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游荡的灵魂。
我看到有个小胖子跳海了。
在他临近窒息的那一刻，我进了他的身体。
然后，硬是靠着死扛，操控这沉重的身体游了回去。
1
吐出一大口水后，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但我并不高兴，甚至还心疼自己一分钟。
因为他一米六，两百斤，又矮又挫，没人喜欢，人缘极差，还遭受了严重的校园霸凌。
“你是谁？”
“这是我的身体，应该是我问你是谁吧？”身体的主人小声嘟囔。
“……”
“我也不知道，本来我就要死了，你就进来了。”
“我救了你。”
“谁要你救……”
“……”
“为什么想死呢？”
我陪这个小胖子坐了许久，直到夕阳散落在浪花上，日光踏着晚霞隐入海平线。
“落日余晖，就让人感觉满是希望啊，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会有那一天的，破茧成蝶。”
“噗嗤！”小胖子笑得抽气：“姐姐，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嘛？”
“背得很好，下次别背了。”
我固执地等着他回话。
他沉默良久，“因为，我丑……”
我嗤笑一声：“傻。”
2
小胖子叫肖枫。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因为长得丑就不想活了，男孩子的外貌有那么重要吗？
我小时候被火燎了半边脸，留下一道难看的疤。
因为脸上长了道疤，出门都必须戴上口罩，同学总是欺负我，班主任也讨厌我，从来不为我出头，渐渐地，我学会了忍耐。
但我一直都憋着一口气。
到后来，别人提及我的时候，都是说“那个很有气质的女孩”、“那个成绩很好的女孩”、“那个代表学校讲话的女孩”，而没有人提——“那个脸上有疤的女孩”。
从来没有所谓的绝境，只有自以为处在绝境的人。
想到这些，我有点看不起他。
3
我在肖枫的指引下，气喘吁吁地回到他家。
“你真的该减肥了！”
他沉默。
我触及到这个小废物的玻璃心了？
切，不管，反正现在这是我的身体。
我脱衣服就要去洗澡。
“你……你干嘛？”
“洗澡啊，这一身汗。”
“不行，你不能洗。”
“那你来？”
我听肖枫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
其实我懂，比起男女之间的那种害羞，更多的是层层肥肉带给他的羞耻感。
他害怕我看到他那丑陋的身体。
但我还是去了，总不能一直不洗澡不是？
梳妆台的镜子映出一张丑陋的脸，肥肉层层叠叠，五官被挤到变形，之间的沟壑像一条条肥蛆。
肖枫哭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应该大大咧咧，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我靠，我以后要顶着这么丑的一张脸。”
还是应该委婉一些：“还是不错的嘛，减肥之后一定很好看。”
我可以肯定，不论哪种，都相当于生生地把肖枫的心层层剥开，血淋淋地刺破他最后一丝自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可他却止住了哭，在等我的评价。
我听说夸人先夸脸，然后是身材、气质，最不济就夸眼睛。
“你的眼睛很美，狭长上翘，其中一片朦胧雾色，仿佛温软如海……”
话没说完，被打断了。
“姐姐，真别背了，还狭长上翘，不是，离远点你看得见我眼睛吗？”
他在抱怨，显然是不相信那是真诚的赞美，但我能感受到，他心底的那份松了口气的释然。
我有些庆幸自己选择了善良，没有在他千疮百孔的自尊心上添一道刀口。
我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避讳，很快洗完了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
“终于可以休息了。”
我听到一个嗫嚅的声音：“我还有作业……”
“不想写，滚。”我的善心在洗澡的时候耗光了。
“可是……不写老师就更针对我了。”
他的语气我听着很难受。
“哎，我真是欠你的！”
没办法，我开始给他做高中题。
没多久我就麻爪了，现在高中生学的这么超纲吗？
“我报答案，你来写吧。”肖枫幽幽出声。
我求之不得。
肖枫学得很扎实，我都不需要动手打草稿，他直接就能出答案。
“你成绩这么好，老师还不喜欢你？”
“嗯。”
他明显不愿意多说，但我偏要问。
“为什么？”
眼见他又有要哭一场的冲动，我急忙扇自己嘴巴子。
“你再哭我牙给你掰咯！”
肖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