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兴帝根基尚浅,帝位并不稳固,若真强迫怀家女下嫁太子,纵是他不出面,也自有世家会出这个面干预。
兔死狐悲,若怀家倒了,别的世家又怎会好过?
怀老夫人深深的看了怀宜一眼。
“阿纯若能嫁得太子,与我们怀家是大有进益的,你总替你大哥不平,如今有这样的机会,怎能放弃?”
“母亲这番话,说的儿子无地自容,”怀宜面容越发冷峻,“我怀家还未到要用自家娇滴滴的女孩儿来换前程的地步!”
怀宜说完,便借口处理政务走了。
怀老夫人疲倦的靠在榻上,身边的嬷嬷关切的看着她,她摆了摆手。
“罢了,随他去吧,如今怀家再经不起动荡了。”
......
怀玉一夜好眠,睡醒的时候,已近辰时。
这是她自重生以来,睡的最好的一觉,她坐起身来,撩开垂下的半面幔帐。
外头阳光明艳微风习习,早晨的曦光从窗棱缝隙钻进来,恰好打在她撩起幔帐的手上。
红胭进来服侍怀玉穿衣。
“姑娘的病大好了,”她笑着给怀玉梳头,嘴里道着家常,“姑娘起的晚了些,想必不知道,今早上,侯爷将大公子狠狠责骂了一顿,连早食都耽搁了。”
怀玉好奇:“出了什么事么?”
大堂兄怀璟向来聪颖好学,在盛京是有名的才子,虽然她做皇后那会儿他拒不出仕,但她也能明白,大堂兄是不想背负一个外戚专权的名声。
相比之下,二堂兄怀瑜反倒是桀骜不驯的多,时常被叔父教训。
“说是昨日王公子弄脏了大公子的一幅画,大公子一怒之下将人撵出去了。”
“哪一个王公子?”
昨天来赏画的不是只有喻懋么?又从哪里冒出来的王公子?
“是王皇后的子侄,王骏公子。”
红胭选好了玉簪,正准备往怀玉发髻里插,怀玉出声制止,“用些纱花就行,簪子在头上沉甸甸的,不舒服。”
吩咐完,怀玉又接着刚才的话道:“既是王骏,撵出去就撵出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怀玉很讨厌王骏这个人。
她摄政的时候,各种天灾人祸不断,国库一直不丰。
她作为皇后带头节俭,可以王骏为首的公子哥却整日膏梁锦绣醉生梦死,他还与何秀斗富,堪称盛京一大笑柄。
“巧了,二公子跟姑娘说的话一模一样,”绿绡端了早食进来,恰好听见怀玉这一句,笑着道,“二公子还说,王骏祖上不过是个卖豆腐的,若不是王皇后的关系,根本没资格踏进我们怀家大门。”
“那叔父可说了什么?”怀玉净了手,边吃早饭边问。
绿绡道:“侯爷说,你既然不愿与他来往,在他登门的时候,就应当将人撵出去,而不是你招待人家用完寒具,却责怪人家用过寒具的手污了你的画作,你自己招待不周,却将责任怪罪到他人头上么?”
绿绡模仿怀宜说话模仿的惟妙惟肖,足以想到当时怀宜的口气。
寒食节的这几日禁烟,大家族中早早做了寒具待客。
寒具大多是油炸过的面食,用过寒具是会弄得一手油,这个时候赏画,真不知是怎么想的。
怪不得叔父会责骂大堂兄了,叔父向来大度容人公允明断,盛京城里的世家风气攀比太盛,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怀玉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吃完早食,就去给怀老夫人请安了。
怀老夫人信佛,吃过早食之后会有一个时辰礼佛,只与怀玉说了两句话,便去佛堂了。
怀玉从怀老夫人院子里出来,想了想,转身去了萧玠的院子里。
萧玠这个时候正在院子里投壶,他投的很准,每一支羽箭都能稳稳的落进壶中。
看见怀玉进来,他收了手中羽箭。
怀玉看着他手中的羽箭,皱了皱眉,谁把这玩意放院子里的?
她希望这一世的萧玠能弃武从文,别再整日想着谋反篡位,霍乱朝纲。
待会儿得将这些容易勾的人起歪心思的东西收走。
省得他对习武有了兴趣,将心放到书本之外。
怀玉不动声色的问道:“义兄住的可还习惯?用过早食了么?”
“用过了,现下没事做便投壶消食,”萧玠瞧她一直盯着他手中羽箭,往她眼前一递,“你要不要试试?”
怀玉接过来,随手放在一旁,笑着道:“不如我带你逛逛园子吧?”
萧玠摇头,他住着还不习惯的很,并不想到处走动。
怀玉也不勉强他,便问他读过什么书,得知他没读过书,连字都写不好的时候,心中不免叹气。
怀家就是女孩子开蒙的时间都要比他早,他现在去学堂只怕先生得单独教。
“先在家里描红吧。”
怀玉将自己先前习过的描红帖翻出来,打算先从楷书开始让他练习。
萧玠生怕自己毁了这些描红,见帖子里夹杂着几张描过的,忙抽出来,“就这几张给我拿来练习吧,我蘸了水在桌上练,待写的好了再往纸上写。”
他抽出的那几张,恰好是怀玉刚习字的时候描的。
怀玉忍不住想起前一世他发回的奏折上,满纸力透纸背的草书,也不知是花了多少心思习得的,这一世他拿着她习过的描红,畏畏缩缩的样子,哪里有一点点的气势?
怀玉又想叹气。
“在纸上描红尚且不足,更别说你才刚学习字,习字也是有技巧的,我来教你。”
她一边说一边将宣纸铺开,她握笔习惯将笔杆捏高,三指合拢手腕悬空,下笔如龙,写的是她摄政之后惯写的行楷。
她的字写的不算极好,盛在功底扎实,笔锋洒脱,看着便意气从容。
萧玠看见怀玉写的这一纸行楷后眼睛顿时发亮。
他学着她的样子执了笔,手腕悬在宣纸上方,他有些控制不住,拿着笔的手抖得厉害。
颤巍巍的笔尖好不容易落在纸面上,可写出来的却是歪歪斜斜的字体,比之三岁幼童都不如。
他羞愧欲死。
“你放松,握笔不需要太用力,”怀玉看不下去,伸手覆上了他的手,感觉到手掌覆盖下的那只手连同手臂都僵硬了。
她忍不住睨他一眼,“这么紧张做什么?”
许是离得太近,萧玠鼻尖充斥着怀玉身上传来的馥郁馨香。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其妙的一阵快过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