾唯一似乎早就料到了,挑挑眉毛,语气颇拽地说:“如果你想毁容的真相曝光的话,可以。”事实真相她倒是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件事,似乎可以镇压她。上次纪齐宣也是这么一句话,把关心灵弄得很弱势。
果然,关心灵立即脸色发白,咬牙切齿地说:“上来吧。”
这就是纪齐宣送给关心灵的房子?房子很大,装潢也很华丽,并不比别墅差。因为位置在中环,房价惊为天价。不得不说,小气的曾唯一有些吃醋了,她并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对别的女人太好。
关心灵似乎并不想招呼她,自己随意坐了下来,脱下外套,开门见山地说:“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曾唯一也直接表明用意:“我希望你能开个发布会,承认监控视频里的女人是你。”
关心灵原本面无表情的脸,顿时凝重起来,而后她又好像发神经一样,冷笑冷哼,“你们夫妻还真是一条心,全算计到我头上了。”
曾唯一愣了愣,纪齐宣……也找过关心灵?是今天吗?
关心灵忽然把头转向曾唯一,一脸不屑地看着她:“我就不明白,你哪点值得他爱?论样貌,是,我整过容,我不配,但比你漂亮的比比皆是。论个性?你这样的女人,自私自利,有什么好?我就不明白,到这个地步了,纪齐宣那个笨男人,怎么还处处为你着想?”
显然,这已经触动了关心灵的愤怒点,她似乎要豁出去了:“是,我不干净,我下贱。我曾经做过鸡,被男人抛弃,好不容易挨过来,有了自己的事业,曾经抛弃过我的男人回头找我勒索我,被我派人狠狠修理一顿,打成了残废。她老婆气疯了,来泼我硫酸。是,我攻于心计,我知道此事若曝光的话,我的底细将会被挖出来,我在娱乐圈也就走到头了。所以我故意挺身而出挡在纪齐宣的面前,反正这个女人泼的就是我,我挡在谁面前都一样,不过就是为了以此引开媒体的注意力而已,让我有充足的时间去安顿后事。”
曾唯一听得瞠目结舌。不过不得不说,关心灵这个计策真是一石二鸟,一来可以隐瞒自己的曾经,二来可以让男人感动让群众感动。
“我做过最蠢的事就是不该挡在纪齐宣面前!我以为他会他感动,万万料不到他会去查个水落石出!现在倒好,拿这事要挟我去帮你,呵呵,光明磊落的纪齐宣,也有这么卑鄙的时候。”
她的气愤,曾唯一理解。她原本犀利的目光一下子柔了许多,她说:“对不起,请帮个忙。你是单身,最多就是个噱头,一晃就过去了。可我不同,我结婚了,我和纪齐宣未来还有很多路要走,我不想就这样跟他止步了,我想你明白,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感受是怎样的。”
她的示弱,让关心灵震惊了。从她认识曾唯一起,她就知道她是个飞扬跋扈的女人,一身的傲气和自尊,哪里像现在这副德行?
关心灵苦涩笑了笑:“把柄在你们手里,我哪能不从?”
……
离开关心灵的家,当曾唯一抬头看见毫无星星的夜空,不美,她却哭了。关心灵告诉她,纪齐宣找她,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无论我怎么难过,她始终是我的唯一。
视频风波,因为关心灵的发布会渐渐平息。因为视频没有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细究的蛛丝马迹,她解释这段视频是她和朱孝明约会时的一段监控而已,毕竟两人已经分手,不要拿此事再说事。
朱孝明那边一直沉默,似乎默认了这一点,这件事开始慢慢平息下来。
曾唯一在等七天后纪齐宣的到来。
在这七天里,她努力去学习做一顿烛光晚餐,完全是按照纪齐宣的口味去弄。和纪齐宣相处那么久,她发现,她仅仅只知道他不爱吃甜食,不能吃重辣。至于特别喜欢什么,她居然脑子一片空白。是她没有注意过他,更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想过注意他。可是纪齐宣呢?她问过菲佣,菲佣告诉她,自她来到这个家,纪齐宣就给每日的饮食列了个表,上面写着几百种食物,甜的辣的酸的咸的,种类太多,人看了会脑袋疼,可偏偏纪齐宣把这些全记全了,还全写给菲佣,让她变换的做。他总是那么不动声色地去宠她。若不是这次做烛光晚餐,她也许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知道这个闷闷的男人对她的无微不至。
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她第一次很努力地去学习烹饪,尽管做得不好,她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放弃。切菜手指切破了,她也不叫,含在嘴里继续。用曾乾的话说,“妈咪,你这么努力练刀功,是不是想去谋杀剁尸?”
“再吵把你小JJ切了。”
曾乾于是无比憋屈地灰溜溜滚回了自己的房内。
……
从纪齐宣离开的第一天晚上,曾唯一会在晚上十点或者十点半,给纪齐宣发条短信,不多不少,只有两个字,是他曾经给她的两个字,她现在学会了。
晚安。wan,an——我爱你,爱你。
纪齐宣会回给她,晚安。
她想,等纪齐宣回来了,她还要一家三口去迪士尼乐园玩,那个时候,她会搀着他的胳膊,用心与他走过美国小街,拍上一张真实无比的相亲相爱照片;她还要去出海,依旧是那艘游轮,但是她会陪他钓鱼,会陪他喝香槟,还有与他温存。她很喜欢纪齐宣的笑容,脸颊处的两个酒窝,不深不浅,却那么恬静。
终于到了第七天,纪齐宣是晚上的飞机,预计凌晨左右到香港。
纪齐宣刚出出口,就见曾唯一依靠着车,站在门口,对他傻笑。纪齐宣抿嘴微笑走过去。曾唯一本来想来个熊抱热吻的,可她的手才刚刚撑开,就被纪齐宣握得结结实实。
他把她的手捧着,低头细细看着,目光灼灼。曾唯一纳闷,他这是怎么了?
他把她的手放进自己的风衣外兜里,也不知摸到了什么,又把手拿了出来,另一只手又抬起曾唯一的手。原来,他手上有一枚戒指,他正在为她戴戒指。
曾唯一吃了一惊,这才发现,纪齐宣的无名指上已经戴上了与她手上一对的戒指,一样的款式,不同的大小,但足以证明,他们是一对。
他们结婚注册那么久,婚礼没有办,连婚戒也没有。如今,他补回了婚戒,就差一个婚礼。
Ben扁着嘴把目光往别处看,相当不满眼前这两位在他这位单身汉面前秀恩爱。
“Ben,你和司机乘出租车回去。”
车留着自驾回家,或者搞什么车震门?Ben又不满了,几乎是含泪瞄向司机,果不其然,司机的嘴比他还要扁。
迫于纪齐宣的压力,在机场门口,有两位先生正在风中凌乱……
曾唯一坐在副驾驶位上,手不断地摩挲自己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她这一生只喜欢过一枚戒指,可是无缘戴上。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爱不释手地去喜欢一枚戒指。未料,如今的自己,竟然能看这枚戒指看得痴了。
纪齐宣的手忽然覆盖在她手背之上,那枚同样款式只是大小不同的戒指映入她的眼帘。这是属于她和他的……她微微一笑,反手握住他的手:“亲爱的,我准备了烛光晚餐在家,回家我们浪漫浪漫?”
纪齐宣朝她微笑。可还不到一会儿,他们眼前一顿刺亮。两人几乎同时正眼看去,顿时呆若木鸡。在同一个车道,正前方却有一辆快速逆行行驶的车辆!时间完全来不及……
“砰”金属沉闷的撞击声在那个夜晚分外哄鸣。
曾唯一觉得自己脑袋疼。她刚睁开眼睛,便有人飞扑到她身上,哭喊着:“妈咪,你终于醒了。”
曾唯一愣怔了一会儿,略有不明白地坐起来,看向周围。这是医院,而且似乎又是上次纪齐宣生病住的医院。她怎么会躺在医院,而且她头怎么那么疼?她稍一动胳膊,就感觉手臂有撕裂般的疼痛,她忍不住吃痛咬牙。
“一一,你手脱臼了,别乱动。”从门口走进来的是纪老头。他看起来略显狼狈,身上穿着睡衣,头发蓬松。曾乾也差不多,同样穿着睡衣。
她最后的意识,是2点左右接机,然后和纪齐宣开车回家,再然后一辆逆行行驶的车朝他们飞奔,纪齐宣借着最后一点时间及时拐弯,可最终还是来不及。
一想到这里,曾唯一立马意识到什么,倏然瞪大眼,惊恐害怕地问曾乾:“曾乾,你爹地呢?”
曾乾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曾唯一立马跳下床,问略显沉重的纪老头:“纪齐宣他……他出什么事了,爹地,你告诉我?”她问得迫切,泪水也跟着流了出来。
“还在手术室里。他伤的比你重很多很多。”
曾唯一当即懵了,几乎想立即跑过去,奈何这次事故,她旧伤复发,脚踝又韧带拉伤了,走不了路。但她却强忍下来,想继续走。站在旁边的护士立即把轮椅推过来,囔囔:“要保养脚啊,要不然会落下后遗症的……你……”护士本想再唠叨什么,可看见曾唯一脸上满满的泪水,顿时给咽了回去。
曾唯一几乎是冲刺到达手术室门口,但见一位男子头上包着纱布,低头闷声不吭地坐在长椅上,他前面站着一位交警,手上端着记事本,正在记录什么。
“我们测试出你体内酒精浓度过高,酒后驾车,小子,你的驾照要扣押。”交警有板有眼地一字一道。
坐在长椅上的受伤男子也爽快,从口袋里掏出驾驶证递给交警。交警接过,让那男子签字,目光转向正朝他们怒视的曾唯一。交警走过去,上下打量曾唯一:“果然,你伤得轻。”
“什么?”交警的话,让曾唯一感到一丝疑惑,难不成她该伤得重吗?
“一般迎面有车相撞,司机都会出于本能把方向盘往右转,以减少对自己的冲力。但是事故现场,您先生的车是往左转,保护的是副驾驶位上的人,也就是你。”
曾唯一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很想哭,想扑到纪齐宣怀里,放声大哭。
交警继续说:“很难想象,有驾驶车龄的人在遇到危险往右转这俨然是一种长久的习惯。可是您先生在那么危机时刻,几乎是瞬间的事儿,他居然毫不犹豫把车头左转,那几乎是一种本能,一种出于保护您的本能。可见,您先生很爱你,对你的爱已经出于本能了。”
曾唯一原本蓄满在自己眼眶里的泪水瞬间决堤,她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能无声哭泣。
在他们身后的一老一小,老的哭了,小的也是快哭了的表情。
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了。车推了出来,脸色发白的纪齐宣静躺在上面,看起来那么虚弱。曾唯一忐忑地站起来,抓住主治医师的手臂忙问:“我老公有没有事?你告诉我。”
“他的脑部受到严重的撞击,有脑震荡,再加上失血过多,可能要有一段时间才能醒来。脚骨折,锁骨、胸肋骨也断了,可能要留院勘察几个星期再定论。”
失血过多?脚骨折,锁骨肋骨都断了……曾唯一只感觉天塌下来,她软趴趴地跌坐地上,眼神空洞。
纪齐宣,我何德何能让你出于本能去保护我?
她要了间两人室病房。也许是纪齐宣脑震荡太严重了,她等了两天,他都没有醒。
第三天的早上,阳光明媚,她坐在他床边,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她用戴了戒指的手与他的手相触,她说:“亲爱的,你醒来以后,我每天都会说一句,我爱你。”
他依旧毫无表情地静躺。曾唯一苦涩一笑,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下。
纪齐宣的手轻轻包住了她毫无力气的手,轻微的,但曾唯一却结实地感觉到了,她倏然睁开眼望去。
纪齐宣朝她微微一笑,脸上有不深不浅却恬静的酒窝。他努力地说着三个字:“我爱你。”
他那么努力,不过就是想爱她,用本能去爱一个自己想爱的女人而已。他知道,宠和爱是不同的事,宠可以没有交流,而爱不行。他要学会说那三个字,即便他是那么含蓄的男人。
她第一次发现,相爱是那么一件幸福的事情。以前她以为世间有无缘无故的爱,就会有理所当然的宠,结果她错了。
还好,他的坚持,他的爱意,让她明白,深情,来之不易,挥之不去,她怎能辜负这样好的人?
她含泪对纪齐宣说:“谢谢。”
——谢谢你,让我懂得,如果爱,请深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