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辞为了留住我，在我身上下了双生蛊，
我死，他亦不能生。
可他，明明该是恨我的。
今日是我与暮辞的大婚第一日。
只是，我成了侧妃。
他娶了那个我小时候指着鼻子说永远不会被暮辞看上的谢歆歌做了太子妃。
要不就说这造化弄人呢。
暮辞晚间在我房门口守了一晚上，听说谢歆歌气的砸了许多东西。
因着新婚的原因，我今日是要随暮辞还有谢歆歌一同进宫请安的。
暮辞看见我熬红的眼睛的时候眉头都快成拧一块了：“汐禾，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我遮了下眼睛：“早起被风吹了一下，不碍事的。”
暮辞依然满脸心疼，看的一旁的谢歆歌脸都绿了。
皇上见到我的时候倒是一副惋惜的样子，说什么我们南宫世家为了苍梧立下汉马功劳，如今我父兄战死是他没有照顾好我，让我做暮辞的侧妃终究是委屈我了。
我轻笑着应和着，满嘴说着体谅的话。
却在暮辞和皇上商议国事，皇后当着谢歆歌的面，旁敲侧击的让我摆正自己的位置时出了神。
我始终记得。
初遇暮辞时，他的母妃刚刚离世，他就坐在花园的石凳上哭的很凶。
我给了他一块桂花糕告诉他：“男孩子要勇敢，不要哭了。”
那是我们说的第一句话。
那年我十岁，暮辞十一岁。
彼时皇上忌惮我们南宫家，我那年随父亲入宫时被皇上留在苍梧王宫作为质子牵制父亲。
那时暮辞刚刚失去母妃，我们两个在诺大的苍梧王宫就这样相互依靠着长大。
一转眼就这样过了六年。
暮辞十七岁那年，皇上派他去西北。
我原本也是想要和暮辞一起去的，但是皇上不同意，我没办法，也只能让暮辞替我捎去书信。
暮辞走后我每日都会去一趟宫墙。
可我没能等来父亲和兄长们的家书，等来的却只有他们皆战死沙场的消息。
那天王城下了很大的雪，我得到消息的时候晕倒在雪地里发了很高的烧。
暮辞回来的时候我依然还在昏迷当中。
我醒了之后，桑榆告诉我，暮辞从西北回来后就一直守在我床前寸步不离。
父亲和兄长离世，暮辞就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依靠了。
后来我回西北处理父亲和兄长们的丧事。
而后王城传来了暮辞被立为太子的消息。
我还没有来得及替暮辞高兴，就被告知了谢歆歌被立为太子妃的消息。
那日我在西北的城墙上坐了很久很久，西北的风太冷了，吹的我的眼睛生疼。
我要做暮辞侧妃这事，原本皇上是不同意的，他怕旁人说他不曾善待我这位南宫家的孤女。
那日是我在宫门处跪了一天才求来的。
那时暮辞就跪在我身侧，一遍一遍的给我说着对不起。
那时宫中上下人人都说，我与暮辞，当真是情投意合。
而如今，皇后就站在我面前，让我摆正自己的位置。
要不总说这世事可笑呢。
暮辞晚间来我房间的时候，我以尚在丧期为由再次将他拒之门外。
隔着房门，我看到暮辞楞在了原地的影子。
他没走，只是坐在我门口的台阶上叫我的名字：“汐禾，我知道，你我之间，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我看着他的影子愣了许久才问他：“暮辞，你有何事对不起我。”
暮辞大抵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明显愣了一下才回我：“汐禾，你当初回西北的时候，我该陪你的，还有，你我之间的婚事，是我食言了。”
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叹了口气：“圣意难违，我不怪你。”
那天暮辞在我门前说了很久的话才离开。
我站在窗户前看着暮辞离开的背影有些出神。
桑榆给我披了件披风：“郡主，既然于心不忍，又何至于此呢？”
可是桑榆：“他说了这么多次对不起，我多想让他告诉我，当初那件事情是另有隐情。”
当时我在西北的时候，暮辞被立太子的书信传来那日我也得知了一个秘密。
原来父亲和兄长战死沙场并，竟然是暮辞一手策划的意外。
我与暮辞从小一同长大，他的为人我自然是相信的，可是铁证如山，我又能怎么办。
所以，我这才急匆匆的回王城，求皇上让我嫁给他，只是希望能证明他是另有隐情。
“郡主，那若是……若是此事真的是太子殿下做的呢？”桑榆这样问我。
若真是他做的，血海深仇之下，爱与不爱的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暮辞自幼就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所以我潜入他书房两次都没能找到关于南宫王府一丝一毫的消息。
直到朝廷派新的将军去镇守西北，从前西北的将领被调回了王城。
林楚这个人我还是认得的，他是我父亲的副将，是父亲从前最信任的手下。
可他却在深夜入了东宫求见暮辞。
我躲在门外听着他们的谈话。
“太子殿下，若是皇上知道南宫老王爷和世子战死沙场是您一手策划，怕是会对您不利啊！”
暮辞摇头，只是叮嘱了：“此事定要守口如瓶，尤其不可以被汐禾知道。”
我看着跪在暮辞面前的林楚握紧拳头。
旁边有只猫突然跳了出来，暮辞的侍卫长风发现了我。
看见我出现的时候，林楚依旧恭敬的对着我行礼。
暮辞对着林楚使眼色让他离开。
我问暮辞：“父亲和兄长……”
“是我做的。”
暮辞回答的干脆，不带有任何的犹疑。
虽然我也早就已经知道这个真相，可是从暮辞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红了眼睛。
“为什么？”
他没回我，但我知道，父亲和兄长去世后，我们南宫王府的兵权到底还是落入他的手中。
南宫世家的一朝寂灭，他成为了那个最大的受益者。
暮辞靠近我的时候，我本能的后退一步，然后在他再次靠近我的时候，我拔出了手中的匕首刺入他的肩膀。
长风上前想要推开我，却被暮辞拦住：“汐禾，若是杀了我，能让你开心一些，那你，就动手吧。”
我怎么动手？
如今苍梧大皇子病逝，三皇子被贬，四皇子向来是个不问世事的主，暮辞若真的死了，苍梧必定大乱。
要不说这道题，终究还是难解了些。
我虽然没对暮辞下杀手。
可东宫，是没有秘密的。
暮辞被我刺伤的消息还是传入了谢歆歌的耳中。
她这个人，嚣张跋扈是真的，心狠手辣是真的，可对暮辞的爱，也是真的。
何况，如今她身为这东宫的女主人，自然容不下我做出任何伤害暮辞的事情。
她来我院子里找我算账的时候，我正坐在院中的秋千架上晒太阳。
她一把把我从秋千架上推开：“南宫汐禾，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谋害储君。”
我一瞬间有些恍惚，我记得当年她随她父亲入宫不小心弄坏了暮辞的玉佩，我在御花园找到她时，我也是这样一副兴冲冲要找她算账的样子。
可造化弄人，如今竟是反过来了。
我想的有些出神，没心思理她。
大抵是看我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谢歆歌越发的生气，然后就要指挥下人对我动手。
我还没有来得及还手，暮辞就出现在了我身后：“什么事情一大清早就在这吵闹。”
谢歆歌那日闹得很凶，可暮辞偏袒我的心思也是摆在明面。
我蜷缩进我的秋千架里听着谢歆歌说着她对暮辞的心疼，还有暮辞对她的安抚。
他们两个人在我面前晃得我眼疼。
可我内心平静的好像这些事情都和我无关一样。
不过听说那日为了安抚谢歆歌，暮辞晚间留宿在了太子妃的房间。
要不就说这东宫是藏不住消息的呢。
不过好在，他们忙他们的儿女情长，自然也没心思管我。
我让桑榆找人打探出来林楚的下落，然后准备亲自动手。
林楚见到我的时候似乎很是惊讶，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站在那里，笑着叫我小郡主。
可他对害死我父亲和兄长的事情供认不讳，甚至毫不辩解。
我对他动手的时候他也没有反抗。
只是说着让我要好好活下去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死之前看我的眼神像是解脱了一样。
暮辞赶来的时候我正一把火烧了林楚的住处，暮辞站在我身侧叹气：“汐禾，你不该杀他。”
不该？
“我只狠自己不能杀了你。”
暮辞还是说着若是我能好受一些，他愿意死在我手里的话。
我把长剑插进他面前的地上：“苏暮辞！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杀了林楚之后，我心里总是不安宁，闭上眼睛就是他最后看着我的那副像是解脱的表情。
我问桑榆我是不是做错了。
桑榆给我熬了安神的药：“桑榆心里，只要是郡主做的，都是对的。”
不过林楚死后，我却是有好几日没有见到暮辞。
桑榆从外听到消息说是江南水患，暮辞奉旨要去救灾。
他走的前一天来看我，但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我院子里一个人站了很久。
从前我们这无话不谈的两个人，如今竟也是相顾无言了。
暮辞走了后，谢歆歌就隔三差五的寻人来我院子里闹事。
可大抵他们心里也都清楚，纵使我与暮辞如今看来有些冷淡，可暮辞对我的情分还是在的。
更何况，我也不惯着她，她闹得凶了我就作势要动手，我从前在苍梧王宫打架也是出了名了，所以他们倒是也没有敢太过分。
直到那日院子里传来谢歆歌有喜的消息。
我手中的药瓶没拿住掉在地上滚了很远。
桑榆捡起来放到桌子上：“郡主。”
我笑着摇头。
其实我能理解，我和他此生已经无缘，所以终究会有这一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