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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1-08-23 12:57:28

生活别爆炸

生活别爆炸 于一爽 著45280

于梅,杨元

经典都市小说《生活别爆炸》还是吸引了不少的读者,故事主角于梅杨元在本文中拥有很多的故事线,最为吸引人的当属隐藏在背后的那条线索,看的十分过瘾,小说讲了:《生活别爆炸》从题材上讲是独特的,因为作家于一爽的另一种身份是资深媒体人,做过很多重要的采访。小说讲述贾约和吕在去进行系列访谈的最后一期,这期的嘉宾是老王,一个因为一档电视节目火了起来的作家,还有“95后”摄影师小黄。他们聊得话题就是爱情和死亡,与此同时,贾约一直再考虑和老公的关系,是否继续把分居进行下去。于一爽的小说语言完全追寻口语化、生活化写作,读者没有陌生感,在对生活的不羁感受,在作者所编织的种种人物矛盾中,闪烁着对人性、对人生的思考与关怀。以文学的方式点燃生活的激情,以生存的名义彰显人性的价值,那正是于一爽笔下“城市中温柔的部分”。...

《生活别爆炸》章节试读:

3

星期日。

夏天穿了一身黑衣服还有小白鞋,但刚出门她又回去换了红色校服,她不想看上去全是黑的,她的校服上面有一个烧焦的洞,她喜欢把手指穿进去再穿出来,于是这个洞越来越大。

路上,黄小军买了和路雪,嘴巴上吃出了一个白圈,干了之后成了一圈白胡子,夏天用手指擦了一下然后放在自己嘴里尝了尝。

好吃吗?黄小军说。

不好吃。

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炸糕,奶油炸糕!

早点吃过的东西在胃里停留,等待被短暂地消化,夏天依然是轻度的营养不良。远处传来电报大楼的声音,快到中午了。

他们谈论着奶油炸糕的时候,看见了路边一只被轧死的老鼠,这是两个人第一次看见尸体,甚至不能叫尸体,只是死老鼠。死老鼠旁边是一条一条的扫帚的痕迹,他们往夏天爸爸的办公室前进。

有一件事情夏天不敢告诉黄小军,昨天晚上她竟然尿床了。虽然在儿童时期,夏天总是尿床,因为她总是做这样一个逼你尿床的梦,梦中:她找不到任何地方,于是她躺下的地方就成了任何地方。

很多年之后,夏天看到一本书里写:连环杀人狂有三个特点:尿床、放火、虐待小动物。她觉得这本书写得很不准确,因为,看样子,她就要这么平安地活下去了,或者碰上一个连环杀人狂。有另外一本书上说,碰上连环杀人狂的概率不会比碰上爱情更低,不过这都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她再也不尿床,这一生唯一改掉的毛病就是尿床,再也不必在温热和潮湿中醒来。

4

夏天爸爸的办公室位于一间地下室,木头的桌子和椅子,坐上去很硬,夏天和黄小军把每个位置都坐了一遍,夏天把写着“忍”字的海螺在手上摸了摸,海螺看上去就像一个大屁股还被刻上了字。墙上倒挂着一个“福”字,夏天和黄小军没有说话,因为说话的时候有回声,而且她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说话了,虽然她才十一岁,爸爸和这一切构成的审美都太差了。

当然,这个人是你爸爸,所以就一切都不一样了,世界充满悖论。世界靠悖论滚动。每个悖论里都藏着成千上万恐怖故事,翻卷着。就像海螺的纹路一样。

夏天又用手掂了几下海螺,是在京市的海边买的,放在耳边仔细听还有声音,就像风把沙子吹进耳朵里,她想起了那次旅行,这样想的时候,望出去,太阳的边缘都模糊起来。

外面要下雪了,夏天看着窗外说。

天气预报没说要下雪。黄小军很确定。

只有白痴才看天气预报。夏天把手伸出去说,她真的能感觉到雪片,一片一片的。她在地下室,还有一些行人的小腿走来走去,她觉得这个视角好极了,怪不得爸爸每天都来公司,而且要停留那么久。

黄小军站过来说,好吧,我就是白痴。

外面看上去很亮,夏天用手揉了揉眼睛,她想起上下学路上,科普画廊中的那些外星飞船,落到地球上的时候就是这么亮。从地下室望出去,前方的路向两边延伸,融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夏天想爸爸每天就在这么硬的地方,要一直坐到太阳快下山,忽然想算了。桌子上的茶杯和家里的一模一样,有个茶杯盖,总是掉下来。所以妈妈用摩托罗拉寻呼机的链子给拴上了,夏天用链子这么吊着茶杯盖,看了半天,她甚至怀疑,这个就是家里的那一个。可如果这样的话,那她在家里看到的那一个,又算什么呢?

你妈厉害了。黄小军看着链子说。

夏天也觉得有点儿厉害,于是就给拆了下来。

过来,她对黄小军说,送你一个东西。接着,夏天把链子就这么系在了他的手上。

我能摘吗?黄小军说,要是被我爸看见了,肯定问我是谁给的,那我能说是你给的吗?

夏天没有回答他。她觉得这个问题属于白痴,她觉得眼前这个人都有点儿白痴。她甚至觉得全世界的四眼都有点儿白痴,爸爸也是四眼。

茶杯里还有一些剩下的茶,夏天喜欢等茶凉了放上白糖一起突然喝掉,喝掉得很突然,就像那些茶叶不知道自己会被喝掉一样,最后只剩下残留物贴在茶杯壁上。但是现在,她一点儿都不渴,不知道为什么,她还叹了口气,这是一个长条形状的地下室,很阴冷,正像地下室应该有的阴冷一样。偶尔,会有鼓风机,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发出呼呼的声音,有一些暗淡的灯泡在两个人身后亮着,因为是周日,所以并没有人,夏天知道一条进来的路,他们就在这边的总经理办公室,长条的尽头是杂货区,杂货区很脏,水泥地上染着油斑,有一个打开水的锅炉,还有一个垃圾箱,里面是一些烟头,给人一种公司经营状况平平的感觉。

从这边走到那边又从那边走到这边,两个人把每个屋子都检查了一遍。

然后呢?黄小军问。

我要把东西弄乱,这样我爸爸会讨厌她,会离开她。夏天说,她这样说的时候好像她已经想了很久。

万一你爸爸不讨厌她,不离开她。黄小军觉得这句话的分量还不够于是又说,万一你爸爸还是和她结婚了怎么办?

你走吧。夏天说。

我不走。黄小军说。

只是,当他们说出这些的时候都觉得也许夏天爸爸真的会和她结婚。

就这样,他们继续一间一间屋子地看,可是,每一间屋子的柜子都太高,而且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切应该属于谁。夏天扬着脖子看了很久,直到脖子酸了,她又拼命摇晃,完全撼动不了一丝一毫。

黄小军看了看刚刚被拴在手上的小链子说――我来吧。

夏天不知道说什么或者还能做什么就把手放在口袋里,口袋里还有一些饼干渣,她拿出来舔了舔说,算了吧。

夏天只有十一岁,看上去也像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儿一样,瘦,或者更瘦一些,她摆了摆自己的肩膀忽然问黄小军:你有火柴吗?

接下来,两个人开始往门口走。忽然,比她问的还要突然,黄小军点了一根火柴,扔进了,或者说,甩进了,一个门口纸篓。

很快,纸篓就燃烧起来了。

夏天想起全家人一起过年放烟花:窗户上结了冰花,冰柱倒垂下来,而窗外是红色的一片。

就这样,在潮湿的地下室,夏天忽然热得满脸通红,被火苗照着眼睛里的光芒,夏天觉得痒痒的,做了个鬼脸。这都毫无意义,像某种笨拙低沉的乐器响了起来,渐渐到来没有人察觉。

这是一个冬季周日的下午,没有人会上班,父亲在家中日常午睡,阳光只会停留很短的时间。

黄小军被火里的幻觉梗死住了近乎窒息,他也许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也许不知道,只是一种必须,火并没有烧起来,只是烧了一个纸篓,但是想象放大了全部,那些火苗就像海面上的浪花吐着舌头。它们就像人类刚发现了火一样,这一生再也没有像此刻一样无知而又确定。

接下来就有了逻辑,黄小军把水槽里面的皮管子接了水。皮管子跳动的时候,看上去就像很喜欢自己这么跳动一样,火很快就灭了,甚至可以说,都没有火需要灭。

很多年之后在医院做过一个小手术的时候,夏天才突然意识到挪动的身体正像那个皮管子。

总之并不像一般人以为这是那种没有来得及扑灭的大火,事实上,很快就被扑灭了,轻而易举啊,他们看着自己做过的事情,就这样消失下去。也因此,回去的路上没有人说话。他们连幸免于难的感觉都没有,这一切没道理。夏天手里还握着偷出来的海螺,也许爸爸周一一早就会发现“忍”字没有了,还有一个残骸一样的纸篓。

他们一路往家走,夏天在想,要怎么说明一切,如果不说明,父亲和母亲就真的要离婚了。

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一会儿走快一会儿走慢,他们看见一个瘸得很厉害的人,像一个蜘蛛,夏天想。但是她并没有说出来,她看了一眼黄小军,她想――黄小军也一定觉得像一个蜘蛛,于是两个人突然哈哈大笑,是呀,为什么非是蜘蛛不可呢。

哈哈大笑之后他们又大声唱起了流行歌曲,他们互相冲着对方的耳朵唱,呼出的气吹到耳朵里,两个人互相往耳朵里面呼气。此时此刻,真的下起了雪。黄小军说对了。

你唱得太难听了,她大声对黄小军说了之后往前跑去。

就这样跑了两步,夏天在路上摔了一个大马趴。从远处看上去,就像一只狗,于是她就在路上这么一直趴了一会儿,时间又发生了错觉,只是很短的时间,否则她就成了一只冷冻狗了,黄小军拼命地拽她,可黄小军长得比她还矮,又拼命地说话,从嘴里跑出来的字就冷冻在了空中。夏天就这么趴着,虽然冷得要命,但她再也不想动了。于是黄小军也坐下来,两个人,就这么坐下来,鞋带在夏天瘦骨嶙峋的脚背上勒出了红印。光看脚背就能判断她真的是营养不良啊。

夕阳西下,一种无形的不安捏住了她,一些没有落雪的地方就像水彩画一样阴影浓重笼罩在一片长形的天穹之下。

忽然,夏天说,你不是要亲嘴吗?这一次是她变得毫无预兆。

之后,两个人,两个人影,毛茸茸的肌肤上宁静的感觉。黄小军黑色的短发从帽子里露出来,两个人紧挨着对方,嘴唇上还有一些细小的毛。

这之后,夏天亲过很多很多的嘴巴,湿漉漉的,干巴巴的,但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这么脏。夏天舔了几下嘴唇又往地上开始吐唾沫。她不管这算不算初吻,因为第一次发生的事情都不好。

吐过唾沫之后就是甜丝丝的,就像热天潮退后,岸边的味道,还有一点儿咸。四周的城市也原地消失了,这一切都不能再比那些扫过墙角的光线和雪花压在树叶上的声音更真实,2路公交车加速驶过的声音,他们在雪中走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目光越过肩膀盯着别的地方就像会有野兽从远处跑过来的没有到来的声音,那些绿色的垃圾桶看上去一天要吃掉很多垃圾才会觉得满足的声音。

月光在头顶不偏不倚。

于是很多事情变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行为凸显出来,那条下雪的街缝进了他们的皮肤里,回家的路还很长,笑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好笑的,他们也就该回家了,有一些傍晚的光从云彩里偷出来,像粉红色的条纹。

那个时候街上还没有那么多车,你甚至有机会在街上背着手走两步。

你看,路灯把地面照成了小便的颜色。黄小军说。

小便不是这个颜色,夏天说。

小便有时候是这个颜色,黄小军又说。

于是两个人又哈哈大笑。他们早就忘了自己刚做了什么,又哈哈大笑。

路边拴着的自行车上全是雪化成的泥,有些干燥的地方已经板结了,看上去像比小便还要恶心的东西。

马路两边的水龙头已经冻上了,冻成它最后一次流出来的样子。有一个土堆,白天的时候可以去里面找鸟石,鸟石要找一对,在凹凸处摩擦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就像小鸟在歌唱,有一个冷饮铺,里面总是放很多北冰洋。

冷饮铺的前面和后面在夏天的时候都是榆钱树,在这个季节,什么都没有了,一左一右两个哈哈大笑的石狮子,他们不应该属于这里。

不过现在是冬天,没有人要喝北冰洋,听听这三个字就觉得很冷,但他们兜里的钱只能买两瓶北冰洋了,他们走累了也渴了。

接下来,他们在一个修鞋的地方停了下来。

冷吗,黄小军问。

夏天一口气倒进去很多,她想起一个流行广告说,味道好极啦。

还剩最后几根火柴,他们一起烧了,在黑暗中,噼噼啪啪的声音,他们用手掌挡着,如果世界只有他们手掌这么大,那这就是一场巨型花火大会了。

两个人盯着一根火柴慢慢地烧完,烧到一半的时候,夏天叹了口气。在她这个年龄不应该叹气,于是她忽然改吹口哨,配合那些凄凉至极的光。

你过来,我给你看一个东西吧,夏天咬着自己的指甲忽然说。北冰洋已经都装进了肚子里,现在肚子鼓鼓的。

黄小军把脑袋凑过去一点儿,于是,夏天像他展示了自己胸口的一颗痣。

像天上的小星星,黄小军半天之后才发出这么一句感慨。

夏天抬头看了看,可是天上根本没有星星。树杈混乱地伸向天空。看着天空就觉得更冷了,两个人开始往家奔跑就像从很高的地方俯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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