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多年我与夫君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世人都羡慕我们这一对。
就在我以为能相伴白首之时,夫君带着一个只比女儿小一岁的幼童回了府中。
不过一个私生子,还敢妄想成为林府的继承人,赶我们母女二人出门。
简直是做梦。
1、
我叫苏锦,是江南首富之妻,今年刚刚二十五岁,苏州城中认识我的人,无不羡慕我的人生。
夫君是江南首富,经商多年,资产颇丰。自己又经营着生意红火的女子香坊,家中儿女双全,可谓诸事顺遂。
只有我自己以及身边关系最为亲近的人才知晓,所谓的林府幼子,不过是一个私生子,他并非出自我的腹中。
生母是一个清倌,十年前与夫君一夜风流所有,万般无奈之际才找到夫君头上。
我至今仍记得,夫君林天佑带那个幼童回府的那一日,府中所发生的一切。
他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毫不顾及我们母女的心情,大声嘶吼:“你只给我生了一个女儿,女儿自古以来都是要外嫁出府的,难道我要把林府这么大的家业都交到一个外人手中么?”
“要怪就怪你自己的肚子不争气,不能为我生下一男半子,为了林府后继有人,这个儿子我是一定要养大的。”
“你若是接受不了那就和离,你生的女儿也可以带走,左右不过一副嫁妆,日后嫁出去便是。”
一个只比我女儿小一岁的私生子,叫我如何能接受。
明明是他亲口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绝无二心,绝不负我。
更何况又不是我不能生,明明是他去外地行商时,被滑体的山石砸伤了身子,如今却要怪罪到我的身上。
又是何道理。
他领回来的这个三岁男童,犹如响亮的一巴掌,径直打在我的脸上。
我所引以为傲的婚姻,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我十月怀胎生下女儿的时候,他早已通别的女子滚在了床上,寻欢作乐,一再寻觅能为他生下一男半子的女人。
因为这个孩子,我与他吵过,闹过,甚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他把这个孩子送回老家,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却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眼中再无半分往日情意,数次争执吵闹以后,他扔给我一封和离书。
上面写的那些字句犹如刀片一般,刮扯我的血肉,为了区区一个私生子,他竟将十几年的陪伴抛诸脑后,让我净身出户,除了嫁他时的那几身衣裳,其他的一概不能带出林府。
那封和离书将我心底最后一丝期盼抹杀个干净,无人知晓,我偷偷去医馆买了两副砒霜,即使是成年猛虎,都绝无生还的可能。
我孤身一人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夜色沉沉,听着窗外寒风阵阵。
那一夜,我想了很多,无数次想将藏在枕下的那些砒霜喝个干净,了却残生,求一个痛快,也好过在这段折磨人的婚姻中,不死不生,苟延残喘。
只是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动那个纸包。
天亮以后,我让丫鬟重新上了妆面,如往日恩爱时那般光彩照人,面色平静的拉过那个孩子的手,接受了这个事实。
并亲自带他去祖祠上了族谱。
分房数日的林天佑一反往日回了主院,对我笑脸相迎。
那一晚,我亲口发誓,向他保证,会把这个孩子当成我的亲生儿子疼爱,凡是我女儿拥有的东西,必少不了他的那份。
2、
时光荏苒,如白马过隙。
转眼间八年的时间已过去,如果不是早年间就认识我们夫妇的人,任凭是谁都不会想到,林宗清这个孩子,根本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这么多年以来,我确实如我当年做出的承诺一般,一碗水端平。
凡是我女儿有的东西,林宗清只多不少。
任谁来都挑不出错处。
琴棋书画,君子六艺,骑射跑马,凡是他愿意学的,我无一不应。
我在他身上倾注的心血和精力,哪怕是亲生母亲,都比不上,足以让任何一个平明百姓家的孩子羡慕嫉妒。
夫君对我的端方大度表示十分满意,夜深人静之际,时常趴在我耳边诉说情意,他时常装作一副心怀愧疚的模样,只说当年是他对不住我,做了错事,委屈了我和女儿,日后待茵茵出嫁,定会备十里红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到夫家。
每当这时,我都会发自真心的展露笑容。
本就是我们应得的东西,为何要推拒呢?
即便我们不要,也会便宜了旁人。
我当年之所以同意把这个私生子留在我身边,本就是为了帮女儿获取更多的益处,能让她拥有更多得以在这世间安身立命的筹码。
世上女子大多不易,总要有些依仗,方能安稳度日。
我女儿最不应该走的老路,就是像我一样,周身荣辱,皆系于他人身上。
如今我家茵茵才名在外,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是苏州城赫赫有名的才女,还未及笄,明里暗里向我打听婚事的人家就不知凡几,皆被我以年岁尚幼,想留在身边多待几年为由拒绝了去。
和她同龄的女孩子只能整日待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一个世人眼中克己守礼的大家闺秀。
我的女儿却精通一身易容之术,扮作男子的模样,跟在教授她武艺的女师傅身边,行走于世间。
攒在她名下的田庄铺面,还有其他州府的各种房契,这些年来,但凡有空余的银钱,我全都为她一一置办了下来。
女儿获得京中女子书院的读书名额后,夫君同我大吵一架。
在他看来,姑娘家只需安分守己的待在府中,绣花写字,待日后及笄,再由一顶花轿从这处高门宅院抬入另一处高门宅院,相夫教子,操持庶务,这才是女子该有的宿命。
至于外出读书求学,那都是男子该考虑的事情。
若非此次女子书院是昭阳长公主带头举办,亲自邀贴,邀请大安朝各地州府素有才名的女子入京求学,夫君怕是会当场将茵茵困于府中,直至嫁人。
同床共枕十几年,我又怎会不知夫君的为人。
在他眼中,女儿茵茵才名远扬可以收到昭阳长公主的邀请,远赴京中求学,这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相比之下,林宗清就逊色许多,他想入京求学,只能靠家中砸银子,这些年来,将他赶出书院的夫子都不知有多少。
3、
傍晚日落时分,我们四个人围坐在饭桌旁,女儿茵茵拿着昭阳长公主亲笔所写的那封邀贴前来报喜。
夫君最初还很高兴,毕竟这是为他增脸面的事情,只是到了后来,他看着另一旁默不作声,只知闷头吃饭的儿子,一下子就将筷子砸在了地上,发起了脾气。
只听得他说:“林宗清,你是我的儿子,林府未来的家主,连个进京读书的机会都求不到,你再看看你姐姐,真是不能比。”
宝贝儿子林宗清咽下那口饭,向夫君翻了个白眼,声音不满:“是谁说的我像您来着,一看就是嫡亲的父子,您读书不成,我也读书不成,这不是很正常,这等小事也值当您生气动怒。”
女儿茵茵和我对视一眼,转头负责哄劝夫君开心,还说宗清只是年幼不知事,脑子又不笨,如今只是没开窍罢了,日后一旦开窍,发奋读书也不晚。
还说她已经将过去读的那些书籍全部整理好,一旁还附有她读书时的心得体会,这番情深意切的言辞说下来,夫君就差当场拍着女儿的手,老泪纵横。
至于一旁哭闹着要离家出走的儿子林宗清,方才无人注意之际,我已承诺会给他五千两白银,供他挥霍。
事情发展到这步,最后还是夫君摆出林府家主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目光看向我们三人:“我就知道只有你们三个人关系最好,我才是那个不重要的外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方才说的话也算接近事实真相了。
如今的他与我而言,确实与外人无异。
话语中虽带着几分吃醋不满,但我却清楚的知道,他最是喜欢这种其乐融融的气氛,子女孝顺,夫妻和乐的场景是他一直以来都希望看到的场景。
如今也算圆满。
我一边笑着,无人注意的角落,心里却在想,我的女儿,总算是如我所愿,飞出了林府这一方牢笼。
日后能走多远,全看她何人的本事。
留在苏州城,最好的归宿无非是嫁一个如意郎君,相夫教子,周身荣辱皆寄托于他人身上。
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又有何意义。
谁说女子不如男,我偏要这世间男子看看,女子也不比男子差,他们能做的事情,女子同样可以,甚至比他们做的更好。
昭阳长公主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原本我只是想着托人去试试口信,这事若是能成,自然最好,若是不成,我再想其他的办法。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京城是一定要去的。
这书,也是非读不可的。
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做不到的事情便由我女儿去做。
总有一日能如我所愿。
4、
三月草长莺飞,女儿拿着行李同我道别,跟在夫君身后坐上开往京城的船只。
安顿好女儿在疏远的一切之后,相公马不停蹄地开始奔忙那边的生意。
仗着严厉说教的父亲不在家中,林宗清三五不时和他的那群好友逃学疯跑打架屡见不鲜。
只有当书院山长通知家里的时候,我才会象征性的批评他几句。
除此之外,我并不多加约束,要钱就给,相公来信询问近况时我还会帮忙遮掩。
所以每当相公归家时,总能看到读书练字,懂事听话的好儿子。
夜色正浓,相公紧紧握住我的手,一脸感动:“娘子,为夫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娶了你,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勾了勾唇角,对他笑着说道,夫妻之间何需如此见外,他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总归要喊我一声母亲,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闻言相公更加激动,看向我的目光柔的能溺出水来,传递出来的讯号我再熟悉不过。
只是闻着他身上传来的油腻味,竟叫人分外反胃,我面色不显的推开他,起身去洗漱。
等我再回床边时,他早已睡得犹如一头死猪,呼噜声震天响。
我坐在书桌前,就着还未熄灭的烛光读着女儿今日刚传回来的亲笔书信,信上写着她近来在京中的所见所闻,雀跃之情呼出纸上。
我想要安排周详的事情,都已如我所愿。
既如此,有些暴风雨,也该来了。
次日清晨,林府的管家就匆匆忙忙的跑到饭厅,嘴里不停的喊着:“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相公面色不虞的问道:“究竟出了何事,让你这般慌乱。”
管家还未回复,官府衙役已大步走了进来,声音冷冽:“林宗清何在?”
我紧紧抓着夫君的胳膊,俨然一副慌乱无措,为子担忧的焦灼模样。
不停在他耳边追问:“夫君,宗清可是出了事,你快想想法子救救他,他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是整个林府的希望,他若是出事,我也不活了。”
满脸泪痕,情真意切,任谁都不会怀疑,我并非是林宗清的生母。
5、
林宗清这次犯的事情,终于让夫君慌了。
不论他找什么有权有钱的贵人,都无人敢接受的他的拜帖。
银钱虽是个好东西,比起自己的名誉,前途,性命,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不管他想什么办法,都无法阻止衙役将他的宝贝儿子带回衙门,整个人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几岁,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多个苦主一同告到了官府衙门,证据确凿,殴打残虐他人,此次更是当街毒打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公,事后威胁其他人不准到衙门告发,态度张狂无比。
衙役将这些事告知夫君之时,相公他根本不肯相信,非说是栽赃诬陷,还要拉着我求情。
四下无人注意之际,我翻了个白眼,而后命令伺候林宗清的贴身小厮快速回房收拾了一些他平日里常用的换洗衣物。
官府审讯扣押期间,是不允许家人前去探望的,简单的换洗衣物还是能带进去的。
这几年我时常跟在他身后为他收拾烂摊子,对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中很是清楚。
府门外群情激愤,好多老百姓都围在大门外看林府的热闹。
你来我往之间,林宗清这个宝贝儿子这些年来犯得事情全被抖落了出来,一桩桩一件件,都足以让人气的冒烟。
夫君引以为傲的亲生儿子,此刻终于活成了一个笑话,连带林府的颜面,都被人踩在地上,反复蹂躏。
不过短短两个时辰,几乎整个苏州城的百姓都得知了此事,林府有个小少爷,杀人放火,无所不用其极。
传言越演越烈,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哪怕不是真相都无人肯信了。
众口铄金,夫君自是找谁也不敢蹚这趟浑水,生怕因为别人的儿子把自己个儿搭进去。
我刚把小厮为林宗清准备的包袱交到他手中,就看到站在原地无计可施的夫君,犹如平地炸雷一般,急得跳脚,一把夺走我手中的包袱。
他厉声质问:“苏锦,你这个毒妇,你巴不得我儿子坐牢是不是,世上怎会有你这般恶毒的妇人。”
夫君满眼怨毒的瞪着我,俨然一副恨极了的模样,用他那张一直夸我贤惠的嘴,唾沫四溅,口不择言,肆意辱骂,还说像我这样的毒妇就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
我双手捂住面带笑意的脸,嚎啕大哭,寻死觅活:“夫君,你怎会这般想我,宗清也是我的儿子啊,我含辛茹苦的把他养这么大,又怎会盼着他坐牢,做人说话要凭良心的啊。”
“我苏锦扪心自问嫁到你们林家,孝敬公婆,操持庶务,教养子女,尽心尽力,到头来却让你这般埋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说罢就要作势向一旁的柱子上撞去,林天佑当下动怒,直接一脚踹了过来,将我踹倒在地。
嘴里还骂着.“你真的有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么?他是从谁肚子里出来的,真当人不知晓,我真傻,当初怎么就会相信你会对他视若己出。”
有时候不得不说,他很聪明,一言就道出了事实。
即便如此那又怎样,整个苏州城,都无人会信。
6、
由于官府衙役都在场,到后来即使林天佑再想找时机对我动手,都未能如愿以偿。
他被直接控制起来,不许再惹事端,否则就同林宗清一样,被押入大牢。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宗清那个孩子竟挡在了我身前,作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对他的亲生父亲疯狂怒吼:“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对母亲动手?这些年来你除了问我学业,你有管过我吗?这些年一直陪在我身边,精心照顾我的人只有母亲。”
我怔愣在原地,看着眼前已长得同我一般高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原本想要借机卖惨的那些话,竟是堵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心里酸酸的,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害过他吗,没有。
可我真的如他方才所说,有精心照顾过他吗?
答案同样是:没有。
这一声母亲,其实我是问心有愧的。
有些事情,我无法说清楚。
这些年来,我虽没有刻意害过他,但凡是关乎他的事情,我全都听之任之,从未严厉的管教过他,一直在用纵容的方式宠爱着这个孩子。
有了亲生儿子的倒戈相向,林天佑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不再言语。
就连衙役看向我的目光,都带着一丝不忍怜惜。
一个被迫抚养丈夫私生子的女人,私生子犯错以后就开始口不择言动辄打骂的女人,这些年来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实在无法想象。
我闭上眼睛,长长地呼了口气,捡起粘上尘土的包袱,抬手拍去灰尘,交到林宗清的手中,在他耳边低语:“不要犯浑,有错就认,有罪就罚,总有熬出头的那日。”
大案律令:法不责众,妇孺幼童老人可争取从宽处理。
林宗清嗫嚅着唇角,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被带出林府之前,最后喊了我一声“娘。”
声嘶力竭,仿佛这一面,已是永别。
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心底空落落的,总觉得失去了什么。
刹那间,我仿佛明白了什么。
那个孩子,这么多年来,对于所有事,心中应该是都有数的。
可即便如此,还是在我遇到危难之际,选择站了出来。
这一声母亲,我实在当不起啊。
7、
林宗清被衙门带走,我深知这只是个开始。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则无法回头。
正如我现在一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林天佑,整个江南生意场上,心思最为歹毒的林天佑。
林府大门紧闭,正厅中散落一地的茶盏无人敢动,丫鬟小厮闭口不言,整个林府静悄悄的,仿若一座无人的荒岛。
林天佑大刀阔斧的坐在主位上,面色不善的目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盯得人头皮发麻。
就像无底深渊,生还的余地。
半晌悠悠开口:“宗清做的那些事情,你早就知晓,是也不是?”
我点头承认,眼看着他又要准备动手发疯,我目光平静的看着他说是否也想进一次大牢,同儿子作伴。
听到这话,他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仿若一只受伤无处可去的犟驴,只会胡乱发着脾气。
看到他这个模样,落到今日这般田地,我心中只觉得畅快极了。
面上却装出一副可怜担忧的老母亲模样,哭诉我这么多年来压在心底的委屈,那些事情一开始我就跟他说过,只是他当初并不以为然。
从第一次林宗清开始同人在书院打架斗殴,把人打的头破血流,赔了好些银两。
之后又陆陆续续的闯了好几次祸事,每一次都是我跟在身后,想法子处理,为他解决那一堆麻烦。
多多少少,加起来也有七八件了,全部告知了林天佑。
每一次到最后,他都会选择保护他的亲生儿子,破财消灾,让我砸银子了事。
还不允许我借机磋磨他的亲生儿子,否则就让我滚出林府大门。
我声音悲切,苦苦解释:“再后来你越来越忙,时常不归家,我只能按照你的法子,用银钱了事,苦口婆心的劝着儿子。”
“盼着他早些懂事,为你分忧,为家里分忧,劝他不要惹是生非,为家里带来祸端。”
最后来了一剂猛药:“夫君,你是整个林府的天,没有你,我们娘儿仨日后该怎么活呀?世上我最离不开的人,就是你啊,哪怕是为了我们,你也不能倒下,你一倒下,整个林府就倒下了啊。”
听完我的话,林天佑悔不当初,直说冤枉了我,不该怀疑我,悔恨万分的不断拍着大腿。
今日被他打的那一巴掌,还有那用尽全力的一脚,迟早有一日我会亲手还回去。
世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8、
八年了,我终于等来了这一日。
从他把那个私生子带回林府的那一日起,我就根本没有想过会把他当作林府未来的掌家人培养,也根本没打算将他教育成一个称职优秀的天之骄子。
如果他变得越来越优秀,林府上下谁还会把我们母女当一回事。
虽说这世上也有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可我又怎敢用尽一切来赌一个这样虚无缥缈的可能。
所以这么多年来,哪怕我明面上对他和茵茵一样,哪怕是心思最为缜密的林天佑,都不得不夸我一声“贤良淑德。”
实际上,我对他们两个孩子却是完全不同的。
茵茵哪怕只是犯了一个小错,我都会不留情面,当场训斥,入夜时还会专程到她的闺房,把所有事掰开了,揉碎了,一一为她讲解,错在何处。
至于林宗清犯错,我只会装模作样的骂上两句,然后再把事情说给林天佑听,火上浇油,表达一些对这孩子的忧心不满。
如此一来,即便是林天佑,都无法在我身上挑出一丝错处。
他一边相信我对林宗清视为己出,对他很好,一边又怕我多加苛责,心里埋怨,连带着处事都有失公允。
夫妻成婚多年,我又怎会不了解枕边人的为人,自私自利又虚妄至极,他从不讲道理,又一向自以为是,将他的亲生儿子视若珍宝。
他说可以,别人说一句都不行。
一次又一次找他解决林宗清惹的祸事,就是一次又一次亲手把林宗清往纨绔废物的路上逼。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对林宗清做些什么不利的事情,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步,最应该怪罪的人,是林天佑自己。
是他亲手造就了林宗清的嚣张跋扈,也是他亲手害了他的亲生儿子。
时至如今,就连他自己都承认是他害了儿子,亲手养出了一个纨绔子弟,从此不再找我麻烦,而是想各种办法求人帮忙,从大牢中捞出他的幼子。
直到找遍所有能找的人,还是无人愿意伸手搭救。
林天佑终于慌了,又气又急犯了病,脑袋疼得躺在床上连声叹气。
大夫为他开完药方刚走出去,我守在床前试探的询问:“要不然,我们还是去找那些受害的苦主吧,从他们那边入手,补偿银子,求得他们原谅,兴许宗清也能躲过这一劫。”
林天佑两眼放光,又恢复了精神,连连点头。
喝完药后,他紧紧抓着我的双手,一脸感动:“娘子,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娶了你,多亏有你在,不然为夫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压着心底的恶心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
心里却想:我这辈子,做的最大一件错事,就是信了你的花言巧语,嫁给了你。
幸运的是,如今也快熬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