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严春十年,节衣缩食,从未给自己添置过一件新衣
他高中探花那日,拿了家中所有钱财,去锦绣阁中买了一双昂贵绣鞋
同窗见了调笑道是买给家中夫人的吗
我满心甜蜜,却听到他轻声嗤笑
什么夫人我家中只有一名通房丫鬟……
哒哒哒……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虽然知道此时仍在梦中,但我的背脊上依然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层层的鸡皮疙瘩
与前几日看见的一样,眼前还是那面一人高的精致铜镜
镜座是昂贵的鸡翅木,铜镜镶边更是美轮美奂,梅兰竹菊,八仙过海,雕刻得惟妙惟肖
云雾缭绕下,一个窈窕美艳的身姿若隐若现,可惜任凭我怎么靠近,都看不清真容
突然,一股清冽的幽香传来,似有生命般掠过我的脚边,扯开了云雾
我清晰地看到镜子里露出一双穿着描金绣花鞋的玉足
那精致的手工,就算是我这样的老手,也要绣上半个月
就单单算工费,也得十五两,足足够我和相公两个月的家用了,更别提鞋尖那两颗滚圆的明珠
我喃喃自语起来,严家清贫,为了供相公读书,我早已习惯时时考量,一个铜板掰作两半花
这绣工真漂亮,若我学会了,下个月再给夏婆子做活,就能找她多要上几两银子了
相公高中探花,来往的都是京中名士,以往那些粗布青衣就穿不出去了,得换上一批绫罗绸缎又是一大笔开销——
我蹲下,眯着眼睛细细看那滑如流水般的红缎上密密的绣花
绣了十年,每晚做活补贴家用直到三更,我的眼睛早就坏了
袍角落在地上,我爱惜地提起来掖在腰间
这件不知道过了多少水的青衫还是我做给相公的,他是读书人,外面迎来送往应酬多,穿个三五次便不肯再穿
我却不嫌弃,十年来,除了买些针头线脑,我只在田头地间劳作,或在家中刺绣,根本就不会出门
所以我从来都不需要添置衣衫,都是拿相公不要的衣服改下长短,便能再撑上个一年半载
绣花精美,我越贴越紧,突然那绣花鞋如同有生命般,向我穿着破布鞋的脚上裹来
啊——,我被吓得尖叫出声,一睁眼,面前是皱着眉头,脸色不悦的严春
他的身上满是酒气,仔细闻,竟还透着一股幽香
那香味,清冽幽远,就像我刚在梦中闻到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