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比赛这天,奶奶本想一起去,我却告诉她:“奶奶,我呢,想着那个地方吵,对你不好,就没有给你订票,而且一张票钱也挺贵的,我们得把钱留给晓虎用,你说是吧。”
她本想发作,看看郭晓虎又看看我,没有一个觉得这样不对,再加上被我骂过,有些惧怕我,只好说:“是,是。你们去吧。”
临出门,我又叮嘱:“晚饭做你自己的就行,我们在外面吃了。”
她没说话,我心情大好。
吃饭时,郭晓虎看着我脸色,小心翼翼问:“姐,奶奶不去看比赛,也可以先跟我们一起吃饭,我们把她送回去再去看比赛。”
我立刻变了脸色,严肃起来:“谁把她送回去,你去吗?非要多耽误这会儿时间吗?”
郭晓虎低头噤声,我看着碗里的拉面,想起来之前,镇子上有戏班子表演。
奶奶说,我妈得做饭,我得写作业,所以不能带我们去。
我信以为真,妈妈也没说什么,煮了一锅饭,又拿辣椒炒了肉。
我妈给我夹了很多肉,让我多吃点。
我小声问我妈:“奶奶回来,发现肉都吃光了怎么办?”
我妈揉揉我脑袋:“没事,你最近学习表现很好,所以今天可以多吃点。”
我大快朵颐,第一次吃撑,肚子也滚圆。
他们九点多才回来,爸爸说自已在外面吃了拉面,这些饭留到明天再吃,奶奶见炒了肉,虽然生气,自己却不占理,只是嘟囔了两句浪费。
奶奶之后也在邻居面前暗讽我妈贪吃,和我一起吃了好几两肉。
我妈也笑:“谁知道妈看完戏班子,还在镇上吃饭,也不提前说一声,不然就我和小钰,我哪舍得炒这么多肉。”
她这点伶牙俐齿的小聪明,在奶奶面前完全不够格,奶奶被她呛一句,觉得丢脸,私下里拧她胳膊上的肉,恶狠狠让她别再多嘴。
我护住我妈,咬了她的手,立即被她一巴掌掀翻在地:“狗崽子,跟你妈一样贱,敢咬我,你想死是不是。”
我爸本来不参与这样的事,看到奶奶被咬,狠狠踢了我一脚,对我妈生气:“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孩子,活腻了是吧,下次再敢咬我妈,你俩一块给我滚出去。”
当时小小的我被我妈捂住嘴,我妈不断哀求:“她小孩,不懂事,不懂事的。”
我对游戏比赛不太感兴趣,郭晓虎整个人兴奋的仿佛要起飞,手哆嗦不停,开始前跟着全场观众大声呐喊助威,开始后不断给我介绍这是哪个选手,打什么位置,还跟我讲选手私底下的乐事。
比赛结束后,我才看到奶奶发的短信,她让我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我甚至有一瞬间的恍然,仿佛我们真的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直到出了场馆,晚春的风裹挟着凉意扑面而来,我用力捏住自己手背上的肉,疼痛感袭来,我清醒地告诉自己,我要报复害死我妈的人。
郭晓虎看完比赛,整个人像打了鸡血,奶奶催促他回老家,他也不乐意,双手一摊:“你自己回去吧,奶奶,我得留在这里,你先自己回去,等我以后赚钱了肯定接你回来。”
奶奶不甘心自己回去,拿着银行卡来找我:“小钰,我那什么,沙发到底不是睡觉用的,我这个卡里,有点钱,你带着我去拿,一千块钱就够了吧。”
我点头,到了自助取款机前,她信不过我,让我在外面等,我也不关心她的棺材本,索性随她去。
我让陪玩带郭晓虎每次进步十颗星,输输赢赢打上去,再停滞几天。
一个月后,郭晓虎已经稳定到八十星,赢不上来,也输不下去。
他如沐春风,还以为是自己的潜心苦练,终于起了作用,出来上厕所都哼小曲,
却不知,这一切,不过是我指使,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罢了。
奶奶在这里待了三个月,没有一天不被骂的,我经常在监控里,看她被骂的捂着心脏大口喘气。
我并没有当回事,已经该下一步计划了。
回家后,我面色凝重:“晓虎,我得跟你说个事,就是你什么时候能打比赛赚钱?”
奶奶很不乐意,给他夹了一大筷子肉,忿忿道:“你着什么急啊,这就不舍得花钱了?你当姐姐的,就该多帮衬弟弟,你看那些能赚大钱的买卖,有哪个是能立刻回本的?”
说的好,说的真是太好了,我在心里连连夸赞:“知道知道,主要是,奶奶,我手里现在没钱了,晓虎那两个教练,一个月就得两万,房租一个月七千,加上咱们吃饭,一个月三万多,我一个月还挣不了这么多呢,怎么办啊奶奶。”
她的脸一下子垮了,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郭晓虎急了,拉住奶奶的手:“怎么办啊奶奶,我都练了这么久了,哪能说停就停。”
奶奶被他晃得心烦,没好气道:“你先消停消停,等我想想,肯定不会不让你练的,行吗?”
奶奶的办法,就是拿出她的养老金。
她年龄大了,只一昧相信,孙子会挣很多钱,完全不想,前期的准备,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洞,更何况,郭晓虎根本就没有什么游戏天赋。
这之后,她更加肆无忌惮推门打扰郭晓虎,郭晓虎但凡露出一个不乐意的表情,奶奶的哭诉就会立刻紧随其后。
“你现在能安安心心玩,还不是花着我的钱,连感恩都不知道,我白给你花钱了啊。”
钱,给奶奶带来了无数底气,郭晓虎也被拿捏住命脉,两人的争吵愈发剧烈。
郭晓虎本身就是蜜罐里泡着长大的,接受不了生活中不顺心的事情,甚至还在我下班后找我,问我能不能让奶奶回老家,他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我是乐意见到他们两个不和的,但也只是说:“奶奶那么疼你,她非要跟着来,我有什么办法,不然你就说,这两天放假,带她回老家,然后再自己过来呗。”
郭晓虎那点脑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思索了几天后,奶奶居然真的要求回一趟老家。
我工作忙,没有陪着去,也算是让郭晓虎亲自做一个选择。
如果他不回来,我就当以后再也没有这个弟弟,如果他跟着我,我会供他好好读书,走上正道。
毕竟,我们也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弟。
只是我没想到,他们刚回去几天,郭晓虎就给我打电话,哭喊着:“姐,奶奶死了,你现在快回来吧。”
我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终于理解了“奶奶死了”这句话后,大脑嗡嗡作响。
怎么会呢,那个骑在我妈头上作威作福,嚣张跋扈,溺爱孙子的小老太,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报复她,她怎么就这么死了。
“你先别急,电话里事情说不清楚,我先去请个假,你等我回来。”
我请了假,坐上回老家的高铁,还是有一种悬浮的不真实感。
回家的四个小时车程,我心乱如麻,突然想起很久没看过的老家监控,点开后,我才发现,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监控里,奶奶坐在沙发上,另一边坐着村东头的刘麻。
耳机渐渐传出他们的谈话内容:“麻子,我这个孙女你也是见过的,人长得不错吧,岁数也小,你娶了她,指不定明年就能抱儿子了。”
“二十万太多了,姐,这样吧,我们说个吉利数,十六万六,要是行,明天,我立马给你钱。”
这个人我有些印象,快四十岁的一个老光棍,结过婚,老婆被打跑了。
他们大肆谈论我应该被用什么价格交易出去,而我的亲生弟弟,就坐在旁边,一言不发,默认了这场罪行。
那一瞬间,我竟然没有觉得有多少失望,只觉得,自己想拉郭晓虎走回正道的想法十分可笑。
我给郭晓虎打过去电话,告诉他我今天工作忙,回不来,明天才能请假。
挂断后,监控里,麻子的脸直接耷拉下来:“不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姐,说好了啊,她到了就来喊我,明天把她关好,别让她跑了啊。彩礼就按咱们谈的,十六万六。”
男人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说完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