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机枪手已经掉转了枪头,殷皓手中的五枚飞刀全部射出。赤军中尉和跑在后面的三名骑兵一头栽下马来。另一枚飞刀,穿过重机枪防护板上的了望孔,没入了机枪手的左眼。机枪手一声惨叫,双手捂脸翻倒在地。
“虎哥,快跑!”殷皓右脚在马镫上一借力,落下马来。抄起赤军中尉掉在地上的轻机枪,向正乱成一团的赤军骑兵扫射。
死去机枪手的旁边,一名赤军士兵爬了过去,正准备把机枪手临死前踹倒在地的枪头拉起。周围的其他士兵也反应过来,纷纷掉转了枪口。
双脚接连踹倒几匹人立而起的战马,突然间殷皓只觉得后背一阵灼热,几枚弹头击在体表致密的真气层上。匆匆内视,脑中的金丹立刻缩小了不少,旋转的速度也大为减缓。想不到以自己成丹后的修为,还是难以抵挡枪炮的威力。
身子在空中一阵翻滚,落地时殷皓的右腿重重地扫在重新架好机枪的赤军士兵的后背。一阵骨骼破碎的声音,这名士兵一头撞上了防护板,脑浆迸射。殷皓一声怒吼,左手提起近百斤重的机枪,右手握在机枪的握把,子弹向四周疯狂的扫射。
“殷兄弟,我们在赤塔十二月党人教堂前等你……”高崇文一行乘机从旁边策马而逃。一阵枪响,一同夺路狂奔的几个中国人大叫着栽下马来。高虎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被高崇文拉着拼命地朝前跑了。
包围圈中一阵骚动。战马的嘶鸣声中,十几个哥萨克骑兵将一骑护在中央,吼叫着挥舞手中的马刀乘势冲出。骑兵和战马的身上不时冲起一阵阵血雾,但很快又有其他人上前补上缺口。圈子中间,竟是那名杜妮娅上校。此时她已没有了往日的幽雅和从容,一个一动不动的中年男子被她草草地绑在身后,军服上浸满了血渍,头上的军帽也不知去向,满头的褐发随着她势若疯虎的前冲之势上下飞舞。
“快,那儿还有一群哥萨克白匪!”远处传来阵阵的马蹄声。
殷皓双手一扭,重机枪底座上拇指粗细的螺丝被生生扯出。将机枪和弹匣提在手中,纵身跃上一匹无主的战马。战马吃不住这份重量,前腿险些跪倒在地。殷皓双腿一夹,战马挣扎着立稳身子,四蹄翻飞紧随杜妮娅等人奔跑起来。身后,是闻声追来的几十名赤军骑兵。
马鬃上甩出的汗水溅到了殷皓的手上,身后的追兵渐渐拉近了距离。殷皓在马背上转过身来,手中的机枪拼命向后扫射。十几名追得太紧的骑兵,连人带马被射成了蜂窝,鲜血和着碎肉喷溅了一地。
子弹很快射完,殷皓举起手中的机枪,狠狠地砸向迎面追来的一个赤军骑兵。战马的惨嘶声中,骑兵翻倒在地。随后被疾驰而过的战马踏在胸口,口中鲜血狂喷,眼见不能活了。
见殷皓手中已无武器,剩下的赤军骑兵纷纷举枪朝他射击。战马身上的重量一轻,奋蹄一扬,子弹失了准头,击在泥地上发出几声短促的闷响。但殷皓身下的战马并非神驹,他粗浅的骑术也比不上对战马操控自如的赤军骑兵,跑不过几俄里,身后又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殷皓心中突生警兆,头一低,一枚子弹从颈后擦过,带起一串血珠。他虽能将致密的真气遍布全身抵御子弹的侵袭,但以他如今的修为,也只能维持片刻。适才一番竭尽全力的拼杀,外放的真气难以为继。
几名赤军骑兵从左侧追将上来。殷皓身子一歪,双手死死地攀住马鞍,从战马的右侧滑落在地。还未稳住身体,几颗子弹便从头顶掠过。眼见对方拉动枪机,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战马,殷皓攀住马鞍的双手改抓为推,腰腹一旋,身子借势从马腹穿过。不等身子落地,两腿一错,绞向一名赤军士兵身下战马的后腿。
枪声混杂着骨头破碎的声音同时响起。殷皓的战马前腿一跪,中枪倒地。跑在最前面的赤军士兵只觉得战马像是突然陷进了沼泽,猛地停了下来,巨大的惯性将他的身体狠狠抛了出去。另外的几名赤军骑兵却看到了这恐怖的一幕,战马一条强健的后腿,竟被这个力大无穷的鞑靼人绞成了一团肉糜。追击的赤军骑兵相顾骇然,身下的战马也不由放慢了速度。
殷皓就地一滚,避开对方战马落下的四蹄。顺手在地上摸起一把马刀,脚尖在地面一点,劈向一名惊呆的赤军骑兵。战马的惨嘶声中,马刀从这名士兵的左肩斜劈而下,将战马斩成了两截,人和马沾满鲜血的内脏流了一地,再也分不清彼此。
“上……帝啊,他……一定是撒……旦的化身!”不知是谁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零乱的马蹄声响起,余下的赤军骑兵一个个惊慌失措地四散而逃。
掂了掂手中马刀的重量,殷皓用力向前掷去。马刀发出尖锐的破空声,穿透了半俄里外满脸惊恐的一名赤军骑兵的胸膛。这些赤军骑兵虽然已经被吓破了胆,但只要走脱一人,就有可能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此刻多杀得一人,就会降低一分危险。
一望无际的西伯利亚平原上,杜妮娅几人已经跑得只剩下几个黑点。新的追兵说不定很快就会赶到,与熟悉附近地形的杜妮娅等人一同逃跑,要比自己如无头苍蝇般乱跑一气,安全得多。强催脑中的金丹,殷皓势若奔马地向前追去。适才马背上的一番颠簸,他已弄清了战马体内的元气运行方式。此时,正是以战马为模拟对象,使出“逍遥诀”中的化形之法。
杜妮娅和仅存的八名哥萨克骑兵见到用双腿追来的殷皓,不禁惊得张大了嘴。一声微弱的呻吟惊醒了众人,这声音从少女的身后传出,竟是那高尔察克。当时,杜妮娅本已逃出了盖达布下的圈套,听到炮响后率领全团士兵重新冲进了包围圈,抢出身受重伤的高尔察克。
“殷,我知道你能治好将军,上一次我那么重的伤你都能治好,这一次一定也能治好将军,是不是?”杜妮娅猛地一拉缰绳,背起高尔察克气喘吁吁地跳下马来。
看着杜妮娅满怀希冀的眼神,殷皓却摇了摇头。他不是神仙,高尔察克的心脏附近中了两枪,全身的元气渐渐枯竭。如果在高尔察克中弹之初,能马上找一僻静处由他治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杜妮娅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继而像一个小孩子般软在地上,双手掩面抽泣起来。
“安……娜,别这样。作为一个哥萨克骑兵团的团长,你应该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哥萨克……”高尔察克断断续续地说道。
“五万……五万名英勇的哥萨克士兵就这样没了,倒在了从背后刺出的匕首上,盖达,你这个可耻的背叛者!”高尔察克的话渐渐流利了许多,面容被心中的怒火烧得通红。抓住高尔察克在空中挥舞的双手,殷皓暗暗输入了一道真气。
高尔察克缓过劲来,转过头看了看殷皓,像是在考虑些什么,好半晌才说道:“殷先生,你一定对杜妮娅的真实身份有过怀疑吧。”
“是有过一些猜测,但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高尔察克的脸上露出了苦笑,叹了一口气,仿佛放下了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
“殷先生,我曾经在圣彼得堡的图书馆里读过几本中国的神话。我一直以为上面的故事是一种传说,一种丰富的想象,就像是我们的上帝和天使。刚才的情形我都看见了,我得承认,至少对于中国,有些故事不仅仅是传说。”
杜妮娅是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幼女!沙皇一家不是在白军攻破叶卡捷琳堡的八天前,就在那里被全部杀害了么?正围在周围的几名哥萨克骑兵相互看了看,从对方的眼里都读出了不可思议的震惊。
“杜妮娅是我的女儿,和小公主安娜斯塔西娅殿下长得很像,两人从小就爱玩交换身份的游戏,乐此不疲。这些,沙皇陛下一家都知道,我也知道。大家都喜欢可爱顽皮的小公主,也从不去点破。”高尔察克露出了时而快乐时而痛苦的神情。安娜用自己的小手紧紧握住了他渐渐变凉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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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俄罗斯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一家,于1918年7月16日被枪杀于叶卡捷琳堡,具体地点为古城托博尔斯克的总督官邸。由于小公主安娜斯塔西娅的遗骨至今未能找到,所以安娜幸免遇难的传闻一直存在。安娜斯塔西娅曾被册封为女大公爵,小说中高尔察克对她的称呼应该正确。另外,安娜当时在宫中的确有“小淘气”之称,这一点青禾并非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