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那个异族女子这么快就封了美人?”
“可不是嘛,皇上刚刚恢复就召见了她。”
“皇上受伤这几天不都是皇后娘娘照顾的吗,怎么转身就找上米美人了?”
“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还是专宠呢,估计皇上是腻了吧,君心难测啊。”
我蹲在墙角听两个小宫女咬舌根,听得脑壳疼,我嗖地一下站起身,“你们很闲吗?”
她俩立刻就跑没了影,嘴里还念叨着要下去领罚。
我郁闷地在梨华宫门前徘徊,犹豫再三,我没有进去,只觉心里烦躁。
方无恙恢复得很快,太医说只要不剧烈运动就无大碍。
他召见米勒尔,封她为美人。
方无恙说他只是和米勒尔交流医术,米勒尔在医术方面颇有造诣。
我不知道他还有探讨医术的习惯,权当是他这次受伤受怕了。
他多次让我跟他一起去梨华宫,可都被我拒绝,我觉得我没有必要知道我的刺杀对象去一个妃子的宫殿里干什么。
014
米美人宠冠后宫的消息不胫而走。
人们都在议论米勒尔的来历成谜时,来了两个外邦使臣。
方无恙设宴款待。
晚宴上,使臣的服装虽不如当初米勒尔的精致美丽,却也是雍容贵气。
之前的外邦贸易都是太子着手在办,如今太子被废,新帝登基,外邦使臣就来朝拜天子,交接贸易事宜。
本以为这次晚宴不会有什么大风大浪,可满脸络腮胡的使臣却跪在中央。
他哭诉着米勒尔是他们跑丢的公主,让方无恙大发慈悲还给他们,以结两国之好。
我余光瞥见米勒尔惊慌失措,深深的恐惧填满眼底。
方无恙看都没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使臣,淡淡地吐出一句“米美人是朕的妃嫔,你又说她是你们的公主,那便让米美人自己决定去留。”
米勒尔闻言站起,说的话铿锵有力,“回皇上,臣妾是皇上的妃嫔,没有去别处的道理。”
使臣指着米勒尔还欲争辩,“公主不懂事……”
桌上外邦献上的琼脂玉酿被方无恙一把掀翻,醇香的酒液咕噜噜地洒在地上。
“她说她不愿回去。”方无恙目光阴骘,嗓音极具侵略性。
想来方无恙对她也是用情至深。
使臣齐刷刷地趴在地上,无人再敢反驳。
015
晚宴接近尾声,使臣都已经提前退下。
我无心殿上的歌舞,无聊地观察着每个角落,这是身为杀手的天性。
我的目光落到那个正要悄悄溜走的宫人身上。
我手里的筷子一顿,他的身形我太熟悉不过了,是那个我朝夕相处了十年的人。
方无恙见我异样,问道:“昔儿,怎么了。”
我:“殿内有些闷,我出去透透气。”
我飞快跑出殿门,跟上那道身影。
楼往将一封信纸递到外邦使臣手上,他瞥见匆匆赶来的我。
他拦住我,让那两个使臣跑掉。
他噙着笑,“小昔,别去追。”
我一错不错地望着他,“为什么?”他做的事情有太多我都无法理解。
楼往一把抱住我,淡淡的苦菊茶味萦绕在我的鼻尖,这是他常喝的茶。
“小昔,我自有我的道理。”
“小昔,你瘦了好多。”
他总是有他的道理,从不肯告诉我这个废物杀手,十年皆是如此。
我咬着唇,任由他抱着,积压在心里的话始终没能问出口,我懦弱地躲避着,躲避着一切让我害怕的可能。
016
初冬,寒气愈发逼人,我的刀也越来越利。
楼往说方无恙残暴狠厉,杀父弑母,赐死朝臣,不是一个好君主。我需要尽快完成任务。
我握紧手里的刀,想要将它嵌进血肉里。
不久,我大病一场,太医说是奇症,无药可医。
地牢里传来前朝太子消失的消息,朝堂上下一片哗然。
我拨弄着我面前的苦菊,过去这么久方无恙不会不知道护玉令牌的事,他却从未去问责过弄欲阁。
甚至于对拥有护玉令牌的废太子不闻不问。
眉心处落下冰凉的触感,“昔儿,在想什么呢?”方无恙舒展着我皱起的双眉。
我:“没什么。”
他看了眼我面前的苦菊,“朕看你前些日子为了种它花了不少心思。”
我点点头,“苦菊有种淡淡的雅香,还能泡茶,我很喜欢。”
他话里淡淡的,“我在养心殿的院子里种了很多,等你病好了,就去瞧瞧。”他冷峻的眉眼看向我,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孤独和柔和。
我咳嗽两声,被他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病了就多休息才是。”
我恹恹地窝进被子,才瞧见方无恙身后的米勒尔。
方无恙解释道,“米勒尔医术精湛,她能治好你的病。”
太医都治不好的病,他却执意要治,我和他那个早逝的白月光真这么像?
眼神无意中落到米勒尔身上,方无恙将他带在身边,那她应该和白月光相像才是,可我们明明一点也不像。
米勒尔端来一碗汤药,我深呼吸一饮而尽,浓郁的苦辣味瞬间占领我的口腔,身体本能地排斥刚到咽喉的药,我下意识就要往外吐。
方无恙一手捂住我的嘴,一手在我的咽喉处上下抚摸,“乖,喝下去病就会好。”
我紧闭着眼,硬逼自己咽了回去。
落到胃里的苦辣让我身子忍不住一哆嗦。
方无恙拿出蜜饯往我嘴里塞,我唇瓣轻启,又紧紧闭住,任由恶心的味道在口腔里肆意。
我不能吃,我是要杀他的人,接受他的好只会让我愧疚。
“很甜的,吃了就不苦了。”方无恙的话里带着几分委屈。
我半垂着眸,不敢去看他,我鼓足勇气问道,“为什么要对我好?”
很久都没有答复,我开口欲打破这份沉默时,他冰冷地手捧起我的脸,“看着我。”
我小心翼翼地对上他的视线,滚烫的目光几乎要将我灼烧。
“我爱你。”
我从未听到过这句话,却又好像听到过无数遍。
大脑突然宕机,我脱口而出,“为什么会爱我?”
“因为你是楼昔。”他的眼神像是炽热的海。
我无措地垂下头,心脏不受控制地快要跳出胸膛。
017
他长发如瀑,玉面纤指,一双狐狸眼直勾人心魄。
他轻抿一口茶,唤道,“小昔,你可让我好等。”
我瞪大眼睛看他,“阁主大人,你怎么来了?”
楼往眉眼弯弯,将手里的茶盏放下,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我听说你病了,这是我做的灵药,不许调皮,每日一颗,要按时吃。”
楼往对外自称天人,知天命,晓地理,无所不会,无所不精。他能做出解药也不足为奇。
楼往拉住我的手,一把扯到他面前,“小昔长大了,会瞒人了,生病也不跟我说,莫不是忘了我这个阁主。”
“我只是觉得不能因为这种小事麻烦阁主大人……”带着温度的食指停留在我的唇边,打断了我的话。
“和小昔有关的事都不是小事。”他眉眼温柔,我的唇边酥酥麻麻的。
“小昔的任务进展如何了?”
他话里温柔似水,却叫我哑口无言。
见我不作反应,他自顾自道,“新皇残暴,可对妃嫔有情,你是皇后,想他待你也是极好的。”
他松开我的手,端起茶盏,“可他是皇帝,仅仅对妃嫔有情是不够的。于手足,于朝臣,于天下,他皆问心有愧。”
“你不能这么自私,小昔。”他抬眸看我,眼里有失望。
我失败过很多次,可他看我的眼里永远都是笑意吟吟,从未有过失望。
我慌张地想去拉他的手,他转身避开。
冷冰冰地落下一句,“我给你十日期限。”
楼往离开这里,我脱力跌坐在地上,被摘得寥寥无几的苦菊在风里更加破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