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是远近闻名的乖乖女。
温柔大方、懂事听话、成绩优异，一切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在她身上。
但父亲去世后，面对豺狼虎豹般上门的亲戚。
她变成了别人口中的妖孽转世的「恶女」。
1
我的父亲去世了。
直到站在爸爸的葬礼上，看着前来吊唁的人群，我才终于意识到这件事。
彼时，我正和姐姐一起，身着白衣站在妈妈身旁，向来往的人群致谢。
我们不停地鞠躬、道谢。
我很累，但我想姐姐应该更累。
她一直都很文静纤弱，这几天料理父亲的后事，对她来说应该是件很劳累的事情。
而且她还要照顾我和妈妈。
就像这时，她一边搀扶着妈妈，怕她体力支撑不住。
一边趁着这会儿暂时没有来客的间隙，转头查看我的情况。
见我还好，她轻微地松了口气。
这时，大伯小叔两家带着他们的家人来了。
浩浩荡荡好大一群人。
他们一来，便把我和妈妈还有姐姐三人拉到一边去了。
大伯母和表姐一左一右地挨着妈妈，一人拉着妈妈的一只手，低声说着些什么。
姐姐和我坐在旁边。
其实看见大伯他们的时候，我挺不开心的，因为他们不喜欢我和姐姐，以前总说我们俩是赔钱货。
但是我又有一点高兴，他们前几天一直没来，现在终于来了，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就像现在，和姐姐坐在一起，姐姐还给我按摩我的腰背。
但我抬头看，姐姐的神色，看起来比之前弯腰谢客的时候更难看了。
姐姐的双眸紧紧盯着台上的，取代我们位置，正在进行发言的大伯，和站在他旁边手拿话筒不时应和几句的小波堂哥。
我不懂姐姐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我扯了扯姐姐的衣角，姐姐低头看了我一眼，露出了个勉强的笑容，又继续转头去看大伯他们了。
我也只得转头去看。
这会儿，大伯正揽着堂哥的肩膀说话，「我这弟弟啊，死前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能有个儿子，只得两个女儿，现在绝了后。」
「不过我一直都这样跟他说的，我儿子就是你儿子。」说着他拍了拍堂哥的肩膀，示意堂哥上前一步走到前面来。
「我弟也一直都把我儿子小波当自己亲生孩子疼。二弟，小波不让你白疼他，今天，他就来给你扶灵送葬了。你安心地走吧。」
我不是很懂，为什么我和姐姐是爸爸的孩子，却还要堂哥来送葬，我们不可以吗？
姐姐站了出来，制止了大伯的接下去的话，「大伯，小波，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是爸爸的孩子，送葬这件事由我来就可以了。不用麻烦你们。」
听到这话，大伯的脸色变了，「你一个女儿送什么葬？自古以来都是男孩儿送葬。」
旁边小波也道，「对呀，表姐，自古以来都是男孩送葬的。我是叔叔的亲侄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我送葬正合适。」
「我说了，我是爸爸的孩子，我来送葬。」姐姐挺拔坚毅地站着，仍坚持说道。
「你这小妮子听不懂话是不是？大男人说话哪有你个女人家的事情？快坐下，别扰乱了你爸的葬礼。」大伯见姐姐仍坚持，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听见旁边来参加葬礼的人在窃窃私语，但没有人站出来。
没有人站在姐姐这边，姐姐一个人站着，像一棵山间的松柏。
我走上前去，牵着姐姐的手，和她站在了一起。
姐姐还要说话，在我们身后和大伯母还有婶婶在一起的妈妈出声叫住了姐姐，「小晴」她喊着姐姐的小名，「你别闹了，让你爸爸安生地走吧。」
听到妈妈这样说，姐姐挺起的脊梁似乎立刻就弯折了下去，她深深地看了妈妈一眼。
「好。」姐姐这样回答。
于是，送葬的队伍，变成了小波堂哥在最前面，大伯位居第二，再之后是他们的家人和其中被包围的妈妈。
在队伍的最后，是我和姐姐。
2
葬礼结束后，大伯他们提议送我们回家。
就这样，我们一起回到了我家。
进了家门，他们就东看看西看看，连我和姐姐的房间都打开门进去了。
一边看还一边说，「这样的大房间给小晴小茜住也太浪费了。」
我不太喜欢这样的话。
看完我们家，大伯他们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妈妈在中间，连小波堂哥和堂姐都有位置坐，我们却被赶到了一旁站着。
我很生气，但是我是小孩子，小孩子的生气在不关心你的人眼里是没什么用的。
我只能气鼓鼓地站在一旁。
「小柔啊，」小柔是我妈妈，亲近的人会这样叫她，但是大伯他们一向是直呼妈妈全名的呀？
「建华去世我们都很难受，他年纪轻轻的，也没留下个儿子，就只得两个女儿。」还是大伯在说话。
妈妈听到这样的话，又哭了起来。
因为我和姐姐都是女孩子的事情，她经常受到来自大伯他们明里暗里的嫌弃，以前这种时候爸爸都会站出来阻止。
但是现在爸爸去世了，没有人阻止了。
眼见妈妈并不反驳，只是哭泣，大伯又说道，「小柔啊，我说这话不是指责你，只是这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事实。要是建华还在，你们以后说不定还能有儿子，来继承你们家。但现在建华去世了，你只得两个女儿。没有了丈夫，又没有儿子，一个家这样是不行的呀。」
「建华去世前，就把小波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我想，他心里也是喜欢小波这个孩子的。虽说小波是我的儿子，但我不能让建华没了后。我和他妈商量好了，可以把小波过继给你，让他做你的依靠。」
听到这儿，妈妈终于停止了哭泣，震惊地看着提议的大伯。
我不知道妈妈是想答应还是想拒绝，因为在她说话之前，姐姐冲出去了。
「大伯，我妈累了，请你们先回去吧。」姐姐这样说到。
看见姐姐出来，妈妈愣了一下，最终没有说话。
姐姐的出声打断了妈妈要说的话，因此大伯十分不满意。
他呵斥姐姐，「没看到我们大人在说话吗？滚一边去。」
又转头跟妈妈说，「小柔啊，以前小晴这孩子我们看着都还不错，怎么建华一走，就这么目无尊长没大没小的。」
他这样一副一家之主的样子，彻底让姐姐生气了。
「这里是我家，你没有资格这样说我。今天我在这里，我看谁要把小波过继给我家。」姐姐厉声说道。
「你妈妈没有给你爸生下个儿子，送葬都是小波来的。现在家里也没个男人，我把小波过继给你妈，是为了有人给她养老送终。不然将来你妈靠你们两个要嫁出去的丫头片子吗？」大伯说着还瞟了我一眼。
在座的其他亲戚也都劝道，「小晴，你大伯说得对，你别闹了。」
「你们都给我闭嘴，我爸一走，你们就来欺负我们家。我没你们这样的亲戚，你们都给我滚。」姐姐拿过一旁的扫把，说着就要朝他们身上招呼去。
我从来没有见过姐姐这样歇斯底里的样子，双目圆睁，怒气十足。
3
但姐姐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她的反抗，轻而易举便被大伯制服了。
大伯不仅夺过了他手里的扫把，还把她推倒在地，骂她不分尊卑长幼的孽障。
妈妈见此情形，忙起身过去想扶起姐姐。
但姐姐不动，只是坐在地上看着周围沙发上坐着的居高临下的亲戚们。
她一个个的看过去，好像是要把他们都记住。
我被吓坏了，我想起姐姐曾经教我的，在家遇到危险可以给警察和物业打电话。
我们家是豪华小区天盛龙庭的大平层，当初打出的招牌就是安保力度高、物业服务好。
在我偷偷给他们打电话后，物业很快便带着两个身强体壮的保安来了。
他们进门后，看到一屋子的人，明显愣了一下。
但还是保持着专业态度，询问我们家发生了什么事。
大伯首先开口了，「谁叫你们来的？我们自己家的人在家你们还要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