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溪没有想到,她会在二十五岁生日这天,确诊胰腺癌。
医生说,胰腺癌是癌中之王,一确诊就是晚期,几乎没有治好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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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钱续命,但即便如此,治疗的过程也仍旧苦不堪言。
她浑浑噩噩的坐上车,回到家,推开门的那一刻,正好看到莫雅心坐在沙发中央,笑靥如花的接过爸妈手中的水果,而后是哥哥温柔的拿纸巾擦去她嘴角的污渍。
一家人其乐融融,不知道有多幸福。
见到陆南溪出现,众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仿佛见到了什么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佣人的女儿备受宠爱,而她这个真正的女儿却被多番嫌弃,说出来怕是无人可信,可这就是她面临的现状。
莫雅心是十五年前来到他们家的,她爸爸去世得早,只有一个妈妈拉扯着她,在陆家做了多年的佣人,因为在陆家工作了许多年,他们一家早就将她视作亲人。
直到后来莫雅心的妈妈意外去世,死前她苦苦哀求陆家抚养自己唯一的女儿,于是,善良的父母便将莫雅心带到了陆家。
自那日后,便成了她的噩梦。
莫雅心来到陆家的第一天,爸爸妈妈和哥哥就告诉她,莫雅心没有了爸爸妈妈,她要善良,要懂事,要学会让着她。
于是,从小到大,她什么都让了。
莫雅心喜欢她的房间,她就必须收拾行李让出公主房;
莫雅心因为考试考不过她而哭闹,她就再也不被允许考高分;
莫雅心羡慕爸爸妈妈哥哥从小宠着她,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原本属于她的宠爱,也一模一样甚至变本加厉的分给她。
这些她都可以忍受,可她没有想到,莫雅心居然会利用自己的忍让,一次一次的给自己泼脏水。
这些年,因为莫雅心的添油加醋,她成了父母和哥哥眼中,不学无术,嚣张跋扈,只会欺负人的恶女。
而莫雅心则是温柔善良,楚楚可怜的贴心小棉袄。
父母和哥哥的宠爱全部被她夺走,心中公正的天平,也彻底向她偏移。
陆南溪拽紧手中的癌症确诊单,一步一步走到众人面前,有些艰难的开口。
“爸,妈,哥哥,我得了癌症,你们能不能借点钱给我,医生说让我住院治疗。”
她本来是非常有天分的绘画家,五年前,还因此获得去国外保送的机会,可就因为莫雅心一句好羡慕姐姐,在爸爸妈妈和哥哥的强烈要求下,她只能将保送的机会和绘画的署名权全都让给了莫雅心。
莫雅心拿着她的名额去保送,拿着她的作品去参赛,不到短短三年就在业界一炮而红,名声大噪,而她却只能窝在家里,成为了靠父母才能勉强维持生活的可怜虫。
这些年,她一直被父母和哥哥忽视,可她现在确诊癌症了啊。
有那么一刻,她想,他们会关心她的吧,会发现终于忽视了她这个亲生女儿,对她开始心疼了吧。
她殷切的期盼着,可下一秒,陆父便从她手中拿过癌症确诊单,上下扫视一眼之后,冷冷笑了。
陆母更是看都没看,而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她,“雅心说得没错,你现在果然是谎话连篇,编,你继续编。”
陆南溪错愕的看着他们,刚要开口,莫雅心就痛心疾首道:
“姐姐,之前我就看到你造假癌症确诊单,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要干什么,现在终于明白了,你真是已经魔障了,为了骗钱,怎么能得癌症这种谎都能撒得出来,幸好我提前告诉了爸妈,才没让他们被你骗。”
她说完,又去安抚陆父陆母。
“爸爸妈妈,你们别生气了,也不能全怪姐姐,她和我说你们给的钱实在太少了,她又改不了大小姐脾气,花钱如流水,在外面欠了不少钱,才不得不想出这种办法骗钱。”
“现在撒这种谎来骗你们,应该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吧!”
听到莫雅心如此颠倒黑白的栽赃,陆南溪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
她慌忙的和父母解释:“爸妈,我没有,我真的得了癌症,是她诬陷我……”
话音落下,一旁始终沉着脸没说话的陆司南忽然抬手,狠狠的朝她脸上甩了一个耳光。
“你自己自甘堕落,竟然还敢拖雅心下水!”
“她和你不一样,雅心是什么人,我们心里有数!”
陆南溪的脸被抽得火辣辣的疼,如坠冰窟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是二十五年以来,哥哥第一次打她。
从小,他比父母更疼爱自己,连她稍微磕碰一下,都心疼得要命。
可是此刻,他为了莫雅心,给了自己的亲妹妹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不仅仅是打在脸上,更是将她心里的那些希望和期盼打得粉碎。
“我真的没有说谎,我真的得了……”
见她捂住自己的脸颊一副世界崩塌的模样,陆母摔了杯子。
“够了,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就要和傅屿深结婚了,就不能消停点吗?”
“你继续这样堕落下去,我们怎么和傅家人交代!”
而陆父更是一脸恨铁不成钢。
“最近这段时间,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肯去!”
说完,一家人带着莫雅心上了楼,再也不看她一眼。
只剩陆南溪一个人站在一地狼藉里,哭得泣不成声。
直到到了晚餐时间,他们才拥着莫雅心下楼来。
因为莫雅心喜欢吃海鲜,所以满满一桌子,全都是莫雅心爱吃的。
陆南溪从小就对海鲜眼中过敏,只是碰一下,身上都会长疹子,在她确诊胰腺癌以后,更是闻到这种荤腥就反胃。
她再没辩解癌症的事情,看了一眼,便默默上了楼。
陆母愤怒的摔了筷子。
“看看她现在!也不知道是甩脸色给谁看,都是一样教的,她连雅心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陆南溪脚步一滞,随后强行忍住泪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
她一个人抱腿坐在床上,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拨通了傅屿深的电话。
她和傅屿深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这些年每次她在家里受了委屈,都是傅屿深给她温暖。
此时此刻,会坚定的相信她,并且支持她的人,只有傅屿深了吧。
“南溪,怎么了?”
电话接通,听着电话那头傅屿深低沉而又磁性的嗓音,陆南溪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刚要开口,将癌症的事情告诉他,下一秒,傅屿深的声音却变了:
“南溪,雅心打电话过来了,应该是有急事,我先挂了。”
话音落下,也不等陆南溪回应,他毫不犹豫的挂断了自己的电话,像是急着要给另一方回应一般。
随着电话那端传来阵阵忙音,陆南溪的心像是跟着沉入了冰冷的太平洋,隔着几万公里的距离,她从未如此心慌过。
从什么时候开始,傅屿深居然也开始对莫雅心如此上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内心的恐慌越来越深。
她觉得,自己好像连傅屿深,也快要失去了。
但很快,她又安慰自己。
不会的,傅屿深那么爱她,无论失去谁,她也不会失去他的。
……
接下来的日子,陆家夫妇果然不允许她再出门,即便她哀求,自己需要去医院复诊,两人也只当她是为了逃出门的借口,而将她反锁在房间里。
当癌细胞扩散,疼得她浑身颤抖时,她只能一把一把的将抽屉里的止痛药往嘴里塞。
而楼下,是莫雅心和她的父母哥哥畅谈的欢乐笑声。
好在,她终于熬到了婚礼那天。
当天,傅屿深从国外回来,穿着一身黑色高定西装来接她。
陆南溪看着自己眼前身姿挺拔,五官俊美的人,眼眶忍不住红了。
他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从校服到婚纱,如今终于能和他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
从今往后她终于不用再因为莫雅心,而在家里受尽委屈。
傅屿深朝她走过来,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近乎苍白的脸色,眉心不自觉拧了拧。
“手怎么这么凉,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后父母忽然紧张的冲了过来。
他们拽住傅屿深的手,眼底满是担忧。
“屿深,雅心不见了!”
傅屿深神色同样一变,“怎么回事?”
“这孩子明明是跟我们一起过来的,转眼间就不见了。”
傅屿深蹙着眉,眸里全是担心,他安抚陆父陆母,然后就准备去找人。
可此刻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要开始入场了,陆南溪突然有种感觉,如果此刻他走,她可能就会彻底失去他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攥住傅屿深的手,“屿深,婚礼快开始吧,先举行婚礼吧。”
话音刚落,陆母便恶狠狠的看向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妹妹都不见了,你怎么还有心思举行婚礼!”
而就在转瞬间,傅屿深也做好了决定,“南溪,婚礼推迟,先找人吧。”
说完,他便推开陆南溪的手,跟着陆父陆母快步离开。
他做出了选择。
为了莫雅心,抛下了她。
看着傅屿深和父母离去的方向,陆南溪整个人就像被扔进深海,即将溺毙。
直到不远处传来父母的尖叫和哭喊。
莫雅心自杀了。
她昏倒在洗手间,手腕被割破,旁边还放着一封遗书。
上面只有一句话:“屿深哥,你要结婚了,我的暗恋终究无法说出口,祝你和姐姐幸福,来生我一定要先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