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狩猎者》 第一章 法号释方 在线阅读
在到达江夏镇之前,我曾听说过一些关于那个镇的传说。
他们说江夏镇是个特别穷的镇,但江夏镇上有个特别富的大户。
他们还说,江夏镇之所以穷,是被这个大户给榨干的。整个镇子的生气,财气,全被这个大户人家给榨光了,所以到这个镇子上后,你能看到最穷和最富的对比,也能看到什么叫做生中之死。
一户人家能把一个镇子的生气和财气给榨干?说出来谁都只能当个笑话听。
但跟随这个传说的,还包括着另外一则传说,一旦听过它后,就很难再把前者仅仅当做一个笑话看待。
听说在某些地方存在着一种十分诡异的葬殓术,说是死者入葬时给若他嘴里咬上一块不会腐化的东西,令死者嘴巴永远无法闭合,那么若干年后,将死者从墓中取出,当死者张开的嘴被度入一口生气后,死者就会复活。
复活的死者并不意味着是真的活了。
它仍是死的,但它会呼吸,并且每一次呼吸,它都会给那名为它度入生气的人带来无数的财富,以及源源不断的生气。
仿佛一种聚宝盆般的存在。
甚至比聚宝盆更为厉害,因为它除了聚财,似乎还能为人续命。
然而死者断不可能凭空生财,更不可能从它腐朽的身体里制造出生气。所以所有一切他所能带来的财富和生气,实则全是被它那张会呼吸的嘴所吸收来的。简言之,就是这么一种尸体,它能将别人的财富和生命力吸收来,以供奉那个将它‘复活’的人。
而这尸体据说就同江夏镇那个大户人家有关。
听起来着实很玄乎不是么。
此行的目的,我就是因了这个镇子里那些玄乎传说的源头而去的。
江夏镇传说里的那个大户人家,在三天前花了一大笔钱雇佣了我。
确切的说,是雇佣了白云观的弟子。
信里面,他们高价雇佣白云观弟子的原因写得很简单,简单到一眼就看出了难以启齿的隐瞒。但为了银票上的数字,我可以不介意那封来信的简短和苍白,也可以不介意师父在接到信后第一个就想到了我,然后不顾我的反对,把银票塞我手里一脚将我踢去了江夏镇。
想着江夏镇的那些传说,我倒也对此行充满兴趣,想着或许真能打探下‘聚宝尸’的虚实。可是到达江夏镇后的当天,我并没见到我那富可帝国的雇佣者,却倒是遇见了一个穷困潦倒的和尚。
遇到他时,我完全没想过自己会差点因为这和尚丢了自己的命,不过那已是后话。
一.
初遇释方,我曾以为他是个假和尚。
他很年轻,细皮嫩肉唇红齿白,像个披着破烂僧袍在大街上东张西望的小姑娘。
这年头兵荒马乱,冒充和尚道士在外招摇撞骗的不在少数,何况他长得实在不像个四大皆空的正经和尚。
大约被我看多了,他注意到了我,然后捧着半天没人施舍的空钵到我面前,双手合十朝我笑了笑:“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不知道是当时手头比较宽裕,抑或他笑得实在比头顶的阳光还耀眼,我脑子一热,朝他钵里扔了两个铜板。
“多谢女施主。”他再次朝我双手合十笑了笑:“和尚化缘只求斋饭不求钱,但今日实在饿极,蒙施主相借钱财,日后定当奉还。贫僧是大悲寺第三十八代右护法,法号释方。”
大悲寺哪来什么护法僧?我心里讥笑。
说什么和尚不打诳语,他明摆着是在诳我这个不进佛堂的学道者。但嘴里什么也没说,我谨遵师父教诲,看破不说破,所以只朝他笑了笑:“林棠。”
和尚一听眉梢挑了挑,看起来有些诧异:“灵堂?”
一看到他那表情,就知道他跟以往所有听见我名字的人一样,误会了什么。
被误会但并不想纠正,萍水相逢而已,何必为了一个名字多费口舌。
江夏镇的确是个非常贫穷的地方。
几乎无人光顾的商铺,清冷的工坊,四处建筑破败,路上行人如同行尸走肉。陈旧的老建筑前坐着一个个目光浑浊的老人,蔚蓝天空下仿佛灰蒙蒙的一切,正所谓生中之死,见不到蓬勃的生机,虽处阳光下,却一片死气沉沉的萧条。
至于是否真是所谓被死人吸走了财气,我看倒也不至于。
大凡贫穷都有其原因,若非天灾,就是人为。这地方土地广袤,四季分明,本应该是靠庄稼谋生的所在,但放眼整个镇子几乎看不到几个年轻力壮的,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去耕田种地。无人耕地哪儿来的收入,没有收入哪来的商业交易。这一整个恶性循环,此镇不穷都说不过去。
所以,我自然就对我那个富有的雇主更为好奇起来。
事出异常必有怪,这么穷的地方,为什么唯独那一户会特别有钱,他们的钱是从何而来。他们花大价钱从白云观请道士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又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诸多疑惑,想必会在我找到雇主后一一得到解答。可问题是,不知不觉到了镇上已是三天,我始终没见到有人寻过来接我的迹象。这镇子虽大,但要找个道姑并不是什么难事,我有些怀疑是否师父弄错的会面的时间,或者因什么缘故对方到了镇上却没见到我,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就这么干等下去,想了想,我觉得应该去做件能让人注意到我的事。
我在江夏镇来往人口最多的地方摆了个摊子。
我的摊子是个算命摊,主打替人测字扶乩算姻缘。
很多人都以为,学道者好像修仙一样,动能御剑静能用道法驭鬼仙。其实在道观里生活了十多年,每天除了打坐念书唱唱经文,师父什么道法也没教过我们。
不过耳闻目染这些年,什么八卦周易,阴阳五行,种种术语用来唬唬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再使些小手段,譬如筷子立碗,折纸自燃,一来二去,不到半天身边就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可惜人虽多,依旧没见到来接应我的人出现,倒是人群中一道光亮的脑门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释方。
他蹲在一户人家门前,一边看西洋镜似的看着我,一边啃着刚化缘得来的冷包子。
当我抽空在桌底下清点刚得来的铜板时,忽然听见他冷不丁地对了我说了句:“林道长真是好手段。”
那时候我以为他是在夸我。
直到后来他在我又一次表演折纸自燃的时候,慢慢走到我边上,给了我一张没有做过手脚的白纸让我重新表演。
这时我才醒悟过来,这个白眼狼原来是过来砸场子的。
“你干嘛要拆我台。”耐着性子等围观者们摇着头各自散去还取走了刚才给我的钱,我问他。
“骗人钱财是要遭报应的。”他双手合十,好像他真的是个冷心冷面的泥菩萨,“何况这里的人还都那么穷。”
“骗?”我朝他冷笑了声。
瞥了眼四下无人,我将他那张被我放到一边的白纸重新拿起,双手合拢对着它一搓,它立刻唰地声燃烧了起来。“老子长那么大,还不屑去骗什么人。”
“老子?你嘴上长胡子了?”
“你……”我两眼一瞪当即将那团纸朝他扔去。
着了火的纸团,一脱离我的手化作一条浑身赤红的蛇,倏地缠向这和尚脖子。
却他身子一侧轻易避开。
紧跟着他身后却突然传来嘶地声惊呼:“啊呀救命!”
火蛇没有缠到和尚,却缠在了他身后那个一脸煞白的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