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枝没说错。
昨天晚上,从宋家出来,我就接到了疗养院的电话,我的妈妈还是走了。
所谓的陪金主,其实是去料理妈妈的后事。
大概那时候自己心里也害怕,背着宋家悄悄转院时特地选了离殡仪馆最远的疗养院,从南开到北,看着瘦小的妈妈被推入那个黑漆漆的盒子里,火光滔天,最后只剩下一捧粉灰。
我有些愧疚,明明自己一直在害怕这一天,可这一天真的到来,好像也没有那么悲伤。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在我的意识里,早就删除掉了妈妈的位置。
说来很讽刺,宋枝讨厌我,但她知道关于我的每件事情。
周忘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他年少时不知道我的苦衷,成年了位高权重却依然不清楚我的秉性和选择。
他甚至说不上来,让我成名的是哪部作品。
“对不起期期。”他又这样叫我,为他不知道我妈妈的事情,还错怪我去陪了不存在的金主。
宋枝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周忘,你其实根本没那么爱她,你都是假装深情自我感动。”
但周忘不觉得。
他拉住了我的手,像多年以前,他压不住内心怀疑质问我是不是跟了哪个有钱人,又不愿接受这现实。
“我不是什么都没做,我一直在查宋家。”但他到底是成熟了,那时候的他只有无力空洞的挽留恳求,现在,他懂得靠牺牲一些人的利益来证明自己有价值。
“我手上有她们欺压其他小公司和偷税漏税的证据。蛇打七寸,我能帮你。”
他还懂得怎样在谈判桌上一点点加大价码,“你妈妈当年的车祸,我也掌握些东西了。”
他唯一的疏漏还是在于不够了解我,他忘记了,我也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我了。
那一场横空而至的车祸,带走了我的妈妈,也杀死了年少真诚相爱的周忘和许期。
我拒绝了周忘的慷慨相助。
他有的那些,我全都有了。
“我听你的,没有处理热搜,现在要不要放些证据?”
哄着周忘走了,我马上换了门锁密码,正在家里收拾卫生的时候,晏昇的电话打了进来。
意料之中,热搜上出现了我的负面新闻,夜会导演和投资商、潜规则、傍金主,甚至有可怜人及时地跳出来,说我在剧组轧戏、拉帮结派搞霸凌。
我只是一个三线艺人,却能占据榜首的鲜红词条,背后当然有人捧着,那人大方,还给我买了许多水军,评论里清一色的黑料差评。
“不用了,就这么放着吧,刚好让她们放松警惕,也方便我们下手。”
那边沉默良久,忽然问:“那你会不会委屈?”
我愣住了,倒是真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
十五岁,爸爸抛弃妻女离家出走,那时候妈妈伤心着急,我没时间想自己委不委屈。
十七岁,妈妈出了车祸,另一方上门讨债,我要找医院、求门路,也没时间去想自己委不委屈。
十八岁,曾高调向我表白说这辈子都爱我的男友疑心我被有钱人包养,吵闹质疑,我也许曾经委屈过,可没人听没地方说,就不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