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丝网》 第6章 在线阅读
「程某可以作证。」程文宴看到我看着他，偷偷的向我回了一个让我安心的眼神，「晋世子下聘的前一日，程某在街上买纸笔，却看到五小姐踉踉跄跄，仿佛是喝醉了酒，程某担心她被歹徒拐走，便一路送她回到将军府。」
「那时大概是戌时一刻。」
我到晋明骁宅子的时候大概是酉时末了，所以我慌忙出宅子的时候应该是戌时。
我向程文宴投去感激的目光，再看向晋明骁，只见他脸色铁青，阴沉的可怕。
「空口无凭，万一只是你俩合谋起来作戏呢！」
他还是不信，无奈之下，我只好站出来：「找稳婆，我验就是！」
「慢着。」夫子又出来阻止了，他对着晋明骁毫不怯场，中气十足地说，「世子可知，你这个做法会让五小姐蒙羞，日后她会被世人一直嘲笑。明明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却要为你的猜忌失去尊严！」
晋明骁一时愣住了，闪过一丝羞愧，像最初他逃避我去打仗时的样子。
不过仅是一瞬间，他脸上再次蒙上阴鸷：「那又如何，她本该是我的！就算是验一验又何妨。」
不！
我不是谁的！更不是他的！
我江若只能是我自己的！
我十分厌恶现在的晋明骁，只想着速战速决：「叫稳婆来，我验！」
「若我并未说谎，那我与世子再无瓜葛可好！」
这是第一次这么迫不及待地渴望与晋明骁划清关系。
早点验身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日后，死后，我都不想再见着他！
他并未回我话，只吩咐人去找稳婆。
「程某心悦五小姐已久，愿聘五小姐为妻，世世不别离。五小姐也可不必再验了。」
我跟着稳婆转身的一瞬间，一道清冷又熟悉的嗓音打断了我惆怅的思绪。
我已经声名狼藉了，为什么还要娶我啊？
程文宴，我不值得。
程文宴，我不明白。
回应他的，只有晋明骁的怒吼和拳头。
「她是我的妻，我下了聘，换过庚帖的！你翰林院小官凭什么和我争！」
比他声音更大的是阿姐：「晋明骁，我呢？她是你的妻，那我呢？现在真相大白了，我卑微的告诉你一切，你却说她才是你的妻？我才是嫡女！我才是你喜欢的人！」
我却无视身后的吵闹，跟着稳婆去了里屋。
「阿若，你不能去！」程文宴顶着红肿的脸拉住我。
我无声挣脱他的手，落下一滴清泪。
我必须去，必须证明自己的清白。
21.
我在屋内，却能感受到屋外人的张望。
这让我感受到了从未有的羞耻和屈辱。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怀疑验身，这世界上没有比我更惨的人了吧。
过了就好了，过了就好了。
我一遍遍的麻木自己。
折腾了很久，稳婆才出去了。
我在屋内穿好衣服抱着自己，不敢动，不想看到外面人的嘴脸。
只听得稳婆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完璧之身。」
我将头埋进臂弯，泪水打湿了衣衫。虽说身体是完璧，但心却千疮百孔，疼得很。
大院外的晋明骁暴怒地吼着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我确实是骗了他，我确实是贱才会去喜欢他。但做错事、糟蹋人家姑娘的却是他啊。
他在愤怒什么啊？
为了他可笑的处子情结吗？！
外面乱成一团，狗咬狗的戏码肯定很好看。
他们在外面吵了多久，我就在屋内躲了多久。直到外面的人渐渐散去，我才从里面磨磨蹭蹭的出来。
他们都走了，只剩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吹着秋风。
「阿若……你还好吗？」
程文宴再次折返回来，就看到我站在院中。望向我的眼里满是惜疼。
他踌躇着上前，手微微颤抖，像是要来抱我。
我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夫子，我的名声已经臭了，我配不上你的。」
我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我眼中的泪光。
「阿若，没有什么配得配不上，只有愿意或不愿意。」他还是走到我的面前，将我拉到怀里，紧紧的抱着我，「你是贞洁的，就算世人说再多污蔑的话也不能改变你是个好姑娘。」
「女子的贞洁从来不是身体上的束缚，更不在世人的流言蜚语中。」
「即使你被其他臭男人玷污了，我也会娶你。我心悦的是江若这个人，而非是贪恋美色。」
「阿若，你明白我的心意吗？」
他低着头看着我，眼里的款款深情再也藏不住。好看的墨色的眸子里不再是冷情，而是染上了世俗的红色。
我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呢。
自明白夫子的心意之后，我就认真审视过这份感情。
我总觉得像夫子这样谪仙般的男子，不该配我这地位低下的庶女。
我一再推拒，一再逃避他。
可是发现这样的结果只会让他痛苦，我也痛苦。
那就接受吧，像阿婆说的那样随心的接受。
「我明白。」我仰起头看向夫子，欣慰的笑了。
22.
京城中茶肆酒楼谈论的最多的，就是江家嫡女帮助皇帝杀掉反贼，过了江家庶女亲自向宁安侯府提出退亲一事，再过了便是我被晋明骁逼着验身的事，最后话题又落到了程文宴求娶我的事上。
三教九流的地方总是离不开充满桃色的话题。
而话里话外，只有我和程文宴被贬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反之，阿姐和晋明骁倒没有被桃色话题沾染太多。
呵，拿我来衬托他们，这事我已经做的厌烦至极！
我暗地里托人带了一封密信给太子，说我有他想要的东西，但前提是他必须先帮我和程文宴解决外面的桃色谈资。
三皇子已经死了，但还缺少给他安一个罪名。
这也是太子现在迫切需要的。
而我可以作为证人，证明初秋那日，是三皇子指使刺客随意杀害百姓，杀害大臣之女，杀害朝中重将。
太子果然遵守约定，很快京城中对我和程文宴的诟病转了个方向。
夸我以一己之力救了常胜将军，还指认了三皇子罪恶行径。
再后来，渐渐有很多人怒骂晋明骁白眼狼，逼着救命恩人验身。
当然，后面是我花钱让人这么传的，用的还是这几年晋明骁为了哄阿姐而给我买首饰当的钱。
晋明骁，既然我因为你而被世人的口水淹没，那我也要舍一身皮，将你也钉死在耻辱柱上！
听听吧，人言可畏！
23.
程文宴没几日便来提亲了，爹爹很看中他，二话不说就将我许配了。
我们的婚期定在来年春天。
时间很紧迫。
但他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婚期也合该定在这生机勃勃的时候。
自婚期定下后，我常临摹着他的画像，心中常想。
如此温润如玉的画中仙子，我何德何能啊。
日子还是淡如水的过着。
只不过晋明骁时常到将军府里撒泼，很不该是他这种世家公子的风范。
只不过，他从没见过我。
一是我一直躲着他。
二是阿姐很恨他，一见他就会将他打得鲜血淋漓才肯放手。
但是阿姐也恨我。
恨就恨吧，追着他们屁股后面跟久了，我累的很。
24.
婚期如约而至，我坐在我的闺房里。
身上的婚服并不华丽，没有特制的丝裙，也没有会闪闪的东珠，一切都是朴实而无华。
我不过是一个丧母的庶女，本就没有太多傍身的钱财。
而程文宴也不过是个新科状元，俸禄也实在微薄。
唯一和我有血缘关系的爹爹还在前厅招呼那些官老爷，来送我的也没有那些姐姐妹妹，只有奚落我的大夫人这一位女眷。
算了，只要逃出这吃人的将军府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