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怜/双玄】情衷.故人归》 第1章 在线阅读
花城看着千灯观内一个个噤若寒蝉的鬼怪越看越烦。
果然,还是想杀了那个要饭的前风师!唉,不过哥哥一定不会同意的。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博爱善良的太子殿下在每日处理祈愿和哄鬼王的空闲中总会挤出一点时间去看看风师,阿不,是前风师-师青玄。
导致我们的鬼王大人,有点,相当有点,特别的有点不高兴。
而此时的太子殿下:
“风师大人,我带了酒来看你。”
------
花城倏地起身朝门外走去,晃得身上精致的银饰叮当作响,厄命上的眼珠也狂躁的泛着红。门口的小鬼一个个眉眼下怂不敢出一丁点的声响。
随着那两枚骰子碰撞,花城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众鬼才如蒙大赦一般出了口长气。
“吓死鬼了,嘎。”
“呸,要脸吗,本来就死透了的还吓死,你怎么不说吓活你了呢?”
“好啦,好啦,你们说城主干嘛去了?气势汹汹的,像是要找人拼命去。”
“话说回来,大伯公呢?嘎。”
“不会吵架了吧!”
事实上,花城真的有跟人打一架或者吵一架的冲动,但,不是谢怜,而是黑水沉舟--贺玄。
花城看着脚下貌似平静的水面,以及如同两只狗一样盘旋在左右的骨鱼心情更加的烦闷。
老子天天独守空房,你倒是守着宠物过得潇洒。
苍白的指尖轻轻一碾,两条骨鱼就像是投喂的鱼食一样一点点破碎沉进海底。
黑暗中只有微弱的绿光算作照明,贺玄有些呆滞的坐在椅子上,在看见花城的时候微微撩了一下眼皮,眼珠一错不错的盯着他以示询问。
花城不紧不慢的走近,完全不似方才那般阴郁暴躁,仿佛是来找老朋友叙旧的,在看见贺玄身后搭着的一件黑色外袍后更是眼睛一亮,脸上的招牌假笑更加深了几分。
“在上天庭好吃好喝数百年亏得你还适应这黑灯瞎火的地方。”
“这本就是我的地方,你来干嘛?要还钱,没有。”
花城觉得些好笑,欠钱不还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知道你是饿死鬼加穷鬼,我也不差那几个钱。”目光似是无意的飘到贺玄身后又定住“你大仇得报还留着地师的行头干吗,缅怀一下吗?”
贺玄的脸色又臭了几分,他二人无甚交集,眼前这人难缠的程度神鬼皆怕,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怕是来消遣他的。
“别看我了,打,你是打不过我的。不过,我倒是可以好心提醒你,地师的职位空着,地师铲在引玉那,引玉在权一真那,你若是想取,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花城一下一下漫不经心的用指尖弹着自己袖子上的银蝶发出叮叮脆响。
贺玄觉得那一下下像是弹在自己的额头上一样,青筋直蹦,头盖骨生疼。
“那又如何,你觉得我会怕一个蛮小子,还是你哪位不算神将的鬼差?”
花城貌似惊讶的看着他,眼睛里却是摆明了好戏登场的期待:“你还真打算去取地师铲,怎么,想念做地师的感觉了?”
贺玄觉得自己胸膛内有火烧的发慌,不知是愤怒还是为何,从花城进来开始便有意无意的提及从前,每次地师二字钻进耳朵,眼前总是有一张似男非女的灿烂笑颜晃来晃去。
贺玄突然萌生一种和花城大打一架的冲动,眼中幽光闪过毫不遮掩的看向花城。
花城内心倒是痛快了不少:呵,三言两语你就气急败坏了?我憋着一肚子气不知道多少时日了。
见已经起了效果,花城也收了玩下去的心思,慢悠悠站起来在贺玄面前来回踱步。
贺玄被他晃得心烦:“你到底有事没事。”
“呵,有。师无渡已死,师青玄对你心中有愧更无法接受他哥惨死的模样,我不感兴趣你二人这没完没了的惩罚游戏。但,那个叫花子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莫要扯到殿下为他劳神,若哪日我看他不顺眼,你当心我杀了他。”
“谢怜视他为友,不会让你动他的。”贺玄猛地觉得自己这话大大的不对,本来紧绷的身体突然松了下来靠着椅背“我大仇已报,这世上或人,或神,或鬼都与我无关。”
花城都要被他气笑了,这人饿极了是不是把自己脑子都吃了,为了永久的解决殿下心太善,师青玄此人太烦这件事,花城决定再加猛药,实在不行就打一架,打到他服气把师青玄领回来好好养着。
厄命似是更喜欢最后一个想法,兴奋地眼珠转来转去,刀身都发颤的跃跃欲试,花城轻轻的拍了拍它。
“无关?我从不知黑水沉舟会心慈手软到给仇人一句‘你回你来的人间去吧’就算了。而且还亲手修复风师扇。”
贺玄觉得自己这冰冷了不知道几百年的躯体竟有些冒汗的意思,早就不会有响动的胸膛也在止不住的发慌。
“白话真仙之时你言说给师青玄珍爱生命的机会,到底是让他珍惜本该是你的命,还是就是怕他死而已?”
花城双手狠狠地拍在椅子的扶手上,将贺玄锁在椅子上,目光紧盯着低着头半分当世之绝的气势也无的贺玄。
贺玄咬牙切齿的抬起头,眼球中的血丝像是要蔓延出眼眶一般:“血雨探花,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不杀他只是念他当初不知者无罪。”
花城可不喜欢这样近距离看一个从头到脚黑漆漆的人,后退到一个自认为不会被传染成嘴硬的傻子的距离后轻轻拍了拍骨节分明的手掌。
刚想开口再气一气这个出了名阴沉的黑水沉舟,不料想脑海里传来殿下颇有些着急找他的念话,眸子里的戏谑瞬间铺满温柔,殿下回来了,他可没空再理别人。
大步离去,嘴上依旧不饶人的扔了一句:“他现在是个手脚残废的花儿乞丐,别说我,随便一个凡人就能弄死他,真想来个痛快就自己动手像杀师无渡那样。有空记得还钱。”
花城话音一落人也不见了踪影,贺玄气急败坏的盯着花城缩地千里的位置,仿佛花城还在那儿,而他能用眼神杀死他。
手心一团黑漆漆的狰狞法力发泄一样的朝虚空打去,人又重重的靠回椅背隐于黑暗,良久一声无力又无助的叹息传出。
可怜本要笨拙的拼回原样的骨鱼被这一掌掀起的海浪又拍了个粉碎。
花城一回到鬼市看到的便是众鬼围着谢怜七嘴八舌说着什么,快步走来,一声低沉的不悦话语张口就来:“该干嘛干嘛去,都滚蛋。”
鬼怪们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弄得一愣,互相一看,一瞬间便各奔东西的跑开了。
“三郎。”谢怜握住花城伸过来的手臂,顺势左右打量起他,在看到身上完好无损,甚至衣服都一丝不不乱时松了口气。
“哥哥,怎么了?”
谢怜突然有些难为情,自己刚回来的时候众鬼一个个像无头苍蝇一样聚在千灯观门口像是出了什么事一样,眉心一跳,等大家看到他便都围了过来,说是花城找人怒气冲冲生死决斗去了。
这下他也加入了无头苍蝇的群体,差一点都要一个通灵阵通知上天庭帮他找人了。
自从上次花城化作银蝶消散于天地间,谢怜就害怕了花城与谁斗法,不是不爱看那充满力量的身姿舞刀时那惊鸿的样子,而是怕惊鸿再次变成惊魂。
忙定下心神与花城通灵,好在三郎安好的回来。
“他们说你去找人打架了…所以…”
“所以,哥哥担心我了?”花城微微低下了头看向谢怜,系着珊瑚珠的小辫子垂落在胸前一晃一晃的,眼中明晃晃的笑意。
谢怜不争气的红了脸,三郎可真是好看。
花城被谢怜这害羞的模样!装了满心满眼,更是高兴谢怜如此担心他。
揽着谢怜朝观内走:“别听他们胡说,明日我拔了他们的舌头,免得他们乱说话惹哥哥担心。”
躲在角落的小鬼们接收到自家城主冷飕飕的眼刀后,个个牙关咬紧躲得更远。
“别,他们也是好心。”
“好,都听哥哥的。”
花城坐在椅子上把谢怜放在腿上抱在怀里,谢怜也习惯了这样的姿势,手里搓捻着花城的小辫子玩。
“三郎,你去哪了?”
“我本来确实是想找人打一架。”花城安抚的摸了摸怀里突然僵硬的人“哥哥,别紧张,我改了注意只是给傻瓜开窍去了。”
“开窍?”
花城将他在黑水府邸发生的事讲了一遍,看着谢怜一脸发懵的表情觉得可爱极了。
看来贺玄与师青玄这当局者迷的事,只有他一个人旁观者清了。
谢怜似乎没缓过来风师与黑水沉舟互相有意这个重大消息,微张着嘴看着花城。
花城被他这副模样勾的身下一紧,刚想亲上去,却因谢怜的突然回神而告终。
“难怪,这样来说似乎有些事就变得合理了。”
“哥哥真是又细心又聪慧。”
“不及三郎。可是,这与三郎并无关系啊…”
“当是为哥哥日行一善,哥哥其实是担心师青玄的吧。”我也不想哥哥日日管他啊。唉。
“三郎,谢谢你。可他二人的恩怨那么深……”
“唉,黑水的窍可不好开,累死我了,倒不如打架来的简单。”花城一下子仿佛累极了。
谢怜看得心疼可也知道世无对手的鬼王是在撒娇,果不其然一抬头就见花城低着头看着他,眼中像有水雾一样。
“哥哥,今日的字帖……”
“三郎,不可荒废。你不想国师下次还提这事吧。”
花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吧,那哥哥安慰我一下吧。”说着用指尖点了点微翘的嘴角。
谢怜红透了脸,花城明明满眼算计可他只看到满眼深情,双手轻轻捧着这张精致俊朗的脸快速却虔诚在唇边烙下一吻。
花城一脸的得逞,反观谢怜羞的像是被煮熟的虾子一样泛着热的红。
“就一下?”
“就一下!”
“哥哥?”
“三郎,你,那最后一下!”
“谢谢哥哥。”
......
自从失了法力后师青玄一直觉得人间的风太凉了…
身后破庙内那些个乞丐早就喝的尽兴东倒西歪的睡过去了。而师青玄一个人抱着半坛酒坐在台阶上发呆,顶着脏脏乱乱的头发,一手一脚皆是无力的瘫软垂下。没有玉质的酒杯没有精雕细琢的酒壶,只有太子殿下拎来酒坛子。
不热闹,也不踏实…但却知足。
白天所有人都出去行乞,大家可怜他把他留在了破庙里,没多久太子殿下就拎着几坛子酒出现在他面前。
“风师大人,我带了酒来看你。”
谢怜脸上的笑和天空中的日头一样的暖,那种只要有他在世间都是温柔和善意的感觉是师青玄只能在谢怜身上感觉到的。
血雨探花还没回来,生死未知的时候,太子殿下也会来看他,可每次都是聊着聊着就发起了呆,只留他一个人不停的说着。可自从血雨探花回来之后,再来看他的太子殿下就痛快的和他聊天,但,不喝酒。
“太子殿下,都说了,不要在叫我风师大人了,这里没有风师大人。”
师青玄笑嘻嘻的接过酒,留了几坛放在一边留着其他人回来喝,自己费力的扯开酒坛上的油纸,又翻出被干草覆盖的碗,清澈的酒在碗里摇来晃去,清冽混着辛辣滑进喉咙沉寂在肺腑。师青玄用袖子擦掉下巴上的酒水随后笑弯了眼睛看着谢怜。
谢怜有点晃神,恍惚间眼前人还是那个上天庭最阔绰最艳丽,风趣幽默乐于交友的风师大人,或者…风师娘娘。
“风师大人,额,青玄…”谢怜突然有点语塞,该说些什么呢?你还想回上天庭吗?还是,你现在还好吗?
可这些显然易见的问题根本不需要问出口。
师青玄有些好笑,不管是老裴还是灵文亦或是常来看他的太子殿下,都常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师青玄用拇指轻轻剐蹭着粗糙的坛子回想以前的事回想白天太子殿下那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罪有应得不是吗?有什么好可惜的呢?
少君倾酒,风师…一切都像是梦一样而现在更像是真活着…会因为残肢的疼辗转反侧,会被一睁眼看到的老鼠吓得不轻。
可是,哪里不对呢?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呢?
贺玄乘着月光来到破庙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师青玄斜靠在门边,低着头发呆的样子。酒坛也倒在一旁,酒淌了一地蜿蜒爬上师青玄破破烂烂的裤脚,洇湿了一片。
颇有些生气的攥紧了拳头,这人当初得神采奕奕都喂了狗吗?这副样子像什么话。
想着就觉得自己多此一举,这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还在意他干嘛?一个叫花子能多风光。
贺玄转身离去,墨色的衣摆划出一个干净利落的弧度。
可刚走了两步,便又捏紧了拳头,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额角的青筋也随着跳动。
转身大步朝师青玄走去,一手揽过肩膀一手抄过腿弯将人抱起。
老子偏要这命是自己的!!
再转身只剩下黑雾弥漫,而后归于平静。房檐上的乌鸦滑稽的歪了歪脑袋。
师青玄知道有人来了,可根本不打算理会,约莫着可能又是一个无处落脚的叫花子,直到那人高大修长的身影走进他才看清…
这人好眼熟啊,眼熟的他想哭…却又觉得害怕,断手断脚处传来疼痛,他却惊恐在那人眼里看到一丝难过。
师青玄心里想着‘我可能喝多了吧…这人是明兄吗?’
对,他醉了,醉的一塌糊涂,所以,有明兄,没有贺玄!
师青玄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不是那个四处都能推进阳光的破庙,而是,阴暗潮湿的府邸。
师青玄对这里在熟悉不过,就是在这师无渡被贺玄揪下了头颅,滚烫的鲜血喷洒了一地连同他都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人,黑漆漆的地面换成了血红的样子。
师青玄的鼻腔里仿佛又弥漫出了血腥的气味,胃里跟着抽搐作怪。
他一下子跌落在地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桌上,身下铺着黑色烫着金纹的外袍,已经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到地上。
他愣愣的看着那件衣服,似乎那上面有着与这府邸截然不同的温暖气息散出。
胃里又是一阵痉挛,干呕一阵阵袭来,师青玄捂着嘴朝门的方向跑,却突然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