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高考结束后，夏流又回了一趟学校，她站在高二（三）班门口，说要找人，人家问是谁，她却叫不出名字。
她大概是疯了，才会跑来找那晚傅南烛呆在一起的女生。
“你是夏流吧。”
她正准备走，就被女生叫住。
“我知道你，他经常给我看你的照片。”
“他？”
“傅南烛啊，我没认错人吧？”
夏流摇头。
“你是来问他的吧，他出国了，以后都要在国外发展，可能不会回来了。”
夏流愣住了。
“他说……”
“忘了吧。”少女眉眼低垂，像极了那少年淡漠的模样，“我毕业就去找他。”
几乎一整年里，夏流都在怀疑傅南烛和她是否只是自己的一场梦，直到她收到来自墨尔本的明信片。
配图是一张男生和女生上街的照片，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她还是认出了傅南烛。
“春天”两个大字笔力浑厚苍劲，这是属于傅南烛和他女友的春天，与她无关。
然而，和“清华之约”也不过是她一人的臆想，与他无关。
明信片每年都在寄，可夏流依然不知道对方的地址，直到她大学毕业后，连明信片也没有了。
从此她与傅南烛，星河浩渺，再无音讯。
2018年冬，夏流参加了同学聚会，站在操场上，她蓦然想起四年前，有个如西施般好看的少年，睁着他漂亮的眼，盯着她问：“一起考大学好不好？”
就像布满时光的回廊上，有人用手敲打着她的记忆，有点酸，有点麻，但更多的，是对于回不去的遗憾。
同学们见了老师，一群人谈笑风生，她插不上话，只得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听着。
“你还记得那个转学生吗，当时被一学校的女生追着跑。”
“叫什么南烛来着，反正当时挺厉害的。”
“傅南烛。”夏流坐在旁边，忍不住出声提醒。
“对对对，红颜薄命，暑假期间就死了，老娘还暗恋过他一段时间呢。”
夏流没管她难听的说法，只是觉得一阵眩晕从头到脚铺天而来。
“玩笑吗。”夏流喃喃自语。
“骗你干嘛？！心脏病！我家和他家有交情！”女生眉一扬，对于夏流的怀疑有些不高兴。
晚上的聚餐夏流没去，等学生们走的差不多，她一个人坐在花坛边，等到一阵一阵风吹过她耳畔，她轻轻蜷起手指。
今年的冬天，好冷。
六
傅南竹第一次见到夏流，要比她想象中的要早上一些。
那时候他还在江城一中，母亲也还没像现在一样精神错乱。唯一有相同点的，就是他的心脏病一直陪着他到了新学校。
对于自己死的比别人早这件事，他一直看得十分开。
在他第7次动手术时大出血，血型有点特殊，是父亲找了自家公司一个员工的女儿给他输的血。
隔着一道床帘，他看到那个女生双眼紧闭，像是去赴死。
病人都不怕，她在怕个什么劲？傅南烛内心好笑。
这种印象，于他在地铁站门口再次碰见她时加深了。
人潮拥挤，她却精准无误的抓住了他的手，扯着就往地铁站里走。
大概因为没戴眼镜，夏流看向他的双眼没有聚焦，眯着高度近视的眼睛看了他半晌，喊出一句：“哥？”
“你认错人了。”
女生的脸迅速涨红，即使遇见了两次，他也还是没能叫出她的名字。
还没来得及谢谢她输给他的血，夏流就飞似的消失在人群中。
本想着就此别过吧，但造化弄人，第二年，他母亲在学校里和小三在学校起争执，小三流产，于是每天坐在学校门口堵他。
他被迫转学，大清早的在操场等班主任，再次遇见了朝他飞来的夏流。
说实话，那时候傅南烛非常讨厌自己这张脸，它让他每天都在被围观。
前面的女生还在热情的喋喋不休，他皱眉抬头，看见了夏流映在玻璃窗上的笑脸。
婉言谢绝女生的好意后，傅南烛没有去指定的办公室，反而去了夏流的班级。
“同学。”他垂下眼帘，看见她课本上清秀的“夏流”。
“干嘛？”
见夏流神色闪躲，他突然将要问路的话咽了回去，用手指指她的书，笑里带着点戏谑：“你书拿反了。”
看着她窘迫的朝门外跑去，傅南烛决定就留在这个班，好给自己剩下不多的生命找点乐子。
当天晚上，一直当妹妹宠的付桉居然给他表白了。
傅南烛气急，说了几句重话，惹的小姑娘眼泪直流。
“那你让我抱一下，抱一下我就放手。”付桉声音里带着哭腔。
没办法，他任由着她抱了一下，却刚好遇上了检查卫生的夏流。四目相撞，傅南烛莫名有些心虚。
“打扰了。”
夏流出现的很突然，表情尴尬，目瞪口呆的模样让人想起《乡村爱情》里的赵四，他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
最让人害怕的是她一本正经的开玩笑——“金刚芭比”是个什么玩意？
中午傅南烛回家拿了趟药，一回来就在楼梯间遇见夏流。
这大概是他第四次见到她狼狈的模样：被一群小混混围在中间。
眼眶红红的，弱的像菜鸡。
“谢谢你。”声音倒是软软的。
傅南烛一边嫌弃着，一边渐渐和她熟络起来。
他的救命恩人，有点怂，有点矮，呆呆傻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