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的时机,真是巧妙得令人心惊。
不早不晚,恰恰是我与秦苍大婚当日。
她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一身素白衣裙,往摄政王府那雕梁画栋的朱红大门前盈盈一站,便足以让秦苍失了魂魄。
他毫不犹豫地,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将他心心念念的女子迎进了门。
只留下我,一个与他拜堂拜到一半的新娘,和满堂宾客面面相觑,
尴尬至极。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玩偶,孤零零地站在戏台上,接受着台下观众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
我紧紧地握住藏在宽大衣袖中的双手,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用疼痛来提醒自己保持清醒。秦苍权倾朝野,他可以随心所欲,任意妄为,但我不能。
若是我此刻失了分寸,做出任何不合时宜的举动,
那么明日,京城的大街小巷,必定会传遍关于我的各种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
想到这里,我强压下心头的屈辱和愤怒,一把掀开了头顶的红盖头。
我努力扬起一抹温和得体的笑容,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对在场的宾客说道:
“王爷忽有急事,先行一步,怠慢了诸位,还望大家多多海涵。”
说完,我向站在一旁的王府管家使了个眼色,
示意他立刻安排下去,将早已准备好的美酒佳肴,流水般地端上桌来。
然后,我强打起精神,亲自起身,在宾客之间周旋敬酒,陪着笑脸,说着吉祥话,
直到确保每一位客人都吃好喝好,尽兴而归,这才安排王府的小厮,将他们一一安全送回府。
我将一切都处理得滴水不漏,没有给任何人留下任何可以指摘的话柄。
即便有人想要指责我擅自掀盖头,坏了规矩礼数,也无从开口。
因为,真正破坏了这场婚礼,坏了规矩礼数的,是秦苍,而不是我。
若要指责我,那就等同于指责秦苍。
所以,至少在明面上,他们只能违心地夸赞我识大体,顾全大局。
而这一切,都是顾辞风教给我的。
上辈子,我嫁给他之后,他便将自己名下的所有商铺,都交到了我的手中,让我来打理。
京城之中,百家商铺,其背后的人脉关系盘根错节,复杂至极,又岂是我一个从未接触过这些的后宅女子能够轻易理清的?
刚开始的时候,我光是看那些账本,就看得头昏脑涨,眼花缭乱。
没过两天,我就开始和顾辞风闹起了小脾气,委屈地嚷嚷着,
说别人家都是男子养家糊口,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得反过来,要我一个女子来抛头露面,操持家业?
一向对我温柔体贴,轻言细语的顾辞风,在那一次,却罕见地对我冷下了脸。
他严肃地告诉我,这些商铺,这些生意,是我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我必须要学会如何经营,如何管理。
“有你在,我为什么要学这些?”我当时不理解,倔强地反驳他。
顾辞风却沉默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无奈,有心疼,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悲伤。
良久,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这病弱之躯,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若是我……若是我走在了你的前面,你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到时候,若是遭人欺负,又该怎么办?”
从那天起,我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再苦再累,我都咬牙坚持,再也没有抱怨过一句。
我收起了所有的小女儿脾气,逼着自己去学习那些繁琐的账目,去熟悉那些复杂的生意,去应酬那些形形***的人。
明明我最讨厌牲畜身上的味道,却还是硬着头皮去学习骑马,
只为了能够有一天,可以带着行动不便的顾辞风,一起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上女学的时候,我最讨厌读书,总是看不进去。
可是为了顾辞风,我却将那些枯燥的医书,翻了一遍又一遍,
只希望能够在阴雨天气,他的腿疾发作时,能够用自己学到的知识,帮他减轻一些痛苦。
我努力地把自己变得坚强,变得独立,变得无所不能。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与顾辞风相守一生,共同白头。
可是如今……
我低头看着身上这件华丽而刺目的嫁衣,看着这间陌生而冰冷的房间,眼泪还是忍不住,无声地滑落。
今夜,本该是我的洞房花烛夜。
顾辞风,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擦干眼泪。
我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一件一件地卸下头上沉重的钗环首饰,脱下身上繁复的嫁衣,换上了一身轻便的寝衣。
然后,我静静地坐在床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路。
如今,秦苍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提前归来,对我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按照上辈子秦苍对她的宠爱程度来看,我被贬妻为妾,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过……
我和秦苍之间,并没有完成正式的对拜礼。
如果我能够抓住这一点,好好地做一番文章,或许,我可以想办法撤销这桩婚事,
或者,至少可以向秦苍讨要一纸和离书。
总之,无论如何,我现在的处境,都要比上辈子的姐姐好上太多太多了。
想到这里,我原本沉重的心情,竟然涌现出一丝轻松。
或许,这真的是上天给我的一个机会,让我可以摆脱秦苍,摆脱这段孽缘。
巨大的疲惫感和困意,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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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命运的走向,总是充满了变数,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第二天,当秦苍回到王府之后,他竟然下令,重新补办了我和他的婚礼。
不仅如此,他还对我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宠爱,
那种宠溺的程度,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国家,变得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