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瞬间在我脑子里炸开,但我敢肯定,林盛一定还活着,于是我找到江朔,将这件事和纸条都告诉了他,他听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你是说,你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听到的林盛的声音?”他斟酌了半天,反复向我确认。
我点头:“是的,林盛教我的声音很轻,每叫一声,我的眼皮就越重,直到……”
“直到你觉得潜意识完全接管了你的大脑,不再受任何支配?”
“没错,那种感觉就像是……随波逐流,但我很肯定我见到了林盛,不然这张纸条怎么解释?”
江朔没有再说话,低头看着手指一言不发,良久,像是快要睡着了那么久,他抬起头,向我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陈漫,我有一个想法,只是想法,你说,会不会真的存在平行时空,而与平行时空进行交流的方式就是潜意识?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形容,从你描述的感觉来讲,其实是处于一种‘意识半自由’的状态,也就是不完全受大脑支配,但却能清晰的让大脑记住你经历的事情。”
我听的云里雾里,反应了好一会儿,想着中暑时那种恍惚的感觉,似乎的确是这样。
“如果你的梦,我们暂且叫做是梦,如果是真实的,并且那里的林盛递给你的纸条里发出了求救信号,按照上面的内容,我们进行最直观的解读,那就是林盛还活着,他被困在了某个地方,可能是所谓的平行时空,就是你梦里的世界,并且他在求救,让你带他回来。”
“可是何警官之前找到的林盛的尸体怎么解释呢?”我刚问出口,又有些后悔,只是通过自画像和头骨还原进行的推测,确实让我难以相信。
江朔像是看穿了我想的什么,抿着唇摇摇头:“警方能够通知你找到林盛的尸体,尽管资料库里没有林盛这个人,那么如果尸体不是林盛,就一定是另外的,与林盛经历相似,同样消失的人,只不过没有人报案,或者说没有最够的证据?又或者不像你那样幸运的被警察相信,所以经过对比,警方推断是林盛,也就是并不百分百确定,比如你看过尸体的‘林盛’,他的死因和凶手不是也成了无头案?”
“有道理。”
我被他的理论说服了,视线落到了被揉皱的纸条上,心底作出一个决定:“我要把林盛带回这个时空。”
江朔明显一愣,神色间竟有些慌张:“可是你要怎么做呢,再中一次暑吗?就算你再晕倒,就能保证再见到林盛吗?”
问题问到了点子上,我不能保证。
计划的第一步戛然而止,我没办法完全复刻这种偶然性事件,再后来我们都毕业离开了学校,期间我试着放空大脑再次找到当时那种微妙的感觉,却总是达不到预想的效果,我甚至试着在水里憋气,体验濒临死亡前意识涣散的状态,最后被我的妈妈破门而入以为我要轻生,开始给我寻找心理医生进行疏导,甚至无时无刻的管控起一切能威胁生命的东西。
比如,刀子、绳索,甚至药片。
我不得不再次搁浅这个找回林盛的方法,除了江朔外再没有人听过这件事情,包括那位一直想疏导我的心理医生,我开始装着像个正常人,我变得跟以前一样经常面带笑容,睡前会跟爸爸妈妈说晚安,甚至培养了晨跑的习惯,可尽管如此我还是经常看到父母夜半时偷偷的哭泣,我不明白他们的悲伤从哪里来。
直到毕业的两年后,在一场高中同学的聚会散场后,那时是凌晨的两点多,我在饭桌上喝的有点醉醺醺的,但是依旧能够保持清醒,最开始的时候手机信号很薄弱,我给父母提前发了消息说晚点回家,直到散场才看到消息没发出去,我猜他们要急坏了,结果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打电话来催促,我想或许是他们接受了心理医生的建议,适当的给我一些自由的空间。
凌晨两点的夜晚非常安静,静的让人心悸。
再过两个小时即将迎来日出,很多熬夜的年轻人也选择这个时间点睡觉,马路上一辆车也没有,只有昏黄的路灯默默站在街边值守,光影跃动间会有夜风掀起树梢的声音,轻轻的搅乱这个静谧的夜。
滴滴滴!
我听到一阵嘈杂的喇叭声,是汽车方向盘上的喇叭,奇怪的是我下意识转身环顾四周,却依旧是静悄悄的马路,并没有什么汽车,我不以为然的继续走在路灯下,伸展双臂努力的保持平衡,像是有预感的忽然回头,眼前却忽然一黑,如同被什么庞然大物袭击活一般,无声的气浪将我撞进路边的草丛,我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甚至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我就这样被毫无理由,莫名其妙的撞进草丛里。
可是我感觉身体里的力量在快速的流逝,像是生命力被急速的剥夺,一种强烈的脱力感占据的所有神经,我忽然一阵战栗,是那种、那种在学校中暑时的感觉,我的意识开始模糊,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人的本能让我睁开眼看清楚四周模糊的草地,就在这时我又听到了林盛的声音!
那个我怀念着,回忆的千百遍的声音,我不会听错!
随着他一声声的叫我,我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我闭上了眼睛,接受潜意识接替大脑支配身体的权力,我猜这就是江朔之前所说的“意识半自由”的状态,只是不同的是,这一次我听到的林盛的声音不太正常,他在哭,压抑着巨大痛苦的哭腔。
“陈漫,陈漫。”
我再次见到了林盛,时隔两年之久。
他站在医院的病房,对着床上的女人小声哭泣,我逐渐看清周围的场景,他抱着我,浑身颤抖着,像是经历着什么可怕的事情,我感觉到肩膀处一滴热泪落下,浸湿了单薄的短袖。
“怎么了,怎么了林盛?”
我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真实的感觉,却下意识的拍着他的背,轻声询问。
“我妈她……只有一个月了。”他颤抖的声音响起,拼命压抑着心里的崩溃。
我猛然回头,发现病床上躺着的女人面色苍白,眉间流露出隐隐的病态,却遮不住本身精致的五官,我有些恍惚,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但是我没有心思想这些,带着压在心底许久的疑惑郑重的看着他:“林盛,我要问你一些事情。”
或许是被我严肃的神情感染,林盛吸了吸鼻子,抽泣着松开我,有些茫然的看着我:“什么?”
“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换个地方。”
林盛不明所以点点头,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女人带着我下楼,我走进电梯,熟悉的晕眩随之而来,我下意识紧闭双眼,咬牙挨过晕感,我感觉电梯在一层一层下坠,我的身体却隐隐的向上飘忽,林盛紧紧牵着我的手,像是拴着我不再向上飘的绳索。
“就这里吧,你想问什么?”
林盛轻柔的话音响起,我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更睁不开眼,闭着的眼睛能敏感的察觉到室外阳光,忽然一阵阴影覆盖在眼前,我皱着眉头慢慢睁开眼睛,原来是林盛用手掌挡住的强光,我来不及夸他体贴,余光一瞟却看到周围的景象变成了窗前,而我们正站在学校的教学楼里,旁边就是给毕业生答辩的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