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离开后,房内只剩下我与顾景。
他将腰上的荷包解下,被官场打磨稳重的性子,手却止不住地颤抖,好几次都没能解下来。
“阿盈,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受不了,阿盈。”
可那是假的,不是我一针一线用指尖上的血绣出来的那个。
但我连话也说不出来。
“够了吗?”
齐茵闯了进来,她红着眼,腰上还是戴着那块玉佩。
“顾景!你让我在大婚上丢尽脸面,若不是父皇说大喜的日子不可见血。”
“你!”
她葱葱玉手指向顾景。
“还有你!”
还有我。
“都得死!”
顾景瞬间冷了脸:“死就死!阿盈不在了,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
说罢,他怒而上前,一把扯掉齐茵腰间的玉佩,狠狠摔到地上。
那块镶嵌了红玛瑙的玉佩,瞬间碎个七八块。
齐茵颤抖地后退一步:“好……,你好得很啊!”
她胸膛剧烈起伏,脸气得涨红。
“姜盈你还不知道吧?我根本就没有病,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和离就不可能就以后了!”
说罢她嘲讽一笑。
“你觉得顾景会不知道吗?他骗了所有人。”
“你知道他怎么说你的,大家闺秀,花瓶一样,少了趣味。”
顾景大怒:“够了,我自会向圣上赔罪,这些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齐茵越说越起劲:“没有关系,你敢说不是你刻意接近我,你敢说你已经与我有了肌肤之亲,你敢说不是你先对我起的心思。”
原来,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算了,反正已经不重要了。
顾景像一只盛怒的狮子,让人将公主请了回去。
而后他回到我的床前,他把破碎的玉佩放到我的手中。
“阿盈,我会把玉佩修好的,再送你一个顶顶好的。”
我不要了,玉佩修好还有裂痕,顶顶好的也不是那个了。
我的身体越来越轻。
“我会用我所有的一切换你回来,我不做官了,我什么都不要,你不能离开我。”
顾景将脸埋在我的手心,恍惚间,我又看见你三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
愁苦着一张脸,向我哭诉。
还好我爹没有打到他的脸,要不然我不喜欢了怎么办。
不喜欢了……
就不喜欢了……
恍然前,我看见顾景的那颗血淋淋,整个落地的心,化作了三年前捧花踏青而来的顾景。
他说。
“阿盈,走吧。”
我再也坚持不住了,陷入了黑暗。
“顾大人,姜小姐已经去了,莫要冲撞了已逝之人?赶紧着吧。”
我站在顾景身边,看着人将他拉走。
这次,好像是彻底死了。
顾景与我擦肩而过,我看见他头上好像生了几根白发。
他声音沙哑:“我要将他葬到我顾家祖坟。”
在门口等了许久的双儿怒冲进来:“小姐说了要葬在庙里,而且要葬也该葬我们侯府。”
“更何况,你已经与小姐和离,配什么这么做。”
“顾大人。”双人愤恨着看着顾景。
“你算什么身份呢?”
好双儿,我看着双人脏兮兮的衣服和脸,又心疼又欣慰。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抱着必死的心,闯的婚礼。
顾景一下白了,浑身的血液都被抽走,满身冰凉。
“不过一个小破庙,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我再给你们便是。”
“顾施主,话不能这么说。”主持在双儿身后遥遥一拜。
“我等是有陛下授予建的寺庙,不是什么破庙,更何况姜善士一心向佛,虔诚万分。她生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自当是要了却夙愿的。”
主持手捧写着我名字的契纸,示意顾景。
顾景紧攥着拳头,脸上青筋暴起,牙关咬得咯哒咯哒响。。
“不就是陛下手谕……”
他深呼吸几下,而后长呼一口气:“待我奏请陛下便是,有什么难的。”
我心里一跳,他竟然敢这样拿陛下来压别人。
主持不会真的同意吧。
我急得连连转圈,如热锅上的蚂蚁,嘴里念念道:“他就是在吓你们,你们可千万不能答应啊。”
“说好的救人一命呢?这也是救了我的命啊,我佛慈悲啊。”
双儿一抹脸,她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出声嘲讽道:“陛下?你什么身份?”
“是未完婚的驸马,还是已经和离的侯府女婿。”
顾景好像被戳中了痛点,猛地上前,死死盯着双儿:“你一个奴婢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她不能,那本侯呢?”
一道声音如惊雷炸起,惊动了所有人。
爹!
我心突一下,茫然落下血泪来。
我一摸脸,手指通红,凄惨笑了一下。
是啊,我已经不是人了,连眼泪也没有。
那些日子我心里不是不明白,爹娘总是心照不宣地找人照顾我,寺庙也被他们打了招呼,上下打点好了,就怕吃了苦。
当初双儿找来的大夫,亦是最好的大夫。
但见我一副一心向佛的样子,满是无奈。
但也是怕我又情绪激动伤了身子,于是只能让人再三好好照看。
但没想到,现如今已经是天人两隔。
爹一瞬间好像老了很多,我悲从心起。
想去看看娘还好不好,我上次见她已经怀了身孕,双儿告诉我这些本是想让我开心一些。
但我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好你个顾景,你就是这么照顾我女儿的,我竟然不知道你做下这等丑事。”
顾景佝偻着脊背:“岳丈大人。”
我爹冷哼一声:“担不起。”
说罢便让人好好收敛我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