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柳案》 第3章 在线阅读
五】
《红柳巷杀人案：真凶投案！李维或将重获自由！》
报纸是南熏街上没有智能手机的大神每天的信息来源。
磊子高昂着头，在包子铺面前大声叫：
“我说什么来着，看到没，凶手就是武大！”
旁边围了一圈人，涛哥叼着个包子在旁边坐着。
“那天武大出去做事，他老婆看店，陈实又偷偷去打麻将，打完还不走，跟他老婆调情。”
磊子咬了一口包子，一嘴油继续含糊地喊：
“正好被回来的武大抓了现行，进门的时候，陈实还在跟他老婆亲嘴儿呢！”
大伙儿听到这儿，齐齐“喔”了一声，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
磊子洋洋得意地站在他们中间。
“混过黑社会的咋可能是好人！”
包子铺老板握着一把零钱说。
青枫树酒店的最高层的一间豪华办公室里，周宇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在喝茶，旁边服侍的是两个青春靓丽的旗袍女子。
“事情还顺利吗？”
中年男人捏了一下旁边女子的大腿，示意她们出去。
两个女子低头答应一声，扭着屁股出去了。
男人又说：
“案子结了就给他老婆一百万吧。你跟他交代清楚了吧？”
周宇满脸堆笑，应和道：
“交代清楚了，这还算他占了便宜呢。”
“中级法院的公诉人联系了吗？”
“联系了，是我高中一个老同学。”
“嗯。律师那边怎么说？”
“您放心，我都打点好了，武大大概率也会被判死刑。”
“李维那里到底有没有备份？”
男人捏着一个银色的U盘，闭着眼问。
“我们的线人在审讯的时候诱导过他了，看样子应该是不知情。”
周宇顿了一下，继续说：
“他家里搜过了，手机也破解查过了，什么都没有。”
“意思是他是干净的？”
“是，他平时不跟人交流，除了和陈实一起做工打麻将，就喜欢一个人去上网。网吧我和唐海天也去查过，那里的几个网管什么都不知道。”
“好。尽快把案子结掉，免得夜长梦多。”
过了三天，有消息陆陆续续从看守所里传出来：
陈实在武大的麻将馆里出千，赢过好多次他的钱，武大后来觉得陈实不对头，就不再让他在自己麻将馆里打牌。
陈实还是趁他不在悄悄来麻将馆里打牌，还勾搭上了他的老婆。
事发当天，武大开车出去进货，陈实又摸来麻将馆，后面发生的事就是磊子说的那个版本。
武大混黑社会的，本就脾气暴躁，哪里受得了这气，抄刀就要砍陈实。
陈实夺门而出，飞跑逃走了，武大举着刀在后面追。
他想跑进红柳巷子，因为里面有上夜班的小妹，想看能不能撞见人救他，然后一边跑一边给李维打电话，让李维快到红柳巷子来。
电话接通说了两句话，陈实没看清脚底有块砖，一下被绊摔飞了出去。
武大从后面追上他，指着他的鼻子怒骂，说自己今天要杀了他。
陈实觉得，武大肯定不敢真的杀自己，撑着嘴硬让武大砍他。
武大见他如此嚣张，被怒火冲昏头脑失去了理智，于是用西瓜刀先砍了他出千的双手，然后再在他胸口狂砍了七八刀泄恨。
杀死陈实后，他捡走了陈实的手机。然后用衣服擦拭了刀柄上的指纹，扔进臭水沟。
走了一半，武大担心现场没处理干净，又绕了回去。
还没进巷子里，就正好被赶去现场的李维发现了自己的影子。
李维慌忙逃窜，落下了手机和钢笔。
武大发现后，立即心生一计，拿走了李维的手机，把钢笔留在原地。
没有监控录像，又有这么一个东西在现场，李维很难撇清自己的干系。
果然，李维被当做第一嫌疑人抓了起来。
武大没想到的是，李维竟然自己认罪，也没有说在现场遇到过其他人。
一切都太顺利了，他心中窃喜，杀了陈实自己还不用坐牢。
第一次庭审，法官判了李维死刑。
这让武大心里感到很不安，自己的手上一下染上两条人命。
每天晚上睡觉，都会梦到陈实和李维来找他索命。
一睁眼，恍惚间觉得老婆的脸变成了陈实的脸，吐着猩红舌头朝他扑来。
就连上个厕所也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
又过了几天，他得知李维提起上诉，怀着紧张的心情，去旁听了那场审理。
结果李维当庭翻供，还指出现场有第三个人，那人才是真凶。
回去之后，武大感觉自己快要暴露了，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又不敢睡觉，害怕梦里陈实前来索命，很快精神便崩溃了。
武大的老婆见他这个样子，也开始怀疑杀死陈实的人就是他。
武大见瞒不下去，为了争取宽大处理，就主动去派出所投案自首了。
“听说武大招供就是这么说的。”
这些都是磊子闲谈时给我们讲的，他说他在看守所有熟人，了解内部消息。
大家都知道，他的熟人就是看守所对面那个报亭的老头儿。
但也没人质疑消息的真实性。
真凶归案，我很高兴。
想着等李维出来请他去吃顿好的，再问问他这网盘里到底是啥东西。
不会是几个T的小黄片吧。
我捧着手机笑了。
案件反转，真凶落网，这种平冤昭雪的案子总是能勾起媒体和民众的兴趣。
十月中旬，“红柳巷杀人案”在万众瞩目下，再次开庭审理了。
我和小范律师当然都早早去了现场。
来旁听的人很多，位置根本不够。
后来的人只好站在法院外面的广场上，想等退庭后获得一手消息。
落座后，我发现这次来的媒体记者不仅仅是三和当地的几家小媒体，而是声势浩大来了一大堆记者，有个摄影机上还写有深圳卫视的字样。
周宇坐在旁听席的第一排。
李维这次则坐在证人席上。
随着老法官槌子敲下，武大开始陈述自己的罪行。
他陈述的内容和之前我们听到的版本基本一致。
陈述完毕，正要进行下一个环节时，
李维突然站了起来：
“你撒谎！”
接着他对法官说：
“审判长，我有话要说。”
老法官示意让他发言。
“武大的杀人动机有假！！”
李维中气十足地大声道，
“杀陈实根本不是因为他出千，更不是因为陈实和他老婆私通！”
“我认为，本案的凶手不止武大一个人”
对面的公诉人皱眉道：“不止一个人？”
“他们是一个器官贩卖团伙！”
此言一出，引发了庭内激烈的讨论。
李维说：
“陈实正是因为在现场录到了他们犯罪事实，才被他们杀害了。”
一片嘈杂声中，我注意到周宇站起身来，往法庭外走了。
“你说的话，有证据吗？”
老法官敲槌问道。
六】
我明白了那个网盘里存着什么的，就是武大团伙绑人的视频。
李维说，自己因为害怕证据被销毁，就把链接留在了逆水寒网吧的四十七号机上。
法警当即准备联系派出所去网吧找。
“或许不用去，我没猜错的话，我朋友发现了我留下的线索，应该存在了手机上。”
他看向我，我连忙点头，把手机里的链接翻出来，递给了法警。
“密码是20141019。是我父母被人用火烧死的那天。”
李维的语气很平静，随着网盘文件的解密，他开始述说：
“陈实和我，都是从江苏的一个村里来到三和的。
他是我在老家时的邻居，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家里只有他和他哥哥，两兄弟相依为命。
十年前，我的父母来到三和经商，开了一家营销酒类的店铺，专门给各个酒店提供直销的酒。
陈实的哥哥陈易高中毕业后，也跟到三和来帮我父母打工。
我父母的生意越做越好，慢慢开始接触到了高档的酒店，青枫树是其中之一。
青枫树买酒时开的价格比其他酒店都要高，但对酒的要求也更苛刻。
他们对酒的需求量很大，进一车货，几乎有大半都是送去青枫树的。
后来，我父母的店开始专为青枫树服务。
有时候订单来得急，半夜突然点名要酒，我爸睡到一半，接到电话就披衣起床送货去。
一来二去，我父母干脆每天下午去进货，然后我爸和陈易一直候着到早上才睡觉。
但有一天夜里，在送货路上，陈易开车绕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路。
路很窄，他开得不快，撞见了一辆蒙了牌照的面包车停在路边，旁边是条小巷。
经过巷口时，听见里面有动静，陈易下意识刹车往里看，发现几个人正用麻布口袋往一人头上套。
见有车来了，他们直接把那人踢到，飞快跑上车，想开车逃跑。
陈易见状掏出手机，录下了一个短暂的视频，虽然不清晰，但也能看清车型和那几个人的体征。
他报了警，接着又打电话将此事告诉了我父母，让我爸过来把货给青枫树酒店送去。
我爸到的时候，看见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把陈易带上了警车。
第二天，陈易却没有回店里来。
到了晚上，陈易的手机还是一直处在关机的状态。
我爸忍不住跑去派出所询问，人家却说昨晚根本没接到过报警电话，让我爸去其他地方找找。
我爸回店里之后，越想越不对，自己明明亲眼看着陈易被警车接走，派出所怎么说没接到过报警呢。
我爸有个习惯，他记账不用账本。
每次进完货，什么种类的酒，进了多少瓶花了多少钱，他都编辑成短信发在奶奶的老年机上。
奶奶虽然不识字，看到有短信发来，就知道我爸是在报平安了。
这次他也像记账一样，把这件事打成短信，发给了奶奶。
他在短信里写了陈易的失踪和陈易描述的那场绑架，
短信结尾还嘱咐我，如果看到这条短信，
不要告诉陈实他哥哥不见了，免得人家担心。
而这条短信，就是我爸传回来的最后一条短信。”
我能看见李维的眼眶微微红了，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
“从那天之后，我父母就失去了音讯。
那时我还在上初中，每天放学回家都用奶奶的手机给他们打电话。
一连四天打电话，他们的手机都是关机。
第五天，村子里来了两个民警，找到我家，
他们跟我奶奶说，
我父母的店铺半夜失火，因为店里有很多酒，火势很大，
消防队赶到扑灭大火，他们两人都没能幸存。
失火的原因——
三和这边的警方调查的结果，是意外事故导致的。”
李维情绪有些激动。
“意外事故？
在这条绝命短信发来之后的几个小时，
我父母这么赶巧地遇上了这个所谓的意外事故？！
为了探寻当年事情的真相，
我和陈实商量好，他比我早半年来了三和，
他到三和之后，伪装成新来的大神，
暗中一直在寻找线索。
过了一个月，他打电话告诉我，
他哥哥看到的绑架案，
很有可能跟人体器官买卖有关。
三和这边的流浪汉很多，
其中黑户更是不少，
无亲无故，连张身份证也没有，
死在街头都没人关心，
更别说失踪了，根本没人会过问。
三和差不多每个月都会有失踪的大神。
大神间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
失踪的人并不是离开了三和，
而是在某个晚上睡在大街上，
被人强行绑走，取走身体里的器官，在黑市上高价卖给别人。
这种大神一般是孤身一人，买卖器官的人盯上他后，
会先观察一段时间，确认没什么风险，
就找个机会把人绑走。
取完器官，再把尸体送去饲料厂打碎做成猪饲料
做事的人手脚非常干净利索，从没有留下过痕迹。
于是陈实装成需要肾移植的病人，
在网上四处打听哪里有器官可以买。
各种贴吧论坛QQ群都发了消息，
但获得关于买卖机构的信息也屈指可数，
偶尔有零星的个人卖家愿意把肾卖给他，
他便借机问他们关于买卖团伙的事，
有的人说那团伙背后是个大老板，
是有正规生意的，做这个是为了满足官员或者其他老板需要，
也有人说团伙隶属于黑社会帮派，
手法很隐蔽且残忍。”
李维看上去很憔悴，但说话时眼中绽放着精光。
“陈实认为，装病人接触不到这个藏在暗处的组织，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们对三和一带很熟悉，
应该就潜伏在三和，
只有近距离观察这里的一草一木，
才可能找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于是我也来到了三和，
和陈实装作刚刚认识。
起初是没有什么线索的，
后来我们偶然去了一次武大的麻将馆，
便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武大是个不折不扣的黑社会，
有一群狐朋狗友三天两头聚在一起喝酒，
我们发现他除了有麻将馆生意，
还经常开车往外跑，
但是却没人知道他是去干嘛。
陈实靠着俊朗的模样勾搭上了他的老婆，
想从她嘴里套出一点信息，
可他开车出去做什么生意，
居然连他老婆都没告诉过。
他老婆说，武大不仅仅白天往外跑，
晚上也经常悄悄摸摸跑出去。
她偷偷跟踪过武大，
发现他把车开到一家酒店，
她怀疑武大在外面找了小三，
给了前台好处费，
让她帮忙找找有没有武大的入住信息，
想来个现场捉奸，
但前台却告诉她，
武大根本没有订过房间。
这下我和陈实算是摸到了门路，
我们就是武大是这个团伙的成员之一。
再后来，每天晚上陈实都会蹲守在武大家附近，
而我则去逆水寒网吧上网，
他带着一个运动微型摄影机，把视频画面实时传输给我，
我就用网吧的电脑接收然后存在U盘里。
蹲点了小半个月，武大一直没有出门的迹象，
陈实有些着急，怀疑是不是找错了方向。
但是很快，
他们就露出了獠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