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转入此间来》 党争 在线阅读
“萍水相逢,又何必知晓。”虽然表情并无多大的动荡,但是光这一句话就摆出了明显的拒客之意。
郑宛清总算是得知了他人口中的难以接近是从何而来,但是眼神流转之间却没有丝毫惧态,
“公子仍旧认为我们是萍水相逢吗?我倒认为我与公子是有缘相见呢!”全然没有将要有求于人的懦弱感,郑宛清眼眉俱是上挑,煞气逼人。看见桌缘还有一把椅子,移了过来,直直坐下。
在别人眼里当然是失了女儿家应有的礼仪教养,但这似乎正对了召隐的心思,面上冷峻的神色缓和了些。
郑宛清一坐下,看到面前的酒壶,还有那飘着点点绿色的美酒,脑中的一根弦好像突然间被打开一般:
“公子想必是个好酒之人。我虽谈不上对这酒有多少研究,但也知道这一人独饮的苦寂,倒不如我俩心平气和地对饮两杯,我也算赔了这冒犯之礼。“
也没等召隐回答,就自顾自地喝了起来,那样子纯熟的,像是混迹酒馆多年的老牛皮。
“姑娘,你喝的是我花了银两买的酒,又何来赔罪一说。”召隐之前没听说相府女儿是个好酒之人,倒还真是有趣。
“公子这就失礼了,我愿饮公子之酒,自是与公子投缘,又怎么不能算作是赔罪了呢?”郑宛清手上动作没停,一边斟酒一边说话。
召隐看着郑宛清笑了一笑,没有再说话。
可是那一笑,却把郑宛清给看痴了。恍恍惚惚地,一杯酒一杯酒往下灌。
美酒入喉,带出阵阵甘香,醇厚而丰腴。郑宛清脖子上的印记却在此刻闪出了几许红光。这屋子里的人自是都注意到了,自然也包括屏风里的那个人。
郑宛清马上就将领子拉了上去,盖住那朵桃花。雅舍里看似一派平静,其实就连空气都凝练了几分。
看着召隐的眼神带了几分探寻,郑宛清的脸上渐渐显出异红目光也不想之前那般洒脱,怯怯地避着召隐。
可是召隐似乎没打算就这样轻易绕过郑宛清,眉头凝重。
看着他喉头微动,郑宛清还是没有忍住,开口打断了话。
“公子,事情是要在酒后再谈的。”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朵桃花的来历,又怎么回答别人的疑问,此时只得打个马虎眼。
召隐看着郑宛清忽然间严肃起来,心中一下不是个滋味,自斟自饮,一气呵成。
等到那壶酒被喝掉了大半,郑宛清终于打破了僵局。
“公子,小女子来此有一事相求。”
那张已经微微带着粉色的脸神情凝重,眸子间带了酒后的迷蒙,看得并不真切,但甚是笃定。
召隐看着郑宛清的目光淡了淡,记忆再一次重合,不自觉地就点了点头。
郑宛清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信,语气间带了恳求:
“这本是我家家事,但是我生母已逝,再也无法道明真相,望公子包涵。我多年在府中,也探听了一些事情,但以我之口道出,府上无人听信。听闻左相府又能人能仿人笔墨,故而相侯。
这信封里的字条即是我母亲的字迹,望公子体恤,于半月之后将信藏于相府西门小洞中,我自会前去取。”
召隐听完这些话以后,眉头一皱,眸色越来越重。
“你自知是贵府家事,不愿让外人插手,又为何寻一个素昧平生之人。”
“只是觉得公子是个可信之人。”郑宛清冷静地回答。
召隐打开那封信,脸色几番变幻地看完了。没有想到,相府里的密辛,比之皇家又有何差。
再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脸色酡红的郑宛清,心角一个隐隐约约的酸了酸。
郑宛清脸色越来越红,就连眼中最后一丝清醒都被吞噬,只剩下一片迷茫。
召隐盯着那一双眼,妄图从中看出什么,那双眼却突然间抬了起来,直直和自己对上。
暗棕色的眸子里边幻化出一张清冷的脸,盖着眼中独有的迷茫水汽,像是仙雾缭绕。
“公子,神仙都是你这个样子的吧!长得好看但是冰冰凉凉的,还有一副热心肠。”
郑宛清双手撑着头,嫣红的唇开开合合,话语间满满都是缱绻,末尾还拖长了音,一丝一丝爬进人的耳朵里,心都酥了。
召隐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这酒并不是陈酿,一壶下去即使是从未饮过酒的人都不会醉,看郑宛清的架势应当平时喝了不少的酒,这么一点酒又怎么会醉?再看着那满脸异红,眉头皱了一皱。
郑宛清感到一双冰凉的手探到自己额头上,很舒服,一直用头顶着那一双手,像一只听话的小兽一般。
召隐感受到郑宛清的动作,眸间带了淡淡红色,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但下一秒,那滚烫的温度重新警醒了他。
这丫头,发着高烧还跑出来。
召隐把郑宛清拉到背上,对屏风后点了点头,走出了门去。
召隐原想直接背她去医馆,再想想今天重阳,就打消了念头,准备把郑宛清送回相府。
原先出酒馆的时候郑宛清还是醒着的,不知道是召隐的背太过舒服了还是这么的,现下已经沉沉睡了过去,轻轻的呼吸声穿进耳里,再伴着那滚烫的气息,一阵一阵的酥麻感。
召隐就这样背着郑宛清绕着偌大的京城走了一圈又一圈,转过某一个转角时却发现一些行迹可疑的人,突然间就明白了郑宛清为什么说自己在府里说的话府里人都不信的原因。
既然有人先要她死,又怎么会让她有反驳的机会。
召隐面上划过一丝冷笑,周身的气息瞬乎就冷了下来。这时郑宛清不知道怎么的,哼哼了几声,身边就又变成了温度适宜的九月天,好像所有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召隐一直把郑宛清背到相府里,等着小碧过来接走她才走出了门去。
小碧当时也纳闷,小姐从未出过府,怎么会认识这样一号人,但是一看到郑宛清还在发着高烧,所有的事情一下抛到了脑后去。
召隐出门后就敛了周身气息,白靴踏及之地,浮尘不起。他一路兜兜转转来到了相府旁一条街巷的拐角处,果不其然看见了那一群人。
浓重的杀气瞬间席卷,盖过了那一群亡命之徒身上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趁我剑还没有出鞘的时候,你们有时间解释清楚今天所有的事。否则,你们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召隐目光凌厉,可那一群人又这么会是等闲之辈,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剑起刀落,可愣是连召隐的衣摆都没有碰着。
还没看清召隐的下一步动作,空中只闻一道鹤鸣,死亡却悄然揭示。
再下一秒,剑剑封喉,连片的黑衣倒在地上,眼中带着的探寻,再也没有机会得到答案。
人与神的距离,就在那把剑里,得到最凄迷的解释。
此刻的酒馆里,屏风后的人还在端坐着,但是眼神出卖了她此刻的心绪不宁。
刚刚郑宛清进来的那一瞬,她分明就感受到了那个人的气息。
可在天帝那样的一击之下,从来没有人可以活下来。璃太妃一遍一遍回想着那一日的场景,反复确定那个人已经死去。
若是那人回来了,这个人间,再也不会宁静了吧!
这朝中人人皆知,党派之争,分明不过。一派是死忠的皇党,另一派,却是由璃妃主导着一切。
那般诡谲的作风,谁又会知道那一派如今的主心骨是谁,璃太妃不过是做个传话的人。
而她如果回来了,召隐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想起过往,自嘲的笑浮现于璃太妃嘴角。
先皇驾崩,太子之位仍未定下,即使先帝在时再稳定的朝堂也不得不乱了。一时间各个皇子的生母一派纷纷挑起皇位之争。后宫也在这是乱了起来,偏偏是这个先皇在世时并不显贵的她拿出了传召书。
立三皇子黄烨为皇,在皇上还没有能力掌握朝堂之时由璃妃辅政。
在那之后,朝廷就一直人心不稳,除了跟了几朝元老以外,其他的,基本都被自己收拢。但是皇上这几年来雄心大展,即使还是受制于自己,但已经有一大帮人顺势倒伏。
而这朝中最明显的两分之势,就在于三公。两相亲皇,一将亲妃。即使那两相有再大的本领,没有兵权,还是不能彻底夺回皇权。
可是召隐却选择了待在右相府,她并不是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只不过是不愿深想。
黄烨不记得,不代表她不记得,也不代表,那些事情会被召隐遗忘。
雅间里的人逐渐有了动作,明明脸上还是鲜妍明媚的少女模样,动作间却已经有了迟暮的老人之态。
这人间待的久了,倒是开始怀念着过去和她斗嘴取笑的时光了。怎么如今就变成了这样。
手指轻轻按压,原来平整的墙面上出现了裂痕,壁面渐渐翻转,一条密道渐渐打开,深幽不见底,通向哪里也是一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