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站在黎晏书的办公室里，他去巡房还没有回来。
我看着那个近在咫尺的笔记本，仿佛伊甸园里，夏娃看着树上的苹果。
说我有多信那个女孩的话，其实不然，她的目的并不单纯。
可同样的，黎晏书也说不上多清白，一个能同意跟我one night的男人，我从来也不认可他所谓的“真心”。
我还是看了那个笔记本，无所谓其他，只是出于好奇的本能。
即便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在看到里面的内容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的笔记本上完完整整地记录着从医以来所有女性患者家属的联系方式，性格，血型，长相，甚至是衣服，口味，习惯等等。
而当我在最后看到自己的名字时，我才知道什么叫心如死灰，血液仿佛一瞬间凝固，我颤抖着往后看，手指停留在最后的“风筝”二字上，久久难以离开。
无论是荒唐的开始，还是挣扎的沉沦，又或者撕扯的真心，我对黎晏书种种复杂的感情，在得知真相的一瞬间都破碎在眼前。
报应！都是报应！
林楠安出轨，他得了报应，成了植物人。
我放纵自己，清醒着沉沦，也被报应着，成了别人“集邮”的对象。
果然，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黎晏书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我死死地捏着那个笔记本，泪水早已肆虐在我的脸颊，无声的泪水砸在地面上，也砸在黎晏书的心里。
这么多年，他做过那么多复杂危险的手术，可是没有哪一场能让他像现在这样心慌。
千言万语，到最后却只能颤抖着开口：「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可到底，我还是没有听到他的解释。
护士长适时推开办公室的门，在看到我以后绽放笑容。
「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半天！」
「季小姐，你先生醒了！」
10、
林楠安醒了。
所有人都想不到，他早不醒，晚不醒，现在我跟黎晏书撕破脸了，他醒了。
护士长是清清楚楚看着我如何照顾林楠安，现在醒了，她比任何人都要高兴，也没注意到办公室尴尬的气氛，拉着我就往外走。
路过黎晏书时，我轻声说：「黎医生，我先生醒了，您之前说的那个‘治疗方案’，我这边就不考虑了。」
黎晏书听懂了我的暗示，原本想要阻拦的手无力地垂下，努力扯出来一个无力的微笑：「好。」
等我到了病房时，门外围了不少人，毕竟植物人醒了在哪里都是大新闻。
我越过人群，进入房间时，林楠安已经可以转过头来看我了。
「对不起……」这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也是我们现在关系的最好诠释。
所有的恨，在看到病床上的林楠安时，忽然显得无力。
「算了，」到最后，我也只能这么说：「醒了就好。」
病房又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这种感觉太过窒息，一时之间，我都没有发现房外的人群已经离去，独留一个黎晏书。
「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知然，如果你想离婚的话，我可以……」
「你刚醒，咱们先不聊这个，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我想过无数次我跟林楠安的结局，却不想等我真的面对他时，竟然如此地难挨，以至于我第一想法就是逃走。
门外，黎晏书的脸色并不好，甚至苍白得有些虚弱。
「你不想离婚吗？」他声音很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自言自语。
「我先生醒了，我们为什么要离婚？」
宋思语的事，只有我跟林楠安知道，别人眼里，我们一直是琴瑟和鸣的模范夫妻。
黎晏书听到我的回答，笑得很是惨然：「我以为我们……是我高估了我们的感情。」
我知道，黎晏书跟我说这些是想要再争取一下，但显然结果并不如他所愿。
「那林太太，您先等一下，关于林先生的状况，我还需要跟二位说明。」
他又恢复了黎医生的样子，即便是强撑着。
但是，这才是我们原本该有的关系。
黎医生，林太太。
11、
我说不离婚，并不单纯是为了刺激黎晏书，而是我真的没有那么想离婚。
先不要骂我，我并不是为了林楠安这个人。
我只是，仍旧在等他死。
林楠安会死的，因为他爱的人已经死了，宋思语得知他出了车祸后，坐了最近一班飞机赶回来，后来飞机的残骸被人从海里捕捞到，飞机上无一人生还。
所以我说，都是报应。
而我不想离婚的原因也很简单，我在等林楠安的遗产。
什么感情，什么真爱，都是借口，离婚哪有丧偶赚得多？
而我需要做的，不过就是不离不弃，去演一个贴心又委屈的原配，然后在一个适当的时候，把宋思语的事情告诉他。
这多么简单，我都演了这么久了。
于是，在我精湛的演技下，林楠安看我的眼神逐渐由愧疚变成了浓浓的感激，在同一时间，我也知道，林楠安已经安排人将他名下的两套房无偿赠予了我。
也算是报答我这段时间不计前嫌，陪他复健，照顾生活的报答。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除了黎晏书。
对于他，我只能说，我很抱歉。
他在为林楠安做完检查后，将我单独叫了出去。
「我知道你误会了我，也知道你现在不想听，但我还是觉得要跟你说清楚，我没有骗你。」黎晏书的声音逐渐无助：「我只是……我只是病了。」
「我知道，白骑士综合征。」我平淡地开口：「以极度渴望拯救、庇护他人为乐，常喜欢帮助他人走出低谷，但同时是在这一过程中拯救自己，属于一种极端化的心理问题。」
我欣赏着黎晏书眼睛里的惊讶与欣喜，其实从看到那个笔记本时，我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于是稍稍调查了一下，就是知道是黎晏书精神出了问题。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能跟你保证，那些事我只跟你有过，而且我已经在积极治疗了，以后再也不会有类似的情况了！我们，能不能不要结束。」
「好啊。」
「真的吗！那你什么时候跟他离婚？」
「离婚？」我看着面前情绪跌宕起伏的黎晏书，他的瞳孔骤然收紧，或许现在他眼里，我而今正手握铁剑，直指他心脏。
直到我再次开口，微笑着宣判他的死刑。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离婚了？」
12、
我清楚记得那天黎晏书眼中的痛苦，我知道说出来这句话，几乎给我们之间判了死刑。
生病的黎晏书可以受到我的蛊惑，跟我发生那些不堪的过往。但是，已经爱上我的黎晏书不行，他做不到。
可是，黎晏书不会知道，我不是报复他，我是在放过他。
我要做的事，它终会让我下地狱，而地狱却不配拥有黎晏书。
护士长跟我说，黎医生的状态很不好，总是看着一个地方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魂不守舍的。
「真是不知道是不是撞邪了！」
「护士长，咱们还是要相信科学。说不定，黎医生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也可能是在想喜欢的人呢。」一旁的小护士眨眨眼，对黎晏书做出客观的评价：「毕竟，黎医生长得那么好看，肯定不缺喜欢的人。」
「要真说起来，黎医生的桃花确实不少。他长得好看，文质彬彬，人也温柔，之前好多病人家属都喜欢他。」护士长似乎对黎晏书很是满意：「我之前还想把我侄女介绍给他，不过最后也没成。」
「为什么？」
「他拒绝了，之前那些家属来找他，都被他严词拒绝了。别看黎医生平时话少，一严肃起来，还是很吓人的。不过，就算这样，还是有不怕死的。」
护士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仿佛这个故事很是叫人唏嘘。
「其实也是个蛮好的姑娘，那年她爸爸生病，黎医生的师傅给做的手术，姑娘年纪小，哪见过这场面，当时就吓哭了。就安排了黎医生安慰，这一安慰倒是让姑娘看上了。」
「她就是太执着了，被拒绝了还是不放弃，甚至跟踪黎医生到了家里，害得他最后搬家，报警才解决了。」
我边听着故事边点头，这么看来，黎医生招惹的确实都是烂桃花，我也好，那个姑娘也好，都是各种意义上的“要你命三千”。
「说实话，那个姑娘你也见过，应该也认识。」护士长看向我。
「什么？」
「她叫赵言，上次黎医生手术，没有救过来的就是她父亲。之前我还看见你俩在xx咖啡馆，你俩应该认识吧。」
xx咖啡馆！完了！出大事了！
怪不得我觉得那个女孩那么面熟，在我那晚去安慰黎晏书时，就曾经看到过她的身影。
那么，她早就出现在我们身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