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海浪翻涌，刻着我名字的车瞬间被海水吞噬，逐渐消失。
我已经被提前找好的国外救援队送上了直升飞机。
沈清川，再也不见。
许念握住沈清川的手，撒娇着要他陪自己切蛋糕。
周围是朋友的起哄声，可他却觉得格外不真实。
明明他遵循自己的内心，暂时摆脱了枯燥乏味的婚姻。
身边是为他死了一次又一次的许念，可沈清川却始终有些慌张难耐。
他想自己也到了该回到晚辞身边的时候。
他陪了许念这么久，为了她伤害晚辞，也算是没有辜负她的真心了。
他招手唤来管家，“去把晚辞叫来，她不是最喜欢巧克力蛋糕吗，第一块给她吃。”
许念有些不满地嘟起嘴，俏皮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姐姐不喜欢我，你叫她来会不会坏了大家的兴致。”
沈清川却好似没听见一般，专注地看着门口，等着管家将我领进来。
可过了半晌，管家跌跌撞撞跑了进来，面色惊慌。
“沈总，夫人不在家里，她的跑车也不见了。”
他的话一出口，周围一片寂静。
沈清川翘首以盼的模样僵住了。
许念轻笑一声，“姐姐这是又耍起离家出走的招数，想吓唬清川哥哥。”
她话音刚落，却被沈清川甩到一旁。
“精神错乱的游戏，我不能陪你继续下去了。”
不顾许念含着惊恐的呼唤，他头也不回地跑到地下室。
阴寒恶臭的屋子，站进去连腰都直不起来，更别提肥硕乱窜的老鼠。
他看着单薄破旧的床榻，有些惶恐地喊着我的名字。
“晚辞，我精神恢复正常了。”
“我们之间的过往，我都记起来了，前些日子是我错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回荡，却始终无人应答。
沈清川目光定定地看着放在桌上的合照，从中间被狠狠撕开。
那是我们婚后在冰岛度蜜月，极光出现的时候把人抓拍的。
照片中，我看着眩目的天空，沈清川满眼爱意地看着我。
这是我最宝贝的一张照片，平日里连他都不让随便动。
如今却像垃圾一样被我狠狠撕碎。
沈清川终于察觉到了我的决绝，整个人都站立不稳地打了个晃。
“不会的，晚辞一定不会舍得离开我的。”
我对他太温柔体贴，仿佛能原谅他的任何错误。
他犯胃病，我就专门去找私厨学习营养餐，一日三餐为他送到公司。
他车祸昏迷，我就衣不解带地在病房陪护照看。
他有酒局，我甚至会为他挡酒，陪合作商喝了一瓶又一瓶。
我对他的真心众人皆知，所以沈清川才敢肆无忌惮地欺瞒我伤害我。
他笃定我对他的爱意能让我对他的所有过错视若无睹。
可这次却不一样了，他故作精神错乱和我的养妹厮混。
毁掉我的贞洁，甚至让我从此无法生育。
如今，他想起了我淡漠的神情，终于意识到我这次大概是真的要离开他。
管家喘着粗气冲到他身边，面色格外惊慌。
“沈总，夫人好像出事了……”
沈清川不耐道：“你在说什么鬼话，快派人去找晚辞。”
“她肯定是生我的气，不知道躲去哪里了。”
管家却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道：“沈总，你看新闻。”
“他们在海边打捞到夫人的车了……”
5
沈清川额角青筋凸起，不断滴落冷汗。
他薄唇轻颤，面目狰狞，张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直到他赶到海边，看着他送我的跑车从海水中被捞出。
可车上却空无一人。
他疯了一般扼住打捞人员的肩膀。
“你们把晚辞藏哪去了！”
“车都在这，我老婆呢？”
打捞人员被他状若疯魔的样子吓了一跳，安抚道：“先生，你冷静点。”
“这辆车被海浪推到不远处的小岛上，发现的时候车里就没人了。”
“我们搜寻过整座小岛和附近的海域，都没有人落水的踪迹。”
沈清川一拳砸在他脸上，面露怒容地吼着，“你放屁，我的晚辞一定是在哪等着我去救，你们这些不负责的救援队，等着我告你吧。”
救援人员的火气也上来了，他冷哼一声，“先生，如果我们调查没出错，监控清楚地显示您妻子驾驶这辆车，自己毫不犹豫地冲进海里。”
“你不如想想，她为什么要自杀。”
沈清川的手被用力甩开，他说的话仿佛一记巨雷在耳边炸响。
沈清辞自虐一般，反复看着监控。
我开车冲进海中的场景在他眼前反复播放。
他终于承受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病床边坐着一道纤细秀美的身影。
见他醒来，带着馨香的温软身子扑进他怀中。
沈清川激动得手都在颤抖，紧紧把人搂住，“晚辞，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
“你是不是故意吓唬我，才假装坠海。”
“以后不许这样了，我已经全都记起来了，我爱的此生只有你一人。”
他怀中的身子却一僵，
许念柔媚的声音响起，有些赌气道：“清川哥，是我。”
沈清川却用力将她推开，猩红着眼怒斥，“怎么会是你！晚辞呢？”
“她不喜欢看到你，你给我滚。”
许念美眸不敢置信地眨了眨，“清川哥，你不是说会假装精神错乱陪着我吗。”
“姐姐离家出走也好，反正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他却冷冷地躲开她扑上前的身子。
“我们结束了，装作精神错乱陪你做戏，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就因为你对我是真心的，我才会想出这个方法弥补你，现在却害得晚辞离开我。”
6
沈清川却没像从前那般温柔缱绻地抹去她的眼泪。
他目光冰冷，“我要去找晚辞，希望我回来之前，你已经滚出我们家中。”
许念在身后气得跺脚，他却不曾回头地离开。
他安排了数十架救援直升机和上百艘救生艇在海面搜寻。
寻人启事发遍了全国各地。
许多人为了赏金，故意谎报我的行踪和下落。
沈清川被骗了一次又一次，可他却依旧心甘情愿地上当。
他疯了一般寻我的时候，我已经定居在圣托里尼海岛上。
开着民宿，每天对着爱琴海看潮起潮落。
直到来岛的游客将民宿的照片发到社交软件上，我的侧脸不经意被照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我刚打开民宿的门就看见了风尘仆仆的沈清川。
他见到我时满眼泪水，整个人激动地急促呼吸。
我愣了一下，随即面色淡然地询问，“您好，请问有预订的房间吗？”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眸，想握住我的手。
“晚辞，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把我当作普通客人。”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你打我骂我都好，不要假装不认识我。”
我轻笑一声，勾起嘴角，“这里没有你的晚辞。”
“至于假装失忆，谁能有你演得好。”
离开国内后，我就注销了曾经的身份证明。
找人办了新的身份，从此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许晚辞了。
沈清川面色惶惶，他小心翼翼地凑到我身边。
“晚辞，你听我解释……”
“许念死了一次又一次，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样，陪她恩爱是我的权宜之计。”
“只有你才是我的唯一，无论我在外面和她做戏多久，我都会回到你身边的！”
他恳切的言辞却让我一阵反胃，一股恶心感直冲鼻腔。
我干呕几声，厌恶地看着他，“沈清川，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直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自己对许念心动！”
“从你假装精神错乱开始，你就没把我当作相濡以沫的爱人，而是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
“是不是在你心里，无论你做错了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沈清川闻言，心中惊惧。
自己以为瞒天过海的戏码，原来早就被我得知真相。
在他为了许念欺辱折磨我的日日夜夜，我的眼泪早就流干了，也对他失望了。
可他知道得太迟了。
7
被我戳破谎言，沈清川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
更别提，我后来解开衣服，展露出身上触目惊心的恐怖伤口。
有被洞穿的齿痕，被践踏的淤青，缝合处像蜈蚣一样恶心的疤痕。
他看着看着，眼中竟浮现水雾。
他颤抖着薄唇，低声问，“晚辞，你是不是很痛。”
我嗤笑一声，敛好衣衫，“当时身上痛，心里更痛。”
“无数个我夜不能寐的深夜，都在祈求你能快些恢复正常。”
“任凭我求神拜佛，也唤不回你的温柔疼爱的原因，不过因为这一切都是骗局！”
他不敢同我对视，愧疚地移开视线。
我声音啐着冰碴，“沈清川，伤疤难消，我受过的伤害更是如此。”
“别再让我看到你了。”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国内，想找出我们曾经相爱的痕迹，让我原谅他。
可他翻遍了家里的相册，情书。
竟全都被他自己烧成灰烬。
我们之间的感情，也被他亲手毁掉了。
沈清川呆呆地跪在地上，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地撕扯着。
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却无人敢上前劝阻。
过了半晌，管家才小心翼翼递上一本日记。
“晚辞今天又被许念欺负了，以后我会保护好她的。”
“暑假和晚辞一起去了海边，她说以后会陪我度过每一个生日。”
“晚辞今天收到了情书，我悄悄撕碎了，她是我一个人的！”
……
“明天要和晚辞结婚了，我只盼年年岁岁和许晚辞在一起。”
写满少年心事的日记本里，满是晚辞二字。
可如今，他亲手弄丢了自己的晚辞。
沈清川用力扇着自己的巴掌，鲜血从嘴角流出都不肯停下。
只有许念迎着他狠戾的模样凑近。
“清川，你还有我。”
可她却被双目猩红好似滴血的沈清川踹倒在地。
“贱人，你还敢出现在我眼前！”
“你每次假死都是设计好的，就是想让我一点点在你的刺激下对你动心！”
“买通绑匪，故意侮辱晚辞，制造丑闻，你做的这些恶心事真以为我查不出来吗！”
许念面色惨白，瑟瑟发抖地辩驳道：“清川，你误会我了……”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可这次，沈清川却没像以前那样温柔地抱住她，告诉她别怕。
而是举起一旁的雕塑摆件，用力砸在她头上。
“别装出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你这种心思恶毒的女人就该死！”
“还想让我可怜心疼你吗，做梦！”
许念头上涌出鲜血，她姣好的面孔变得格外可怖。
见沈清川一副狠心的模样，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他的疼爱。
她哆嗦着跪在地上，任由洁白的衣裙被鲜血浸透。
“清川，我只是因为太爱你了。”
“明明我也是你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就因为许晚辞比我会在你面前装可怜，你就对她青睐有加。”
沈清川看着她声泪俱下的模样，心中却愈发冰冷。
他对我每次实施暴行，都是因为许念假死刺激。
她用自己的生命，逼着他减少对我的爱而偏向她。
他目光阴冷地紧盯着许念，直到她吓得瑟瑟发抖。
沈清川才冷着脸拽着她的头发拖到天台上。
“你第一次假死就是假装跳楼身亡。”
“你留下一封遗书说是你对我爱得太深，无法看着我和晚辞在一起，不能承受她的侮辱。”
“我竟真的信了你的鬼话，把晚辞吊在房梁三天三夜。”
“你出现的时候，我居然庆幸你没有死，而不是怪你吓唬我。”
“现在，你也该尝尝痛苦的滋味了。”
说着，他面无表情地松开手。
伴随着许念凄惨的尖叫声，一声重响，她四肢扭曲地倒在血泊中。
8
沈清川再次找到我时，满脸沧桑，头发凌乱油腻。
全然没有此前清俊矜贵的模样。
见我一副看到陌生人的模样，沈清川呼吸一窒。
他紧张地吞咽口水，扯出一抹微笑。
“晚辞，我已经教训过许念，她下半辈子都要瘫痪在床，你可不可以别再生气了。”
“我知道过去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仗着你对我的爱就肆无忌惮地打压你。”
“你要是喜欢小孩，我们以后可以领养一个，还会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可他状似忏悔的模样，却只让我感觉恶心。
我看着他情真意切的模样，冷笑一声，“如果说几句抱歉就能磨灭你对我的伤害，那你的爱也太廉价了。”
沈清川闭了闭眼，努力将泪花憋了回去。
他大口地喘着气，鼻尖眼眶都通红一片。
“晚辞，你看我之前写的日记，我许下的愿望是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是我没握紧你的手，你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无论以后什么诱惑、刺激，都不能把我从你身边夺走。”
我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拿过他递来的日记。
他眼眸泛起激动的光。
我却挥手将日记扔进海中，一如他当时烧毁照片和情书一样无情。
沈清川面露悲痛，却只能攥拳忍住喉间溢出的抽噎。
他全然不管国内的工作，租下隔壁的院子住了下来。
他似乎觉得这样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就可以原谅他。
家门口每天清晨出现沾着露水的鲜花，因为暴雨破损却又奇迹般被修好的秋千。
在我没注意的地方，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弥补。
可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像个笑话。
他的忏悔来得太迟，我已经不再需要。
三个月，半年……
沈清川也从一开始的期待变成了失望。
每次看到他时，我眼眸深处只有厌恶。
和他在同一个空间下呼吸，都让我反胃窒息。
他知道，我不可能再原谅他了。
也没办法抱着他，摸着他柔软的发说，“我原谅你了。”
两年间，他往返海岛与国内，整个人心力交瘁。
他最后一次来海岛时，岛上开满鲜花。
我手上刚被戴上一枚钻戒。
我冲未婚夫摆了摆手，示意沈清川跟上我的步伐。
“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了。”
“只要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都能让我回忆起那些梦魇般的回忆。”
沈清川吸了吸鼻子，哀求道：“我错得太过离谱，你恨我也好，只是不要忘记我。”
“我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守护你……”
我打断他的话，冷漠道：
“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你的晚辞了，我有了新的身份，你也该有新的开始了。”
“此生不见就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我身后传来很轻的一声，“晚辞，祝你幸福，我会用生命向你赎罪。”
第二日，就听到船员说有人在海滩发现一具自杀溺毙的尸体，听说好像姓沈。
我在花园中抬起头，远处阳光洒下，
未婚夫拿着亲手做的甜品向我走来。
自此，过往种种都与我无关。
人山海海，我也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