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乌鸦嘴》 第2章 在线阅读
12.
三天后。
哥哥魂不守舍回了家。
得了，这都不需要问，明显就是许娇娇出问题了。
爸妈一言难尽看向我，但目前他们的当务之急显然是备受打击的哥哥。
「爸，妈。」
不等爸妈开口劝，哥哥红着眼睛哽咽道。
「我要跟许娇娇分手。」
经过哥哥一番解释，我们才知道，原来许娇娇在跟哥哥恋爱两个月后，就跟前男友搞在了一起。
俩人暗通款曲，不小心搞出了个孩子出来，许娇娇既舍不得前男友又不愿意跟哥哥分手。
许家人上下一合计。
决定让她把这孩子栽到哥哥头上，以此逼哥哥拿出高价彩礼跟她结婚。
谁知这事儿无意中被许娇娇前男友知道了。
对方趁今天哥哥去许家谈彩礼上门大闹一通，直接把许娇娇肚子里的孩子闹没了。
这下，哥哥总算看清楚女朋友的真面目，悲愤交加之下提了分手。
「还真被我给说中了啊。」
我真心感慨。
哥哥红着眼看向我：「笑笑，你跟哥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早看出来许娇娇是什么人了？」
看着他伤心欲绝的样子，我选择实话实说：「没看出来，但我直觉她有什么事瞒着我。」
13.
十几年不开口。
一张嘴就是这么一件大事。
很快，许娇娇骗婚的事儿，就被家里亲戚知道了。
这些年。
哥哥一路高歌猛进，读名校，拿高薪。
通常只要家里有聚会，爷爷就总要把哥哥的优秀事迹拿出来讲一讲。
家里亲戚不少，免不了会有小心眼羡慕嫉妒恨。
这会儿哥哥出了事，大多数人当然就要上赶着来看笑话。
尤其是，当年被哥哥当着全家人，踹了宝贝儿子的二叔和二婶。
「所以说，这名牌大学毕业怎么样？挣得多又怎么样？该来的躲不了啊。」
二婶坐在客厅阴阳怪气，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
自从双胞胎一个车祸变成两个弱智，爷爷嘴上不说什么，但对二叔一家明显越来越不待见。
之前口口声声的「宝贝孙子」，也成了「那两个废物」。
二叔二婶把这事儿怪在我身上，却不想想，要不是当初那对双胞胎想淹死我，又怎么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刚好，我娘家弟弟的闺女前段时间刚离婚，虽然年纪大点还带着两个孩子，但年纪大知道疼人，要不二婶帮你联系联系？没准儿就看对眼了呢？」
倒不是说女人离婚带孩子怎么样。
主要是二婶这人吧。
她压根儿就没可能是真好心，现在提这茬明显就是成心想让我们家人丢脸。
14.
爸妈气个仰倒，哥哥握紧拳头说不出话。
我视线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
最后回到二婶身上：「二婶，好久没见我那两个堂哥了，他们最近还好吧？」
那对双胞胎，就是二婶的死穴。
果然，我话才刚出口，刚才还阴阳怪气的二婶立刻就炸了。
她「腾」一下站起来，怒气冲冲瞪住我：「你这个乌鸦嘴扫把星！当年要不是你，我两个儿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你还有脸跟我提他们！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她大喊着就要往过冲，好在二叔理智尚存，不等她迈开腿，就一把把人拽住。
二叔脸色极为难看地盯住我：「秦笑笑，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你真要闹到我们家家破人亡才甘心吗！」
我冷笑一声：「既然知道我是乌鸦嘴扫把星，以后就少来我家找麻烦，不然，我可不知道会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你这个小贱——」
二叔被我激怒，张口就要骂我，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二婶胆战心惊捂住了嘴。
好可惜，还是被我听到了。
「二叔，最近上下楼梯可千万注意，免得一不小心摔断了腿，你那两个弱智儿子可就没人养活了。」
这话一出。
二叔瞬间脸色大变，二婶也一副恨不能从没来过的模样。
两人哪还敢张嘴，灰溜溜出了门去。
15.
「啊！」
门外传来短促的尖叫。
爸妈立马冲了出去，我好奇地跟在他们身后。
刚出门，就见二叔以一种格外诡异的姿势倒在楼道里，他整张脸白得吓人，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二婶明显受惊过度，想把人扶起来却又不敢碰他，急得原地打转。
「笑笑，赶紧过来帮忙！」
爸妈边说边往楼下跑。
可还没等他们过去，就听二婶平地一声吼：「别过来！」
她瞪大眼睛，眼底满布红血丝，看向我的眼神好像在看着什么怪物。
「别让这个乌鸦嘴过来！」
爸妈也没强求，转而又叫起了哥哥的名字，顺道让我赶紧打120。
二叔被救护车拉走时，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
站在楼门口，看着呼啸而去的救护车，我缓缓吐出口气。
真是活该。
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头从我身边走过。
我转头，不期然跟老头四目相对，他看向我的浑浊目光，忽然有一道幽光划过。
「小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没搭理老头，我面无表情转身朝家走去。
去他的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不过，只是他们做错事的报应而已。
16.
二叔断腿住院的次日。
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女人敲开了我家门。
女人趾高气昂站在家门口，冲着我不客气道：「你就是秦锋那个见不得人的宝贝闺女？」
我上下打量她一眼。
反手把门甩在她脸上。
从小爸妈就告诉我，只要是不认识的人，一律当骗子处理。
对待骗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对方拒之门外。
「砰砰砰！砰砰砰！」
被拒之门外的女人，把我家门捶得震天响，哪怕我戴上耳机也没办法静下心学习。
只能重新返回玄关再次把门打开。
「难怪淑艳说你不是个好东西，真是没教养！」
女人气坏了，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很想再次把门甩在她脸上，但在我动手前，骂够了的女人总算自报家门：「秦笑笑，我是你小姑！」
17.
女人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确实有个小姑。
还是二婶的亲闺蜜。
不过对方早在十几年前就为爱远走异国，我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爸妈平时的只言片语。
这么多年来，除了逢年过节的那几通电话，我这个小姑也从没回过家。
没想到眼下刚回国，就迫不及待找上门给闺蜜出头了。
好巧不巧，现在正值暑假。
除了我这个有假期的学生，爸妈和哥哥这会儿还在上班。
小姑冲我翻个白眼，直接推开我踩着高跟鞋走了我家。
她上下打量一圈，阴阳怪气道：「看来大哥这些年过得不怎么样啊，当年我走之前家里就这样，这都多少年了，居然还一成不变，funny。」
行吧，人家毕竟刚从国外回来，肯定免不了要秀一秀英语。
扭头瞅了眼表，我对她说：「小姑你先坐会儿，我爸妈就快下班了。」
正当我要转身回房继续看书。
小姑突然一声呵斥。
「站住！」
我停下动作，回头面无表情看她。
小姑怪笑一声：「这么大年纪了，连点儿眼力价都没有，家里来人连杯水都不给倒？你爸妈还有脸吹自己孩子懂事乖巧，funny。」
没跟她计较，我扭头接了杯水怼到她面前：「喝吧。」
18.
小姑没接水杯。
她双手抱臂，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来来回回扫视了我好几遍，然后一顿点评。
「品位糟糕，身材一般，全身上下也就那张脸有点儿看头，还是得益于我们秦家的遗传，可偏偏性格又不好，也不知道将来哪家人这么倒霉，要娶你这种媳妇儿进门，funny。」
我：「……」
算了，这还忍个屁啊。
「funny来funny去，小姑，你出国这么多年，该不会只学会这一个单词吧？」
摆开架势正要说教我的小姑，登时脸色大变。
哦莫，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
「小贱货，谁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性格不好就算了，嘴巴还这么坏，也不知道我大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生下你这么个上门讨债的扫把星！」
「这就急了？」我哼笑一声：「好歹也在国外待了十几年，怎么还张嘴闭嘴都是封建迷信？别是你根本没出过国吧？」
「牙尖嘴利！」
小姑猛地起身，哒哒哒走到我面前，表情狰狞道：「今天我就替你爸妈好好教教你该怎么跟长辈说话！」
说着，她扬起一条手臂，就要扇我巴掌。
就在这时，家门忽然被人打开，爸爸的怒吼随之而来。
「秦芳！你敢动我闺女一个手指头试试！」
19.
小姑虽然出国多年，但显然深谙变脸之道。
爸爸刚吼了一句。
上一秒还表情狰狞到恨不能吃了我的小姑，眼皮一耷拉，直接掉下两行泪来。
她泪如雨下转向爸爸，满脸委屈地娇嗔。
「大哥，你居然为了她吼我！」
我直呼好家伙。
知道的她是我爸亲妹妹，不知道的还当这是我爸找上门的姘头呢。
再一扭脸，我果然看到妈妈正在翻白眼。
看来不是我的错觉。
小姑梨花带雨地跑到爸爸面前，抱着爸爸的胳膊就是一顿摇。
「哥~你以前明明最疼我的，我刚刚只是想吓唬笑笑，没想真对她动手，你吼那么大声，都要吓坏我了！」
我摸摸胳膊，抖掉一身鸡皮疙瘩。
妈妈白眼翻得更大了，直接一肘子怼开挡在门口的爸爸和小姑进了屋。
好在，爸爸并没有跟小姑一起发疯。
推开抱着自己胳膊的小姑，爸爸眉心紧皱。
「秦芳，你这都多大年纪了，就别学人年轻小姑娘那套了，你说得不别扭我看着都别扭。」
「噗！」
一个没忍住，我直接笑出了声。
20.
真不是我没礼貌。
试问，一个年过四十，且并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
不仅哭天抹泪，还要矫揉造作地学人撒娇，这搁谁看了不得笑？
我立刻闭上嘴，为表无辜，还把自己两瓣嘴唇塞进了嘴里。
谁知道，我这头刚忍住，妈妈居然蚌埠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
「哥！！！」
小姑继续矫揉造作。
这下，爸爸也忍不住翻起了白眼：「秦芳，你他妈给老子正常点！」
也不知道是什么信念在支撑小姑，让她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还坚持不懈跟爸爸撒娇，甚至还哭出了声。
「哥，你居然骂我！呜呜呜…」
我：「……」
救命！
她怎么还没完了？
21.
作为一个大写加粗的直男，爸爸怕是比我更绝望。
「秦芳，你有事儿说事儿，甭在我家哭哭啼啼腻腻歪歪，我晚饭还没吃呢，你可别恶心我。」
在爸爸的坚持下，小姑总算偃旗息鼓。
她擦掉眼泪，当着我的面就开始挑拨离间：「哥，你也太纵着这丫头了，才多大年纪就知道跟长辈顶嘴。」
闻言，爸妈齐齐看向我，我摆出无辜的表情，实话实说。
「小姑刚进门就说咱们家不好，还对我评头论足，说我这种性格将来嫁谁谁倒霉，还说爸你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摊上我这么个女儿。」
随着我的话出口，爸妈的表情越来越阴沉。
见状，我心满意足地继续火上浇油：「哦对了，小姑刚刚还骂我是小贱货。」
「秦芳！」
爸爸彻底炸了。
他愤怒地瞪住小姑，眼里的火星子都要蹦出来了。
「我知道你和李淑艳是朋友，今天过来恐怕就是为了给她出气，但这里是我家，笑笑是我闺女！你站在我家骂我闺女，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小姑大约没料到我一张嘴会全都秃噜出来，眼见爸爸是真急了，她连忙解释道。
「不是没有她胡说！大哥你是了解我的，我从小到大什么时候骂过人？更别说还冲着孩子，你可不能听她瞎说八道啊！」
「我闺女撒没撒谎，我比你清楚。」
爸爸没跟她争辩，径直上前拉开家门，还算克制地下了逐客令。
「请你离开。」
22.
小姑当然不想走，她狠狠剜我一眼，开始跟爸爸卖惨。
「大哥，我这些年在国外过得特别难，杰森一天到晚花天酒地，背着我不知道找了多少女人，什么香的臭的都看得上，我这次回国就是因为我正在跟他分居准备离婚！」
「我先前就是一下没转过弯来，才对笑笑说了不好听的话，大哥，我知道错了，你就看在我现在无家可归的份儿上，先收留我一段时间吧！要、要实在睡不开，就先让笑笑在客厅委屈几天，等我回头找到房子，立马就会搬过去的，大哥，求你看在我们兄妹这么多年的份儿上，帮帮我吧！」
我：？？？
哦，原来不只是给闺蜜出头，还想着来蹭吃蹭住啊。
可她蹭住就蹭住，怎么刚还骂我「小贱货」，现在还有脸让我给她腾地方？
我立刻警惕看向爸爸，生怕他一个心软，就松口让小姑在家里住下。
可想而知，一旦让这么个人在我家住下，那恐怕我家从此就没个安宁时候了。
所幸，爸爸理智尚存。
「不可能。」
他一口拒绝了小姑，直言：「我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反正最近李淑艳正在住院，你跟她和老二也最要好，不如直接去老二家住，再不济，还有爸那儿、大姐那儿，不拘他们谁家里，应该都能给你腾出个房间。」
「大哥！」
小姑瞬间尖叫：「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她这话说得我就不是很明白了，明明上来骂人的是她，挑拨离间的是她。
怎么到头来，爸爸拒绝她的无礼要求，反倒成了爸爸狠心？
行吧，是时候给她露一手了。
23.
我微微一笑，往小姑面前一站，诚心发问：
「小姑，您刚刚说，小姑父经常背着您在外面找女人？还什么香的臭的都来者不拒？」
估计被我这前后两级反转搞懵了，小姑半天没说出话来，只僵硬而迟缓地点了点头。
我继续直白且不失礼貌道。
「那我建议您去医院查一下HIV，照小姑父这个情况，您很有可能已经被染上病了。」
话音落下。
小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回过神来。
紧接着，她就再控制不住，再次对我破口大骂。
「你个小贱人！难怪大家都说你是个嘴硬心毒的乌鸦嘴，我不过就骂了你几句，你就这么咒我？」
我不疼不痒好心劝她。
「查查吧，以防万一不是？」
小姑胸口剧烈起伏，大约是被气坏了。
也是，任谁突然被说得了HIV，恐怕都要气死的。
「小芳，」自从到家就一直看戏的妈妈突然上线：「我们笑笑肯定不是乌鸦嘴，但她有些话是真的灵验，你还是赶紧去查查，左右也图个安心不是？」
「你少在这儿幸灾乐祸！」
小姑矛头直指妈妈：「我知道，因为我当年不同意你嫁给大哥，你这些年一直对我有怨气，可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样的女人，哪里配得上我哥？要不是我、要不是我——」
「行了！」
我直觉小姑要说出个惊天大秘密，但很可惜，爸爸怒吼着打断了她的话。
妈妈看着她，冷笑道：「多少年了还是一点没变，不识好人心。」
几番几次之下。
小姑彻底破防，摇摇欲坠地看向我们全家。
最后，含泪恶狠狠瞪我一眼后哭奔而去。
24.
「妈，前几天小姑说当年要不是她，到底怎么回事？」
几天后，晚饭过后我借口要聊私房话，把妈妈拉到了我房间，徒留爸爸和哥哥在客厅大眼瞪小眼。
妈妈苦笑一声，摸摸我的头：「就知道你肯定要问。」
我眼睛倏地亮了起来，用眼神催促妈妈开讲。
「你们这辈的孩子不知道，秦芳其实不是你爷爷奶奶的孩子，是他们当年从外面捡回来的，你爸之前跟我说，你爷爷奶奶当初还有心让秦芳嫁给你爸或你二叔来着。」
什么？！
爷爷奶奶到底是什么泼狗血大赛的冠军！
居然能想出这么精妙绝伦的主意。
简直震惊我一整年。
「秦芳打小心高气傲看不上你二叔，就给你二叔二婶牵了线，本来她也看不上你爸，可后来我跟你爸谈恋爱了，她又来搞破坏，不是在你爷爷奶奶面前说我坏话，缠着你爸去我俩的约会，就是在你爸、在街坊四邻还有亲戚们跟前编排我，把我说成个……」
妈妈吞下了后面的话没说，但即便她不说，单看秦芳今天这样我也能想象得到。
「好在你爸没信她的话没让她得逞，不管你爷爷奶奶对我多不满意，还是跟我结了婚，可直到你哥出生，她还在想着法儿拆散我跟你爸，直到后来她就遇见那个什么杰森，让人家花言巧语哄得团团转，为了跟那个杰森出国结婚，活生生气死了你奶奶，趁着家里办丧事儿，就偷摸跟着那个杰森跑了。」
我：「……」
这很难评。
不如就单扣一个6吧。
「可听她那天说的那些话，我爸之前好像很偏心他？」
我禁不住又问，如果不是爸爸偏心，秦芳又怎么会上演那么一出拙劣的戏码。
听我问起这个，妈妈不由叹了口气：「关于这个，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后来听你爸说起，他原本是有个亲妹妹的，可惜那孩子命不好，十来岁的时候就夭折了，你爸特别疼这个亲妹妹，免不了就会移情。」
原来还有这么桩伤心事，我低低叹了口气，没再问下去。
25.
从妈妈那儿得知了上一辈的事情。
我这才回过味儿来。
感情秦芳今天来这一趟，表面是想来我家蹭住和给闺蜜出气。
其实是上一段婚姻失败，所以又故态复萌，想要来「加入」我们这个家了吧？
还好我机智！
及时把她扼杀在了摇篮里。
「好了，」妈妈表情温柔摸摸我脑袋，语气却很是好奇：「现在轮到你告诉妈妈，秦芳得那病的事儿，到底是真是假？」
我没忍住笑了声，在妈妈嗔怪的眼神中老实交代。
「八九不离十。」
听到这话，妈妈才像出了口恶气般：「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我惊讶看向妈妈。
「祝女士，紧跟年轻人潮流哦。」
妈妈佯怒拍了我一下，起身出了我房间。
目送她离开，我刚要洗漱睡觉，房门就又被人推开了一条缝。
我疑惑望过去，看到了正在探头探脑的哥哥。
两个人四目相对。
明显有求于我的哥哥故作镇定：「要睡了吗？我亲爱的妹妹。」
我：「……」
「是的呢，我亲爱的哥哥。」
演啊，谁怕谁。
26.
两分钟后。
我和哥哥面对面坐下，近距离观赏他脸上心虚的笑。
「有什么事儿，说吧。」
打了个哈欠，我率先打破沉默。
哥哥抓了抓膝盖，犹豫了几秒才总算开口。
「笑笑，许娇娇来找我复合了，她说她分手后才明白，其实她一直以来爱的人都是我，她……」
哥哥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有痛色一闪而过：「她看上去很不好，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我、我……」
说着说着，哥哥的声音低到微不可闻。
忽然，他双手抱着头，闷闷骂了一声：「艹！」
我静静看着他。
从他恋爱那天起我就知道，他究竟有多喜欢许娇娇。
可一个在他们恋爱期间，就会出轨前男友，甚至怀孕的女人对他会有真心吗？
「哥，」我往前挪了挪，手心搭在他抱着头的手背上：「你还喜欢她，想跟她和好是吗？」
哥哥整个人都僵住了。
过了好久，他才犹豫着抬起头，眼神却始终躲闪着不敢跟我对视。
我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他说出我意料之中的那个字。
「对。」
27.
当晚我没多说什么。
只是转天和哥哥一起去见了许娇娇。
许娇娇人如其名，她长得很漂亮，看上去白白软软，像只软乎乎的小白兔。
「笑笑？」
看到我，许娇娇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她以为哥哥带我来，是暗示同意跟她复合。
可在那丝惊喜之下，我却看到了她眼神中残留的算计和得意。
我那可怜的亲哥。
他以为这是有情人破镜重圆，人家却还是只拿他当冤大头。
「娇娇姐。」我点了下头，在许娇娇的殷勤的邀请中，在她对面坐下。
按照我对他的嘱咐，哥哥并没有跟我同一桌，看着我坐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到另一张相隔甚远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许娇娇不理解，冲着我干巴巴笑了声。
「笑笑，你们兄妹俩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呢？」
「娇娇姐。」
我没有立刻戳穿她，只问：「你应该已经跟你前男友同居了吧？」
28.
许娇娇的表情陡然一变，紧张望向哥哥的方向。
「别担心，他听不到我们说话。」
闻言，许娇娇明显镇定不少，嘴硬道：「笑笑，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我一直都只喜欢墨白，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哦，」我笑了声：「只喜欢我哥，所以要怀着别人的孩子跟我哥结婚。」
「笑笑。」
许娇娇理不直气也壮：「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大，但我和你哥真心相爱，我们迟早会和好、会结婚，到时候我和墨白才是一家人，你这个妹妹早晚都会变成一个外人。」
「是吗？」
我挑眉看着她，许娇娇强撑着跟我对视。
几秒后，我挪开视线，看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街道，轻声说。
「许娇娇，你说你喜欢我哥，那你敢发誓吗？」
「发誓？」
许娇娇一愣，没反应过来。
我冲着她甜甜一笑：「你不是说你只喜欢我哥嘛，那你现在就发誓，如果你说的是谎话，这次找我哥复合只是因为你挑挑拣拣后，发现还是我哥这个傻帽儿最满足你做扶弟魔的条件，能一直让你们许家吸血到死，所以才会边跟前男友藕断丝连边来找我哥假惺惺复合的话，就会立刻有一辆车冲进这家咖啡馆，把你撞到半身不遂。」
我幽幽望住她，微笑着：「你敢吗？」
29.
许娇娇眼中冒出怒火。
在我的再三追问下，直接道：「如果我对墨白不是真心的，我出门就被车撞死。」
我竖起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不对，你要重复一遍我刚刚说的话，这样的发誓才算诚心。」
可能哥哥从没跟她说过我乌鸦嘴的事情。
也可能是许娇娇真的太迫不及待跟哥哥和好，好继续吸血供养她弟弟。
她犹豫了甚至不到三秒。
就重复出了我刚刚那段话。
「可以了吧！」
发完誓的许娇娇冲我怒目而视，一副真心被辜负的模样。
我耸了下肩：「等等吧。」
「等什么？」许娇娇眉心紧皱，问我时的语气已经不复刚刚的镇定。
我手掌托着下颌看向窗外，依旧一片风平浪静。
「等一个，誓言究竟会不会成真。」
下一秒。
猛烈的撞击声响起。
我身侧的墙壁破了个大洞，刚刚还坐在我面前的许娇娇，整个人被撞飞出去，重重砸在几米外的墙壁上。
「啊啊啊啊！！！」
惊恐的尖叫，在咖啡馆内外此起彼伏的响起。
30.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
我又看到了那个白发老头，他看向我的眼神与上次如出一辙。
「小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虽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但我看清了他的唇语。
「笑笑！」
一个大力传来，惯性之下，我回头看向身后的人，看到了惊慌失措的哥哥。
当我再回头时，街边已经没了老头的身影。
哥哥焦急的声音响起：「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定了定神缓缓吐出口气，做出受到惊吓的表情摇了摇头：「我没事。」
听我这么说，哥哥才放下心来。
但随即，他又拧起眉心，神色凝重地看向我。
「你来这里之前再三叮嘱我要坐远点，就是因为这个？」
我低下头没有说话，用沉默应对他的质问。
不知过了多久，哥哥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摸了下我的头发：「我们回家。」
我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我猜想的怀疑和恐惧。
这个瞬间，我安下心来，心头酸涩地重重点了下头。
「嗯，回家！」
31.
刚到家门口。
我就听到屋内传来的吵闹声。
是秦芳！
我飞快打开家门，就见前几天被我劝退的秦芳，现在正坐在我家地板上撒泼。
好久没见的爷爷，还有其他不少亲戚。
除了二叔一家，基本上都来齐了。
他们有的是来给秦芳撑腰，有的则只是来看笑话。
「老大，今天我来就是要你一句话，你妹得这个脏病，究竟是不是被你家那个乌鸦嘴咒的！」
爷爷的拐棍，在地上杵得「咚咚」直响。
周围适时响起闲言碎语。
「好歹一家人，居然才见面就咒人家得那种病，这乌鸦嘴的心也太毒了吧？」
「老爷子早说过了，赔钱丫头丧门星，这家迟早得完！」
「当初我还好心劝秦锋，反正是个闺女，不如卖去山里给人当老婆，他们夫妻俩手里还能留笔钱，他居然还骂我丧良心，这会儿怎么样？现世报了吧？」
穿过重重人群，我的视线落在最后说话的这人身上。
然后不顾哥哥的阻拦，信步走到那人面前，直直把他看住冷森森开口。
「劝我爸卖了我，还说自己是好心？」
32.
见我出现，那人瞬间低下头不说话了。
我却没打算就此放过他。
「你不说话我都忘了，你是我二婶的娘家外甥，忘了前年你见我每天一个人上下学，想伙同你那些狐朋狗友欺负我，结果被我吓到摔断腿的事儿吗？怎么还敢来我家狗叫？」
对方怒了，急赤白脸就要跟我动手。
「你今天回家路上可得小心点，说不准就被那个高空抛物砸死了。」
我笑吟吟看着他，不闪不避。
对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恶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一溜烟跑了出去。
至于他现在出门会落得个什么下场，那就不是我关心的了。
「秦笑笑！」
爷爷终于开了口。
他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对我横眉冷对，满眼厌恶。
「小小年纪，开口闭口就是咒人去死，你也不怕损阴德！」
「阴德那是死后的事儿，跟现在我的有什么关系？」
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再忍让了。
可能没想到我会回怼，爷爷不可置信看向我，脸上怒气又添三分。
「乌鸦嘴！你这个扫把星转世的乌鸦嘴！早知今天，当初你刚生下来我就该把你掐死！好过你现在搅得我们秦家家宅不宁！」
33.
「十几年了爷爷，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我面无表情看向面前的老人。
「当年那对双胞胎想淹死我的时候，你也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所有错都怪我头上，二叔二婶一直说是我还得他们儿子变成弱智，可要我说，这分明就是你这个重男轻女的老东西一手导致的！」
「老东西！？」
爷爷震惊瞪向我，眼中怒火燃烧。
「你这个该死的小畜生！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看我今天、看我今天……」
说没说完，他就举着拐杖朝我打了过来。
爸妈见状连忙就要上前阻拦，哥哥也穿过人群要扑过来保护我。
我却不闪不避，依旧直直盯着他。
「老爷子，秦家现在变成这样，你可是居功甚伟，这些人到现在还能维持表面和平，都是因为你好好端端站在这儿，你想不想知道，如果你成了个瘫在床上的半身不遂，这些人，这些口口声声会孝顺你的人，又会变成什么嘴脸？」
我话音落下的同时，哥哥冲过来把我揽在怀里，爸妈则一边一个，拦下了爷爷重重落下的拐杖。
穿过缝隙，我看向爷爷，看到了他气得铁青的那张老脸。
「既然你说我是乌鸦嘴，那你就自己体验一下，我这章乌鸦嘴究竟有多厉害！」
「轰隆！」
窗外一声雷鸣。
一片惊呼声中，爷爷脸朝下，直挺挺砸在了地板上。
34.
「无量寿福。」
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穿过整室嘈杂，重重砸进我耳中。
抬眼看去，身着道袍的白发老头，目光沉凝望向我。
四目相对之间，我脱离般软倒在了哥哥怀里。
我早该猜到。
当初跟那老道士的第一次见面，就根本不是偶遇那么简单。
「小姑娘，我早跟你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
老道士信步走进屋来。
原本乱成一锅粥的客厅，随着他的进入，好像突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什么叫到饶人处且饶人！」
我厉声问他。
「这些人！除了我这一世的爸妈和哥哥，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害死我上一世的刽子手！我为什么要放过他们！」
老道士沉沉叹了口气，面露哀戚：「一世一轮回，你既已入轮回，前世种种就该放下了，你这样做，虽然可以报仇，但铸下的杀孽，恐怕往后几世都无法还清了。」
我悲从心中起，无法自抑地失声苦笑。
「那我的仇呢？上一世，只因为我是一个女孩，他就在其他人的怂恿下，在我十岁那年，从山里换回了他的二儿子！可我呢？我从小受尽打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过得比猪狗都不如，还要像母猪一样，一个接一个给那家所有的男人生孩子，不到三十岁就难产大出血死了！」
原本因为我年纪小，老东西要用大姐换的，可大姐却骗得让我自己主动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想起前世种种，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恨不能把倒在我面前的老东西千刀万剐。
当年我死不瞑目。
可没想到，眼一睁一闭。
我居然又投胎到了秦家，还成了上一世格外疼爱我的大哥的女儿。
35.
老道士久久没有说话。
我直直盯着他，字字犹如泣血。
「道长你说，如果你是我，你能不能放下？」
半晌。
老道士一挥拂尘，闭上眼又念了声「无量寿福」。
随后睁开眼掐指算了起来。
突然，他面露惊诧看向我，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老道士原地大笑三声，又一挥拂尘。
「原来是天道轮回，因果报应，罢，此番倒是老道我多管闲事了。」
说着，他看向我的表情逐渐变得温和：「好孩子，放心大胆报仇去吧。」
话音未落。
老道士往前一步，下一秒，身影已经移至门外。
「无量寿福，无量寿福啊！」
他大声诵念着，身影转瞬消失。
36.
乌鸦嘴生效。
爷爷果然成了个瘫痪在床的半身不遂。
至此，秦家其他人为了争遗产，人脑袋打成狗脑袋。
就连已经确诊HIV的秦芳，都想要去分一杯羹。
哪还顾得上来我家找麻烦。
不过，未免今后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在以我为主，妈妈和哥哥为辅的劝说下，爸爸终于同意换个城市生活。
我们举家南迁，搬到一座生活节奏很慢的南方小城，彻底摆脱了之前的一切纷扰。
很久之后的某一天。
我发现我自从报完仇就变鸡肋的乌鸦嘴能力，居然无缘无故消失了。
「爸！妈！哥！」
我大喜过望，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其他人。
「真好，往后你总算能放心说话了。」
妈妈抱着我喜极而泣。
一旁的爸爸和哥哥也都红了眼圈，却都克制地站在原地。
虽然不能确定。
但我总觉得，我身上那个最大的秘密，他们好像早就知道了。
不过，我满不在乎地想着。
无论如何，只要我们还是一家人。
那就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