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天柱》 第六章 天云除厄 在线阅读
杜荣,老太君还有孙高父子,加上丫鬟佣人一行跟随着小猴子便往杜明住处去了,到了地方,已有郎中正在给杜明诊断。只见这郎中先是把脉,没一会儿便眉头皱起,然后用手探了探杜明额前,又摸了摸后脑及头顶,嘴中低声嘀咕道:“奇怪,奇怪!”
等到这位郎中站起身来,众人忙问如何,只听他说:“王爷,老太君,世子的症状十分古怪,适才我把脉时候见他脉象平稳,不似有何病症,我再按他脑前阳白,脑后风府、风池,还有头顶百汇,发现这几处鼓胀跳动如脱兔,十分怪异,我行医数十载从未遇到这种病例,请恕老朽无能。”
听着郎中一说,杜荣脸色有了些焦急之状,这位大夫是京城有数的名医,恭南王府几十年来一直是请他看病,诊治效果向来很好,今日既然他都说病症怪异了,看来这病确有麻烦。
那郎中见杜府众人眉头不展,出言安慰道:“诸位还请放心,我观世子血气虽有不足,那也是先天之故,和这病症无关,且适才我也说了,世子脉象平稳,当无大碍,我这里先开幅安神养脑的方子让世子先吃吃看,数日或有好转。”
“有劳先生了。小猴子,你随先生去领诊金,送先生回医馆将药照方子抓回来。”
就这样,恭南王府平静没多久又开始忙碌起来,世子爷这一病三天未醒,只能用些米汤,药也得一口一口的往下慢慢灌,这几日,老太君天天在佛堂里诵经祈福,而杜荣则是衣不解带的看护的杜明。许是老太君诵经有了效力,又或者大夫开的方子起了作用,到第四日,杜明醒了,接下来几日,药补,食补之下,身体渐渐复原,众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在旁人看来,杜明和原先没有什么两样了,可只有杜明自己心里清楚,这脑子里多出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仔细一想又想不起什么,只要一睡下,原先的那洪钟大吕没了,打铁声也没了,只有着似乎呓语般的声音总在睡梦中萦绕,不过倒也不怎么影响睡觉休息,除此而外就没有什么了,时间一久,杜明也就习惯了。
两个月后,那梦中的呓语依旧还在,而且似乎还更清晰了些,杜明的身上终于是发生了些看得出的变化。这些日子以来,杜明非常能吃,每顿都吃了过去几倍的饭食,可即便如此还是经常会饿,这一日三餐变成了四餐,再变成五餐,到现在已经变成白日吃六餐,夜间吃四餐,还常常要备些糕点水果垫垫。杜明也从刚开始的不在意,随着这种趋势越来越厉害,直到发现自己竟然不能控制,才惊觉不好。
事情是这样的:一日,杜明用完午饭,便将自己关在书房看书,晚饭前坚决不再吃任何东西,这开始还好,稍微有点感觉饿,杜明就大声读书来分散自己注意力,试验了几次发觉管用,不禁心中暗喜,可好景不长,这种法子的效用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不明显,饥饿的感觉充斥了杜明全身。
忍,要忍,再如此吃下去,非要变成一个肥头大耳的蠢货不可,忍,一定要忍住。杜明心中暗暗警醒自己,忍受着饥饿的痛苦,那腹中饥肠辘辘,不时发出咕咕的响声,每响一声,杜明便难受上一分,离晚膳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杜明已是腹中如擂鼓,双眼频频发黑,一阵阵头晕的感觉袭来。
正当杜明准备放弃抵抗稍微吃点东西时候,那饥饿的感觉突然消失了,这个发现让杜明欣喜不已,高兴的拿起手中的书籍,大声念道:“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若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啊!!!”这一句还未念完,杜明便惨叫着摔倒在地,一种撕心裂肺的剧烈疼痛毫无征兆的出现,让他痛不欲生,那仿佛身体内有个东西在撕咬,在啃食他的血肉一般。
痛,彻入心肺。杜明凄惨的喊叫,很快惊动了门外的侍从,小猴子第一个冲进了书房,见到这幅场景,扑上前抱住杜明喊道:“少爷,少爷,您怎么了?怎么了?来人啦,快去请大夫,请大夫啊!”
杜明一把抓住小猴子的胳膊,双目带着血丝,瞪瞪的睁着盯住小猴子,艰难的说道:“吃……吃的……快!”
小猴子一听,也不管这种时候少爷怎么还想着吃,安排另外两名闻声赶来的小厮照顾好少爷,自己飞奔向厨房,不一会儿就捧来许多吃食。
见了食物,杜明红着眼就扑了上去,也不问味道好坏,甜的还是辣的,直往嘴巴里塞,那足有三名壮丁饭量的食物不一会儿就被杜明风卷残云般的消灭干净,说来也奇怪,这边刚吃完,那边身上就不再疼痛了,仿佛刚才一切都是虚幻,只有那身上被汗水湿透的衣衫,还有被自己指甲掐破的皮肉在告诉杜明,刚才那种痛是真实的,只是想起刚刚那疼痛的感觉,杜明就脸色发白。
这是怎么了?杜明看着自己的双手再转而看着自己的身体,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那日孙辉被鬼魅附体的事情,杜明心里一惊:难道!?
难道自己也被什么妖物附体了不成!
若真是这样,那可如何是好?杜明心急如焚,猛然想到一个去处。站起身,拉住小猴子说:“小猴子,走,跟我去趟天云观!”
天云观外,杜明看着香火鼎盛的道观,久久站立无语。这天云观可说是他近来祸事的起源,若非起意来看道书,就不会有偷拿金锏上青冥山的事情发生,也不会闹出后来的一场风波,更不会有如今这似乎妖魔附体的怪病。
只希望一切由此而始,一切也能由此而终吧。杜明领着小猴子上前说明来意需要拜会观主,一打听才知道观主云游未归,那道童知道杜明身份尊贵,便将其领往执事的副观主处。
这副观主姓周名进,观中地位虽不及观主,道术玄妙却是天云观公推第一,天下道派中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听了道童这般的介绍,杜明不由吃了定心丸一般,心下稍安。
听闻恭南王世子有事相求,周道人也是急忙安排静室招待。
这周道人瘦削白净,形容清癯,须发如墨,约摸四十来岁模样,此刻盘膝坐在静室蒲团之下,身后随坐着两名道童,听完杜明所述所求,神情肃然,皱眉思索,不时观瞧杜明五官。
一旁杜明与小猴子都跪坐着,不敢出声打扰,静静候着周进。
约有半柱香的时间,周进开口道:“世子,还请上前,贫道需探穴一试。”杜明依言向前,挺直腰身,跪在周道人身前。
周进伸出右手二指,自杜明胸前天突、璇玑起,经华盖、紫宫、玉堂三穴,至檀中、中庭、鸠尾,然后收手。脸上疑容不见减少,却更浓了些。见周进如此表情,杜明心下更加忐忑,不禁出声问道:“道长,如何?”
周进摇头道:“不瞒世子,观你之气相圆融,不似被鬼物附体,再看世子血脉及周身穴窍,却又有一股奇异之力。若贫道估量不错,世子那怪症怕是与这股奇异之力有关。”
一听周进竟似知晓了症结所在,杜明喜出望外,急忙以头抢地,口中呼道:“还请道长救我!”
周进点头说道:“世子无需行礼,贫道自当尽力,只是从适才那穴窍中的反震之力来看,心中着实把握不大,只能勉力一试。”
“谢道长慈悲!”杜明让小猴子退到房外守候,没有传唤不得进屋。
周进也不多言,命两名道童护法,让杜明脱去上衣面向上天躺下,从怀中取出一柄三寸长的桃木小剑,口中念道:“天地氤氲,万物化醇,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呔!”只听一声轻呵,那桃木小剑剑身铮铮作响,有如金铁,青白剑光散出将剑体包裹住。
周进将手一招,那青光之剑立刻悬浮空中,如若有灵,随着周进的各种手印,疾点杜明周身穴位,每触一穴是沾之即走,只留下一点灵光于穴窍之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气旋,毫不迟滞,片刻功夫,杜明头、脸、胸、腹上全是青色光点的气旋,此时,周进又从怀中取出一枚黄铜太极阴阳罗盘,这罗盘一经取出,上面有一根红色细针便飞速旋转跳动。
周进单手握住罗盘,将那太极一面扣向杜明,只见那周身青色光电全部受了吸引,齐齐往罗盘聚来,渐渐地,那光点竟是拧成一道绳索状,一头已经进了罗盘上的太极图,一头陷在杜明体内,并且还在不断地往太极图内收缩着,只是非常吃力,仿佛杜明体内的那一头拴着千斤重担一般。,很快,那青光绳索绷直,不能寸进,周进脸色严峻,稍一考虑,又打出一个手印,谁知手印刚打出,那青色绳索就嘣的一声挣断溃散。
杜明初时见周进施法神奇心中还很高兴,此刻一见似乎失败,心便凉了半截,担心问道:“周道长,如何?”
周进看了下手中罗盘,已经开裂,再看了下还悬在空中的桃木剑所化光剑,将罗盘一扔,说道:“世子稍安勿躁,贫道还有一术,此术施展时恐怕疼痛,若成功,可解世子之厄,若不成……,不成则贫道心神必定受损,也就对世子之事有心无力了。”
“全凭道长神通!”
周进也干脆,将那空中光剑一抓,咬破右手食指,以血代墨,在那桃木之上一抹,画上一血符,再将桃木剑往空中一抛,只见桃木剑又是一变,那青光内隐隐有血丝蠕动,又有白色电光盘绕,电光游走发出噼啪声响。
周进大吼一声:“去!”那光剑便向杜明印堂钉去,剑身刚触到杜明皮肤,青光白电便没入杜明眉间,桃木剑现出本体,竖立在杜明额前不断转动,每转一圈,杜明便感觉体内一道电流走过,忍不住一阵抽搐。再看周进此时也不轻松,双手稳压一道手印不动,双目圆睁,面有青气,手脸全身青筋暴起,衣衫鼓胀猎猎作响,人看上去有几分痛苦,几分狰狞。这种态势僵持了片刻,周进的双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嘴角也有血丝溢出,面上青气转为异样的红色。
突然,就听杜明体内一声雷鸣响过,周进哇的一口热血喷出,向后摔倒,那桃木剑也跌落在地,色泽黯淡,剑身遍布裂纹,竟是灵性全失。
杜明急忙翻身,正好与两名道童一起托住周进,只见周进面色煞白,嘴角、胡须上还挂着血珠,显然受创。杜明心中感激、愧疚,关切道:“道长,是否还好?”
周进又咳出两口淤血,摇头示意无碍,一旁道童递上香茗一杯,丹药一枚,周进服下后闭目打坐片刻,气色有所好转,睁开眼向杜明稽首,说道:“世子,贫道技止于此,不能为你解难,心中着实惭愧!”
杜明急忙还礼道:“道长为小子施法受此重创,是小子心中有愧才对。”说完,想起此厄未消,不免担心。
周进见杜明神色,心中有数,劝解道:“世子不必烦恼焦虑,据贫道所知,有二人或可为世子解除此厄。”
杜明闻言,眼中一亮,急忙问道:“不知是哪两位高人?还请道长指点迷津!”
周进回答道:“这第一便是数月前殿前除鬼魅的那位修姓老人,自古鬼魅最是难除,多少道德大能都除之不去,才有了那许多祸国红颜、殃民佞臣,此人能除鬼魅,道行深不可测,实乃我平生仅见,闻听此人还是世子引领入宫,若是找他定可成功。”
杜明苦笑道:“那修老丈,来去无踪,怕是难以寻找,我且留意就是,这第二人又是谁?”
周进也知道如修老那种道法大家多是四海漂泊,居无定所,也只是如此一说,听杜明相问,继续说道:“这第二人乃是大相国寺主持方丈妙法大师。妙法大师佛法高深,且佛门功法最是阳刚,或许更为对症,只是……只是并非贫道自傲,大师虽然修为胜过贫道,但也相差不远,若是大师出手,结果如何还未可知,世子只能姑且一试。”
听完周进所说,杜明对他一躬到底,谢他相助之情,许了来日厚报的承诺,穿戴整齐,出门领了焦急等待中的小猴子离开了天云观。
此时已是夜间,再去大相国寺已是来不及,杜明只得回府,为怕再有剧痛袭身,只有无奈“饱餐”,然后一面吩咐派人往青冥山找寻修白,一面让小猴子安排明日一早便去大相国寺。
这半日,事情太多,有如梦境,杜明是身心俱皮,躺在床上便沉沉入睡,睡梦中那脑海里的呓语之声似乎又清晰了一份,堪堪就要能够分辨出字句。至子夜过后,熟睡中的杜明眉间闪出一道亮光,缓缓浮起,在房内舞动,一个模糊的声音响起:“鸱吻……鸱吻……鸱吻……”
随后,亮光声音又消失不见,没有任何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