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非晚》 第2章 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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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说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沈煜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可我口中涌出的鲜血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他飞快抱起我就往医院赶去。
从医生口中，他得到了那个确切的数字。
我的生命，只剩下最后的十五天。
“为什么？你们给她治病啊？花多少钱我来出！”
“为什么，你就这么恨我吗？要这样报复我……”
沈煜看着我苍白的病容，无力地蹲坐在地上。
他功成名就以来，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
我还戴着呼吸机无法说话。
闺蜜看着他这番状态，不屑的啐了一口：
“如果不是你故意欺负绾绾！她怎么会放弃治疗！”
“我？”
沈煜撑在我的病床边艰难起身，还是不懂闺蜜在说什么。
可这些，在闺蜜眼里，都是猫哭耗子的假象。
“你找绾绾要的那些钱！是她的救命钱！你知道吗！”
说完，沈煜瞬间愣在原地。
“十几万而已，她……”
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我能把日子混成这样吧。
原本我也是名校毕业的音乐系高材生。
甚至还去过维也纳演出。
陪沈煜创业那阵，更有星探要来签我，说想捧我出道。
可是沈煜吃醋我如果进了娱乐圈就不爱他了。
我果断拒绝了邀请。
继续默默做他背后的女人。
给他打点一切。
只是偶尔给当红歌手写几首歌，做抢手，换一点可怜的版权费。
但这些，都和我如今的境遇，完全不同。
我就算最惨的时候，也不会说沦落到这种境地。
是啊，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又怎么会呢？
我用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扯了扯闺蜜的衣服。
希望她不要再说了。
但她大概是压抑了太久。
终于到了这个冤有头，债有主的时候。
她不管我的阻挠，拉着沈煜就到了我居住的地方。
难闻的气味让沈煜刚进来就干呕起来。
房子小到他一个大男人根本无法转身。
就算是我们当年最窘迫没钱的时候他都没让我住过这样的房子。
“为什么？她怎么会住在这里？”
他的眉头拧紧，根本不想相信这是真的。
闺蜜的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下：
“你说为什么？你以为你当年换肝的钱是哪里来的？”
“你们两个有多少钱，你心里没数吗？！”
“沈煜！你有什么资格怪绾绾！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她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
字字泣血的声音传入沈煜的耳蜗，让他的心脏碾成了粉末。
“什么，什么换肝？”
他说得有气无力，迄今为止，所有的事情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当初，你因为应酬住院，医生说你的肝功能衰退，必须换肝。”
“绾绾她去黑市卖掉了一个肾！才给你换来换肝的钱！你知道吗！”
“可是黑市是什么地方？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手脚干净！”
“绾绾因此得了病，需要透析才能活下去！”
“你要的那十七万！是她的诊金啊！”
隐藏了三年的秘密，在这一刻终于揭开。
曾经的仇恨、憎恶、怨怼，此刻在沈煜的心里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他最爱的人，为了他可以放弃生命的爱人。
被他的怨恨亲手毁了。
是他毁掉了我们的所有可能。
是他自己……
6
沈煜疯了一样从我的屋子里跑出。
他一路奔向医院，跪在我的病床前，看着虚弱的我哭得泣不成声：
“绾绾，我知道了，我错了好不好？”
“还来得及，还来得及，我们接受治疗，我带你去看病，我给你找最好的医生……”
“我们才刚刚重逢，你不能这样对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傻，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能听到他的声音，可是我已经说不出话来。
只好微弱的摇了摇头，在心里说着：
【不必了，真的不必了，一切都是我的选择。】
【只是，我不希望你再恨我了。】
和沈煜在一起的时光，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如果时光能倒流，又可以暂停。
我希望我们能永远留在那段日子里。
虽然清贫，但充满希望。
如果再有可能，我希望他可以不要对自己那么严苛。
这样，或许，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是世界上就是没有如果。
我们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
我好累，我真的觉得好累。
沉沉睡去后，沈煜还陪在我的床边。
他将当年事情的始末全部了解清楚后，久久不能释怀。
他几乎不吃不喝，查阅着国外关于我这种病的医学文献。
联系相关领域的专家会诊。
可是我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
强行维持我的生病，也是于事无补。
还会让我更加痛苦。
沈煜活了一辈子，从来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无力。
哪怕是我当年无缘无故的消失。
他除了恨我以外。
仍旧觉得，我离开他是会后悔的。
我们之间，还会有别的可能。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跪倒在我的病床前忏悔：
“绾绾，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为了我的事，沈煜折腾了五天五夜没有合眼。
最终，他也病倒了。
他的助理在洗手间发现了昏倒的他。
因为他做过移植手术，身体也经不起这样大的折腾。
可他的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如果我死了，把我们埋在一起吧。”
他好像感受到了我当时想要放弃生命的心情。
那是多么的绝望，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啊。
他太混蛋了，是他太混蛋了。
他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鲜血从他口中涌出，染红了呼吸机。
医生无奈的摇头。
大概也是没有见过我们两个这种把生命当做儿戏的人。
可我们大概早就死了，在三年前就死了。
沈煜在一众人的劝说下，可算注意了自己的身体。
更关键的，是我醒了。
他拔掉自己手上的吊针就跑到我的病房来。
看到我可以坐起来了，高兴地握住我的手：
“绾绾，你感觉好点了吗？”
我点了点头，可如今算算，我的生命也只剩下最后的八天。
大概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7
“阿煜。”
时隔多年，我再一次叫起了他的名字。
他之前对我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也知道他对我，只是因爱生恨。
可错过就是错过，不是错了，是过了。
我们的缘分没了。
到此为止了。
谁也不怪。
“我在，我在。”
听到我叫他，沈煜捧着我的掌心贴向他的脸颊。
眼底含着的泪珠，像一条刚刚失去主人，又失而复得的小狗。
我看着他摇尾乞怜的样子，忍不住心疼。
“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钱了，你还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我轻声说完，沈煜不住的摇头，泪水从眼底流出。
“不，绾绾，没有任何事情比你重要。”
“我错了，是我错了，如果不是我做了那些混蛋事，你不会这样。”
“我不值得，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我把一切都还给你，你好好活着，我去死行吗，我去死……”
他越说越激动，我闭上眼睛，轻轻握住他颤抖的双手。
“你别这样，我不怪你。”
“只要，你别，别再羞辱我们的曾经。”
我的话再次将沈煜刺痛，他想到对我的那些伤害，扑通一下跪在我的床前：
“绾绾，你不要不怪我，你怪我好吗？”
“你打我，骂我，怎么都可以！”
“就是，你别离开我，你不能离开我……”
可人终有一死，我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我自己最有感知。
我知道他不舍，他懊悔，可事情已经这样。
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我看着沈煜眼中的悲戚，低头叹了口气。
“你走吧，我累了，要休息一下。”
“绾绾，你别赶我走，让我陪着你，行吗，求你了。”
他再次哀求起我。
我摇摇头：“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就去看看一个孩子吧。”
“他也得了癌症，需要钱治疗。”
“他爸爸就是那天晚上帮我的人。”
“我们只是共同患癌的两个可怜人，没有其他。”
我无力的说完，叫护士来帮我把病床摇下。
沈煜听到我的怔了怔，还是照做了。
他果真去看望了那个孩子。
答应缴纳孩子所有治疗的费用。
还和孩子的父亲道了歉。
我知道，他的心底还是善良的。
还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少年。
只是可惜，我们再也没有机会相守。
我不想再多任何一个人为我难过。
自己悄悄办理了出院手续。
没有告诉任何人，离开了这里。
我想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
默默地死去。
我随意在网上挑选了一个目的地。
带着自己的证件和简单的行李，到了这里。
此刻，离我的生命结束，还剩三天。
或许是老天垂怜。
我找到了一个靠海的城市。
从小到大，我都没怎么见过大海。
以前沈煜曾说过带我去看海。
可开始我们很穷。
后来他就太忙了。
很多约定和期冀只有在实现不了的时候，才显得格外珍贵。
可人生，怎么会没有遗憾呢。
所谓遗憾，就是你仍旧那样期待，却已经不是当年充满期待的那个人了。
8
我拖着自己的病体，迎着海风，一点点走向沙滩与海的交界处。
背后不知道从哪来了一股力量。
将我直接打横抱起。
我的双脚离地，有些恐慌。
可看到那个人时，只是无奈。
沈煜不知道为什么找到了我的所在。
但我想，以他目前在商界的地位，怕是和航空公司也关系密切。
我还是低估了他的实力。
也低估了他的执着。
“你放我下去，我没有要自杀。”
我解释着，可沈煜并不听：
“你觉得你这样一声不响的消失，我的生活就能回到以前吗？”
“我不会像三年前那么傻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
“不管你做什么，我也不会放你走。”
他将我一路带回他住的五星酒店。
而我的行李已经在他的房间里。
这一次，沈煜没有之前的激动。
他将我放在沙发上，半蹲着对我说：
“绾绾，就算是生命最后的时间，我们也在一起度过行吗？”
“我知道这三天没有办法弥补三年的亏欠，但你让我试试行吗，算我求你。”
他的态度强硬，我不得不答应他。
最后的三天，我们像曾经美好的情侣那样相处。
每天早上，他会给我梳头发。
虽然癌症的化疗，已经让我的头发消失殆尽。
上午，他去餐厅陪我吃早饭。
中午，我们去当地的网红店打卡。
他会给我拍照。
还有，他将我藏在家里的写真，都带回了家。
他说，他后悔当年自己的倔强。
如果不是因为生气，没去取那套写真。
也许，他早就能发现我的事。
我也不会吃这么多苦。
我笑笑没说话，人生没有如果。
我们只能往前看。
晚上，我们再次相拥而眠。
我躺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
和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等我死后，把我葬在海里吧。”
沈煜听到我的话，半晌没有言语。
最后只回答我一个：“好。”
我不知道他已经给我挑选好了一个昂贵的墓地。
而旁边，正是他自己的。
三天的时间，比我们想象中的快。
最后一天，沈煜把我带回了家。
这里，是他给我准备的婚房。
他曾想过，我们重逢后，只要我低头。
只要我和他认个错，哪怕一句。
他就会和我和好如初。
就会娶我。
可他没想到，我就那样交了那个钱。
好像在刻意把自己和他的曾经一笔勾销。
他悲愤不已，所以才那样过分的对我做了更多不好的事情。
如今，那张被我珍藏的合影就挂在客厅的中央。
房子的装修，是我曾经和他描述过的。
每一处，他都做到了。
鹅黄色的墙纸、木色的家具。
还有，我不会照看，却仍旧想要的玫瑰花圃。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煜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我，在家里大大小小每个角落都逛了一遍。
最后，回到客厅里，他单膝跪地对我说：
“绾绾，你愿意嫁给我吗？”
可我的生命只有倒计时几个小时。
我不想这样耽误他。
9
我犹豫了，我曾经多么期待这一刻。
现在就有多么害怕。
我不想答应，可他已经将戒指，戴到了我的无名指上。
“现在民政局办理手续，都要预约，我们来不及了。”
沈煜说着，又着重强调了一句：
“但是下辈子，我保证早点遇到你，不让你受任何委屈。”
“你也不要，再那样傻乎乎的，为别人做那么多了。”
“多为自己想想，好吗？”
听着他的话，我的眼泪蓄满了眼底。
最终忍不住流了下来。
“好。”
我答应他。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
医生宣布了我的死亡。
沈煜遵照我的遗愿，将我的骨灰洒进了大海。
但他将我生前的衣物放进了提前准备好了墓地。
还有他的。
我死后的第三天，沈煜处理好公司的业务。
将公司的一部分资产，用作癌症治疗基金。
并交给了信任的人打理。
我死后的一个月，他将股权完成了转让。
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做什么。
但没有人阻拦。
大家都知道，他想做的事，没有人能拦住。
我死后的第二个月，他终于处理好一切赶往瑞士。
准备进行已经预约好的安乐死。
他的骨灰和我一样，最后被抛入了大海。
因为他死的比我晚几个月。
所以自然进入轮回也比我要晚。
可是他答应过我，下辈子，要先找到我。
只好和阎王交换了下辈子的阳寿。
早早投胎，进入了轮回。
奈何桥的孟婆汤，他喝了一半。
导致他进入轮回时格外痛苦，生下来就体弱多病。
可他怕自己忘记。
怕自己忘记和我的约定。
只要他还记得，就一定能找到我。
他转世投胎后的第三年，我降生了。
可我们却不在一个城市。
也没有任何交集。
作为一个三岁的小孩子，他只能带着前世的记忆不停寻找我。
幸好，他这一世的父母，是一对摄影师。
喜欢到处拍照。
他五岁那年，来到了我的城市。
虽然不知道转世的我是什么样子。
但是他相信，他总能找到我。
那一年，我两岁，还在懵懂之际。
父母带我去海边游玩，碰到了一对摄影家夫妇。
他们热情的给我们一家三口拍照。
闪光灯亮起的那一刻，我没有像别的小孩子一样躲闪。
而是冲着灯咯咯笑着。
沈煜一下子认出了我。
他冲进镜头里，跑到我的眼前。
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终，我们两家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也约定了要经常来往。
幸好的是，这一世，我们都有了疼爱我们的父母。
他不会再受小时候无父无母的生活。
不用再靠自己去托举一个家。
也就不用那么累了。
10
上一世，我认识沈煜时，他16岁。
寄住在不喜欢他的姑姑家。
每天被打骂。
而我作为他的邻居，是唯一愿意陪他玩的人。
后来，他也就顺理成章，成了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我们曾经太苦。
经历了太多。
如果可以，我希望这辈子，我们只要平安快乐的度过这一生。
因为有了联系方式，现在的通信技术也变得更加发达。
沈煜经常和我联系。
每到节假日，就来到我的城市陪我。
我只觉得，他是个很多的哥哥。
还让我的医生父亲，给他诊治。
父亲说，他的身体不好是天生的，后天很难改变。
我难过的额哭了好久。
沈煜忽然慌了，连忙哄着我，说他没事，他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永远这两个字，对于年幼的我来说，还很陌生。
但对于他，已经是一个想象过很多次的时间了。
我们就这样一起长大。
沈煜的父母因为疼爱他，也带着他搬到了我的城市。
我们终于又做了邻居。
但这次，我们拥有了两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他也真的做到了，没有让我受任何委屈。
没有让我落一滴泪。
成年后，他向我表白。
虽然已经筹备了太久。
可他说出那番话的时候，还是激动的语无伦次。
我笑着看向这个老朋友，觉得他纯真又可爱。
大学毕业后，我们一起考了本校的研究生。
而后，我留校当了老师。
他去了一家外企工作。
28岁这年，他和我求婚了。
婚礼那晚，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长长的梦。
好像这个梦，我从未醒来过。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但我知道，如果这是梦，我不想醒来。
晚上，半梦半醒间，我问他：
“为什么喜欢我？”
他说：“也许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也许是前世牵好的红线，谁知道呢？”
我没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但我知道，他是真的爱我。
我也是真的爱他。
我们的生活平淡而又幸福。
已经足够。
等了两世的缘分，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我别无所求。
只求未来，我们都能平安喜乐。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