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选骑士》 第7章 奴隶 在线阅读
朔风凌厉，呵气成冰。
雪松森林翻涌起伏，犹如层层波涛。地上厚厚的积雪已没过了膝盖，房屋的屋檐下，结满了晶莹透亮的冰凌。
老哈尔正蜷缩在被窝里，眯缝着眼，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到底要不要起床？
他实际上并不算老，也就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依据奥若拜尔大陆人类最长寿命高达150岁的标准来看，还正处于年富力强的水平。不过因为留了满脸浓密的络腮胡子，加上做事儿磨磨蹭蹭的性格，大家都习惯性的称呼他做老哈尔。
天已大亮，牲口在牛栏里直叫唤，尽管时候已经不早，但一想到外面寒冷的天气，老哈尔说什么也不舍得离开被窝。
他闭着眼假寐，直到他的老婆——那个凶悍的塞德娘们，夹杂着西北部口音的特有大嗓门开始不住聒噪，他才装作刚睡醒般地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一脸迷糊状地睁开了眼。
他不敢招惹这个婆娘，凛风镇的人都知道，赛德女人有多么彪悍，在当地流传着这么一句谚语：如果你希望早点回到诸神怀抱，那就娶一个赛德女人。
老哈尔还没活够，因此他乖乖的起了床。
在赛德娘们喋喋不休的抱怨声里，老哈尔慢腾腾地穿衣起床，又慢腾腾洗了把脸，再慢腾腾地给牲口喂了料，最后慢腾腾地给牛棚铺上了干草。
十分钟的活计，他足足磨蹭了半个多小时。
“哎呀！可累坏我了。”他苦着脸故意很夸张的叫唤，还不住捶打着肩膀，“我这老胳膊老腿哟······”那模样儿，让人看了都心疼。
这都是为了他接下来的行动作铺垫，他一边愁眉苦脸的叫唤，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囔：“这天冷的······看样子怎么着也得喝两口热酒，暖暖身子，才能干得了活啦。”
这自然是表演给赛德娘们看的，自觉劳苦功高的老哈尔涎着脸，装作看不见女人那杀人般的目光，一溜烟出了门。
能够让他冒着严寒走出家门的唯一理由，只能是——酒。
和每个北方汉子一样，老哈尔喜欢有事没事都来一杯，冷了要喝酒，困了要喝酒，高兴要喝酒，痛苦更要喝酒……反正不管什么事儿，北方的男人们总有理由将它联系到酒上面。这不，累了，当然也得来一口喽。
喝酒是老哈尔不算漫长的人生里唯一的嗜好，已经坚持了好几十年。因为这个嗜好，他不知和他的倒霉婆娘拌了多少次嘴，只是每次争吵过后，他在赛德女人面前就会又矮两分。
“鬼天气！”瑟缩着身子，老哈尔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凛风镇街心唯一的石板路上，心情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这些年的天气是越来越反常了，这个冬天更是糟糕透了，一刻不间断的下了足足两个月的大雪，还看不出一丁点儿停止的迹象，镇上有好几户人家的牲口都活活给冻死了。
这样数十年不遇的雪灾，老哈尔记忆里只有过一次，那还是三十多年前，那时候他还只是个拖着鼻涕到处乱跑的孩子。那一次雪灾直接导致了十几万人的死亡和几十万人背井离乡，记忆里一整个冬天都是绝望的哭嚎声。
现在历史又再次重演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又会造成多大的危害。
“诸神哪！真是不想让人活了！”老哈尔骂骂咧咧，一肚皮怨气，又想起家里唠叨的女人，更是一阵恼火，“这臭婆娘，等着看吧！啥时候总要让你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
当然，当着面的话，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样说。
随你他娘的怎么横，这个家还不是要靠男人，要不是老子勤快，你这臭娘们只能喝西北风！这么一想，老哈尔又得意起来。
他两手拢在袖子里，缩着脖子，嘴和鼻孔向外哈着热气，地面上寒气穿过鞋底传到脚底，脚趾冻得生疼。
要不是记挂着热乎乎的美酒，老哈尔简直都想打道回府。所幸酒馆也没几步路，一想起甘甜可口的苹果酒、热辣爽口的麦芽酒，老哈尔就浑身发热，刻骨的寒意都仿佛减轻了几分。
风渐渐停了，只有纷扬的大雪无声飘落。街道上冷冷清清，两旁的房门都还紧紧关闭，整个镇子还在沉睡中。
在一片冷寂凄清里，却有一点夺目的橘红在闪耀着微光。那是街对面的不一间小小木屋，木门半开半闭，透出温暖的光芒，在周遭清冷的色调里格外醒目，屋里不断传出丁丁当当的敲击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那儿忙前忙后。
老哈尔疑惑地眯起了眼睛，铁匠托尔？这老东西啥时候这么勤快了？
屋里的人影远远地看见了老哈尔，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早啊，老哈尔大叔。”对方愉快地冲他打着招呼。
“唔。”老哈尔不情愿的嘟囔了一声，原来是这个肮脏的小杂种啊。
打招呼的不是铁匠托尔，而是他的奴隶——一个地精，绿皮肤大耳朵，五短身材，一个不折不扣的低等生物。
据说它是老托尔这个老混蛋花了几十个铜子买来干苦力的，平时他都把它锁在铁匠铺里面，今儿个怎么门开着，但却不见铁匠的踪影？老哈尔左右张望了一下。
“托尔大叔·····额，我是说主人进城去了，昨天晚上去的，说是要去采买点铁锭，留我在这儿看店。”这小东西似乎看出了老哈尔的困惑，笑眯眯的自动解释。
“唔·······”老哈尔板着脸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这绿皮生物比起它的其他同类来机灵了许多，不仅能说一口流利的洛德语，甚至还懂得察言观色。
“他就那么放心你独自一个在这里？”反正对方只是一只地精，老哈尔也不用担心伤害到它的尊严。
“呵呵，”地精笑眯眯的，“诺，您看看这个。”它指了指自己的脚，老哈尔这才发现它脚踝上扣着一根粗粗的铁链，上面挂着一把大锁。
“主人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呢！”地精一脸毫无心肝的笑，似乎还有点骄傲。
果然是低等生物，不管它再聪明，它也还是只地精。
老哈尔忽地有些怜悯这只地精，这愚蠢的生物，恐怕以它的脑容量，还不知道老托尔是在虐待它呢。
见鬼！我居然同情起一只地精了！是没喝酒造成的思维迟钝吗？老哈尔恼火的摇了摇头，决定不再理会这个低贱的生物，还是赶紧去酒馆才是正经。
反正也用不着和地精打招呼，老哈尔转身大踏步就要离开。
这一转身，却把他吓了一跳。
雪地里一个骑士，正从镇外的小道上缓缓而来。
一人一马，都极其狼狈，人形销骨立，马瘦骨伶仃。
马儿在齐膝深的积雪里挣扎前行，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劲，它不断喷着响鼻，嘴和鼻孔里全是白沫。
“这可怜的畜生。”老哈尔忍不住叹息，看看它都累成啥模样了？这大冷的天，还骑着往外跑，不成心要它的命吗？
至于马背上的骑士，也强不到哪里去，甚至还更糟，他的右手裹着一条脏兮兮、看不出本身颜色的绷带，打了个结，胡乱挂在脖子上。低垂着的头都快掉到胸口上了，一头乱蓬蓬的金发遮住了大半个脸，浑身上下，稍微看着有点气派的物件，可能只是他身上的那件破损严重的盔甲。
“这是······？”一连串终极哲学问题毫无预兆地涌现在老哈尔很少运作的大脑里：这是打哪来的？怎会这般光景？又是要去哪儿？
“咦？”他敏锐地注意到，这一人一马虽说看上去潦倒困顿，但在落魄表面的掩盖下却另有玄机，骑士身上披着的斗篷，虽然很是破旧，却是上好的羊毛呢制货色。盔甲就更不用说了，这年头，能够穿戴得了全身板甲的人，肯定非富则贵。
至于他胯下的马儿，虽说瘦得实在不像话，但从它那高高凸起的粗大骨架和还能勉强辨认的匀称体型来看，还是依稀看得出几分好马的风采，再加上它身上的那件罩袍，一整块缎面饰着金色流苏，上面刺绣着精细镶边的宝石图案，光是这考究的质地和繁复的纹饰，就绝非寻常人家所能置办得了的。
这人一定大有来头！搞不好，是某个大家族的贵族老爷！
老哈尔刹那间福至心灵，他迅速闪到路旁，机灵的弯腰致意，心里暗自庆幸自个儿眼力劲不错。
他脑子转得飞快，盘算着到底要如何开口问好，才显得不那么粗俗无礼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发现在骑士的身后，不远处几个模糊的身影，正朝这边快速赶来。
是这位老爷的随从吗？
黑影如风而至，老哈尔还没来得及细看，他们就已冲到了近前。
老哈尔这才看清，却从头凉到了脚底，这伙人·····竟然是·····沃尔夫兄弟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