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她被斩首那天正是个阴雨天,我带着伞朝着刑台看去。
她一身素衣,便是那囚服也掩盖不了那一身的气质。
她看见了我,微微的笑着冲我颔首,仰头看着天空下气的细雨,笑着上了断头台。
台下多是女子。
她们也曾听说这打了世家大族男子脸的状元郎竟然同她们一样,是女儿身。
她想要燃起一把火,一把女子自救的火,她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斩首的官员似是看不起她这副做派,拉扯她时更是用劲了力气。
她却不吵不闹,走着上了断头台。
断头台前,我看着她望着刀斧之人手提烈酒,眉眼微调,眼中尽是自信和从容。
她笑「宵小之辈,于吾如蝼蚁!」
这场刑罚终是在血色中进行。
这世道艰难,但何事不艰难。
我在她坟前倒下一杯酒。
眼中满是志在必得。
庙堂之高,为何将女子剔除在外?
我行动的很快,首先开刀的便是谢家。
也多亏了皇姐几年如一日的卧薪尝胆,她们凭什么认为,皇姐就该嫁到他家去受苦?
凭什么认为同是父皇教育出来的皇姐,会真的匍匐与那世俗的枷锁下?
谢家的罪证太多了,不管是皇姐拿出来的那一份,亦或是我搜集到的。
足以可以将谢家钉在那耻辱钉上永不翻身。
我做的很快,在那各大世家还未反应过来时,我便早已先一步将罪证打包交到了纠察司。
纠察司是当初父皇一手建立的,是世家大族的触手不能触及的地方。
纠察司由父皇遣派人手建立的势力,一个只听皇族命令下的鹰犬。
这世间有太多肮脏的事情要做,而纠察司是我手底下最趁手的一把好刀。
因着有足够的证据,我很快就让人带着兵马将那谢府抄了家。
听旁人说道时,那侍卫闯进谢家时,那谢家大朗还一头沉溺在那酒肉池林,美人香鬓中。
看啊,这就是母后为皇姐选中的人,好不可笑。
这件事的迅猛出击,最先坐不住的是母后。
她领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找了过来。
身边还跟着我那名义上的胞弟。
母面色苍白,但还强撑着心中那口气。
冲我说话的语气也彻底的撕破了脸面。
「昭容公主,哈哈,不亏是本宫的好女儿,你以为推倒了谢家,你就能救出你的皇姐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你应该知道,你的弟弟,才是这王朝未来的帝王!」
我从未想到,母后会这样疯癫。
「哦?是吗?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血脉,就要混淆我大周王朝皇室血脉吗?母后!」
「母后啊,你睁眼看看,这王朝,从始至终都姓徐!」
我不理会母后和她身旁人的惊慌和震惊,径直离开她们的视线。
母后被父皇软禁了。
这件事情的发生,朝野震惊,甚至都在传帝后失和。
不外乎那些老臣震惊,毕竟当初也是父皇以一己之力将母后推到了那个位置。
几十年来如一日的恩爱,如今,帝后被囚,才深知这伴君如伴虎。
而我那刚刚知晓真相的“胞弟”,也被我亲手做掉了。
当鲜血从我刀剑下滑落时,我知晓,我停不下来。
大业还未完成之时,我不想因任何人而困住了手脚。
08.
我站在父皇的大殿前,抚摸着那个位置的纹路。
父皇叹息了一声,终是缓缓的转身看着我。
「你认为自己做错了吗?」
我低垂着头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用无声对抗父皇的斥责。
我没错,便是杀人,我也从不认为我是错的。
父皇轻轻抚了抚我的额头,语气中还是如常般的温柔。
「既然如此,那便放开手去做吧。」
「吾儿,你要记住,便是那碍眼的挡路石,一脚踢开罢了,父皇永远会为你兜底。」
我惊讶的抬头看着这个从小教我帝王之道的父亲,原是他很早就知道了。
「还有那纠察司,便是朕用便好了,那手上的阴私还是朕来吧,吾儿,只要堂堂正正座上那个位置就好了。」
父皇答应我的话实现的很快。
纠察司也不愧是父皇手下最利的尖刀。
一边是世家大族的逼迫,一边是国务繁沉。
朝堂中风云诡秘,父皇也照旧让我在一旁侍候。
还是如斩首状元郎那天的雨夜,纠察司的人压着某个世家大族的重臣。
哦,我看清了,那不是当初那个吵嚷的最凶的说着女流之辈难登大雅之堂的人吗?
我亲手夺过剑来杀了他。
这些年,查出来的事情何其多?
只是我皇族式微,却又有人真敢避大不敬,妄图有上位之心。
杀吧,都杀了吧。
后来父皇更是提高了纠察司的地位,除开母后授权下移的谢家,那便还剩下的五家世家大族。
都是些声名显赫,被金器银钱堆起来的公子哥,哪家没点阴私?
若说是没有,我可是不信的。
因着父皇的暗中授意,纠察司办案的速度更是快了许多。
哪些家族的阴私也被一点点抖落了出来。
而纠察司处决的也很快,什么大理寺送审,在交由狱典司审核,这些能够官官相护,勾结外联的事情不会发生。
纠察司办案,当就地解决。
一时间内京城众世家各个都人心惶惶。
都瞧瞧在内部清算那没藏好的陈年旧事。
而我和父亲也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背地里将早就埋好的暗器悄悄提拔到了眼前,而那些不看重用只知吃喝玩乐的世家弟子,个个都踢出了政治朝堂的边缘。
一点点将那些世家的根须拔除。
可着朝堂只是,本就是人心难测,终是有时算盘落了空。
只是一年,这世家大族的权势便被后起的寒门和我们早就提拔过的武将占去了多半。
门侯氏族的袭位制也被我和父皇一点点削减,下放的皇权也在一点点收回。
朝中内有纠察司外用顾家。
皇权第一次达到了顶峰。
朝中大臣各司其职,无不敢有丝毫逾矩。
也是这次,是父皇亲自打破了僵局,那个被世人称赞的仁君,为了替我扫清这障碍,第一次显现了他帝王的威严。
铁血命令下,无不敢不从。
如今再想想父皇的话,“仁”到底是什么呢?
那日父亲照旧摸了摸我的额头,说道「便是做个好人啊,汝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