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敏酥听到这个声音,心头微颤了颤,好一会儿,她才抬头看向声音所在。
人群分开,陆芝兰带着嬷嬷和丫环匆匆而来,到了跟前,她猛的刹住脚步,热切又隐忍的目光锁定傅敏酥的脸,细细打量的同时,泪珠滚滚而落,伸出的双手想抱又不敢抱的僵着:“酥酥,你......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母亲。”傅敏酥垂眸,福身行礼。
她这个娘,对她的心是真的,只是,每次见到她就哭,让她实在头疼。
“嗳......”陆芝兰连连点头,眼泪婆娑的望着傅敏酥,舍不得挪开眼睛。
“母亲,您别哭了。”傅敏酥在心里叹了口气,温声说道,“我现在很好,您不必担心我。”
“祖母也在此礼佛,你跟我一起去,咱们一起......求求你祖母让你回府住。”陆芝兰伸手抓住了傅敏酥的袖子,哭着往后山的方向拉,“你一个女子,怎好一个人住在外面。”
“我不回去。”傅敏酥反手拽住了陆芝兰。
陆芝兰个子不如傅敏酥高,看起来顶多一米六,骨架又小,身材匀称纤细,被这么一拽,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傅敏酥忙扶了一把。
薛倩兰趁着这个机会,拉着傅静珠溜走了,跟她们一起的那些贵女们也跟着离开。
地上坐着的老者已经服用了杜太医从医箱里取出的几粒糖丸,感觉稍稍好了些,在福宣和杜太医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傅敏酥的方向,低声对福宣说道:“让人查一查。”
查谁,他没说,福宣却懂了:“老爷放心。”
热闹的路口很快就只剩下傅敏酥母女和几个嬷嬷丫环。
枳香匆匆回来,她跑得满头大汗也没能找到什么太医,还是方才听人讲有个老头被一姑娘救活了,她才折返回来的,见陆芝兰等人在这儿,她愣了一下才上前见礼。
“酥酥,跟娘回家。”陆芝兰还在哭,她盼着母女团圆盼了十几年,女儿终于回来,却没在她身边待多久便嫁了出去,如今落得个被休弃无处可去,这无疑于挖她的心。
“母亲,您说的家,是指傅府吗?”傅敏酥反问。
陆芝兰愣了一下:“自然是傅府。”
“那是您和父亲、兄长们的家,是祖父祖母的家,是傅静珠的家,不是我家。”傅敏酥平静的陈述事实。
“那......那......我找人护送你回族地?”陆芝兰心中大悲,眼泪掉得更快了。
“那是族人们的家,也不是我的。”傅敏酥依旧摇头,打小,五爷爷和怪婆婆就待她极好,可,这并不能掩盖她寄人篱下的事实。
“你别胡说。”陆芝兰终于忍不住,紧紧的抱住了傅敏酥,痛哭出声,“你是傅家的嫡长孙女,傅府不是你的家,又是谁的家,你跟我回去,只要......只要你跟祖母低个头认个错,你祖母慈悲心肠,定不会赶你走的。”
“母亲也觉得我错了吗?”傅敏酥僵硬的站着,声音渐冷。
“好孩子,你听娘的,认个错又不会少块肉,总好过你独自一人在外漂泊。”陆芝兰劝道,“你回家来,他日找个好人家也是容易的,若是你不想再走一步,那......有爹娘兄长在,总不会少了你那口吃的。”
“所以,母亲还是觉得我错了。”傅敏酥低叹一声,直视陆芝兰说道,“向祖母低头,倒也没什么,可,我错在何处?是替嫁入相府?还是那封和离书断了傅静珠进相府的路?所以,回到傅府,我还得向二婶和傅静珠认错,对吗?”
“......”陆芝兰无从辩解。
她很清楚,事实就是如此。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论我是替嫁还是出嫁,总归已出了傅家门,那个家便不再是我的家。”傅敏酥说到这儿,退后一步避开了陆芝兰的手,深深一福,“母亲多保重,我能照顾好自己,母亲不必为我担忧。”
“酥酥!”陆芝兰急急上前。
傅敏酥再退,神情坚定:“母亲,您回去吧。”
陆芝兰哽咽着摇头,一个劲的低呜:“你跟娘回去,咱们回去。”
“珍重。”傅敏酥再次一福,转身离开。
枳香忙跟着行礼,急匆匆的追了上去。
“酥酥。”陆芝兰在后面追了几步,身子摇摇欲坠,还好被一直跟在身边的奶娘元嬷嬷扶住,看着傅敏酥的背影,她揪紧了心口衣襟,“好歹告知她如今住在何处......这孩子......是在怪我们啊......她......呜呜呜......”
“夫人,大姑娘不是没主见的人,她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快别哭了,身子要紧。”元嬷嬷柔声劝道,“您也知道,大姑娘不喜欢您哭的。”
“我不想哭的,是眼泪自己掉下来的,真不是我要哭的。”陆芝兰哭道。
“是是是,快别哭了。”元嬷嬷无奈,只好顺着陆芝兰的话。
傅敏酥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出了山门,她这才在石阶上停了步,转头看了一眼。
“姑娘,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呀。”枳香追得气喘吁吁。
“没什么。”傅敏酥摇了摇头,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每次跟陆芝兰说话,都有些心累,实在是太能哭了。
“姑娘,那位老人家真的是你救好的?”枳香跟在傅敏酥身边好奇的问,“姑娘何时会的医术?为何这些年都没怎么用呢?”
傅敏酥好笑的看向枳香:“医术又不是非得拿起银针才算的,平时烧的菜、炖的汤、熏的香,都可以学以致用,只不过,不显眼罢了。”
“烧菜、炖汤、熏香还能和医术有关?”枳香听得一头雾水。
“以后你会知道的。”傅敏酥失笑,拍了拍枳香的肩。
“施主请留步。”两人正说笑,后面追下来一个小沙弥,他看着也就五六岁,长得白嫩干净,见傅敏酥停下后,他单手揖礼,递上一个青色荷包,“阿弥陀佛,施主,您的信。”
“谁给的?”傅敏酥惊讶的接过。
“是一位女施主。”小沙弥再次一揖,转身走了。
“女施主......”傅敏酥听得满头黑线,这话跟没说没区别,今日相觉寺虽然封锁了不少地方,但,女客们还是很多的,她也懒得猜,直接打开了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