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见他这般不配合,我心中气恼,手上力道不由加重:“你便这般烧着,烧死了我也不会守你这活寡,拿了你的家产便去寻个如意郎君!”
夫君一听这话登时急了。
他咬牙,声若蚊蝇:“并非发热,是......那种时期。”
我登时明白过来,脸颊烫得厉害,如触电般收回手:“是我唐突了。”
成亲这许久,夫君向来端方自持。
竟让我忘了他是狐仙,也会有这般时候。
天啊,难怪方才夫君......
羞窘难当,我一时不敢直视他:“那、那该如何是好?”
除了那档子事,可还有别的法子能助他缓解?
夫君将被子拉至颈间。
闷声道:“无妨,熬过去便好。”
就这般硬熬?
我纠结片刻,终是下定决心开口:“要不,我们......”
都是夫妻,这般事也无甚不可。
不想夫君想也不想便拒绝:“不必,很快便过去。”
他既不愿,我也不好强求。
叮嘱他将粥喝了,我便离开房间。
走到半路才想起夫君的碗还没收。
折回去时,才推开门。
就见夫君手中还握着那泥人,压抑着低低喘息。
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我心头一跳,胡乱将门关上,落荒而逃。
7.
三日后,夫君又去了铺子里。
我觉得尴尬,每次都是通过丫鬟了解他的身子情况。
丫鬟一副看透一切的神情,劝我:“你们一个怕对方担心,瞒着自己身子不适,一个又背地里暗自关心,既然心里有对方,又何必憋着不说呢?”
是夫君自己先瞒着我的。
我关心他,不过是尽妻子本分罢了。
丫鬟见我不语,继续道:“我今早打扫房间时,还见老爷枕边有个泥人。
”连睡觉都要抱着你,你们还是别闹别扭了。“
泥人?
抱着我睡?
所以那泥人是我?
我这才想起那日送粥时所见。
好奇心重新涌上心头。
叮嘱丫鬟在我出来前拖住夫君。
我便摸进了他住的那间客房。
房间被丫鬟仔细打扫过。
泥人就放在床头。
我先是趴在窗边看了眼,确认院子里没有夫君的身影。
才走到床边,低头仔细观察那泥人。
看清时,我唇角的笑意顿时凝固。
一颗心不断下坠。
看不出像谁。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泥人不是我。
因我从未剪过短发,而泥人却是。
难怪,夫君身为狐仙却如此克制。
难怪,他宁可泡冷水也不愿碰我。
所有想不通的事都有了答案。
夫君心有所属,他在为别人守身如玉。
我这些时日的关心和试探,他又作何想法?
觉得可笑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我越想越是难过。
甚至要控制不住怒气,想将泥人摔出去。
但手才刚刚扬起,泥人就被夫君夺走。
他慌张地问:”你要做什么?“
我胡乱抹去眼泪,指着他一字一句道:”沈靳淮,你真是可恶。
“我要和离!”
刹那间,夫君脸上血色尽褪。
8.
我与夫君和离未果。
他执意不允,亦不愿道明缘由。
更是将我禁足府中。
虽可邀友闺秀来访,亦可邀请名师来府中授艺。
却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幸而我素来安居,倒也乐得寻他不快。
他既为他人守贞,我便故意撩他。
只为瞧他强忍不适却又不敢近我的窘态。
如此手段屡试不爽,每每令他神魂颠倒。
后来他学乖了,一回府便将自己锁在房中,避我如蛇蝎。
连丫鬟可能背叛都算到了,提前收了所有钥匙。
可他哪知道。
我早年见江湖术士耍把戏,偷学了几手开锁的本事。
轻车熟路地撬开门栓。
掀了他的被褥,在他身上胡乱点火。
夫君登时惊醒。
他咬牙忍耐,青筋暴起:“小娘子,你何苦这般折磨于我?”
见他难受,我倒痛快。
压下心头不适,我笑吟吟道:“这有何难。”
你只需在和离书上画押,我立刻便走,再不来扰你。“
这是我仅剩的法子了。
以他性情,必是宁愿和离也不愿失身。
不料夫君断然拒绝:”绝无可能。“
呵。
我冷笑一声:”沈靳淮,你当真可恨。“
心系旁人却又不肯放我自由。
何苦如此?
夫君眸色暗淡:”你说得是,只是我......“
见他仍不松口,我更要他难堪。
趁他不备,又去撩拨于他。
待他情动难耐时,我便转身离去。
临行前,我将他这般模样画入画册留存。
回到房中,我便命人去查那位夫君心上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要寻得此人,便可再向夫君提出和离。
若他仍不应允,我便以将画像送去给那心上人相威胁。
为了在心上人面前保全颜面,他定会松口。
若这般也不成......
到时再作计较吧。
我自有法子。
9.
不曾想,重金请来的江湖人们竟也无功而返。
他们使尽浑身解数也寻不到那人是谁。
为首之人遣人送来书信:【夫人,您当真确信有此人存在?
【我等能用之法皆已用尽,别说心上人,老爷身边连个丫鬟都不曾近身。】
倒也不算说错。
夫君身边女眷除了亲族便是下人。
与亲族关系淡薄,非必要绝不相见。
与下人也是除了吩咐便再无半句闲话。
可是,总不能没有这个人吧?
那泥人分明就摆在那里。
正思索间,又收到一封书信。
字里行间皆透着小心:【夫人,实不相瞒,我等用秘术比对过。
【得出的结果......
【那泥人更像是照着您的模样捏的。】
他们都如此说。
可我如何看都看不出那是我。
越想越是烦闷,我索性直接去了夫君房中。
他房门的锁还未来得及换。
我直接推门而入。
恰好瞧见夫君手中握着泥人,眷恋地在它额上落下一吻。
听闻动静,夫君慌忙将泥人握紧。
我蹙眉。
他这般反应,更让我笃定泥人非我。
我是谁?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若他当真心悦于我,大可直接亲近我本人。
何必整日抱着泥人亲来亲去。
还那般......
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夫君将泥人藏入枕下,顺手将衣襟拢紧。
我问他:「夫君,那泥人可是我?」
这个问题困扰许久。
话出口时,难免带了几分情绪。
夫君怔了片刻:「是。」
不等我反应,他又急忙否认:「不是。」
不是我,却又与我相似。
那便只有一个缘由。
我与他那位心上人容貌相仿。
夫君拿我作替身。
我气得几欲落泪。
夫君见我眼眶泛红,起身欲来拥我。
却被我狠狠推开:「滚开,混蛋!」
夫君纹丝不动。
我干脆绕过他离去。
再不愿多看他一眼。
10.
此后日日,我见着夫君只说一句话:「和离。」
他不应,我便当他是无物。
直到夫君再次不见踪影。
我这才请了闺中好友林听来府中作伴。
她来时,怀里抱着个狸奴。
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向我伸出手:「瞧瞧,可爱否?」
想是她又从何处精心挑选,可爱得憨态毕露。
我忍不住:「确实可爱。」
听人夸赞自己养的灵物,大抵是这世间最令人欢喜之事。
林听喋喋不休地讲着狸奴趣事。我也抱着乖顺的狸奴狂亲狂摸一番。狸奴挣脱不得,轻咬我一口,跳下来走了。我遗憾。
讲得乏了,她才问我:「对了,差点忘了问你。
「你与夫君近来如何?可有进展?」
提起此事,我笑容一僵。
还是实话实说:「不太好,想要和离。」
林听急忙追问究竟。
我未提夫君是狐仙之事,只说他大约有个意中人。
且与我容貌相似。
林听笑了:「怎会如此?
「别的我不敢说,若你是替身,那正主得是何等仙子?
「你还是问个清楚,我觉得你夫君不似那般薄情之人。」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灵蛇:
「问过了,他先说是我,后又说不是。」
林听下定论:「那八成是你,人下意识说的才是真话。」
我更是不解了。
若真是我,夫君又有何好隐瞒的?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又不是旁人。
我还在思索。
林听已经拎着灵蛇起身:「罢了,我托人帮你查查究竟,等我消息。」
她走后。
我也懒得待在前厅。
索性上楼回房。
才刚合上门,整个人就被抵在了门板上。
夫君低头,在我颈侧蹭了蹭:「漫漫,我好难受。」
他身上灼热异常,神志似也不太清明。
我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
差点忘了。
这几日正是他修行之症发作时。
夫君还在喃喃:「漫漫,我不想和离,你莫要不理我。」
提到和离二字,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某段不愉快的记忆。
我硬下心肠推开他:「和离多好,你正好去寻你的意中人,不用日日忍着。」
就算泥人有七分像我,我也不愿给他好脸色。
10.
是我,他不说实话,当真可恨。
不是我,他心有所属还与我成婚,更该掌掴。
夫君抿唇道:「我心里无人,那泥人就是照着你的模样捏的。」
果真如此。
我一股脑将疑问抛给他:「我从未剪短过青丝,而且上回问时,你明明说不是的。」
夫君埋在我脖颈间答道:
「短发是因为我初学捏泥人时,不会捏长发。」
难怪我总觉那泥人丑得不像我。
原是他亲手所捏。
夫君又道:「我说不是你,是因为……」
他闭了闭眼,面露难色:「上回你撞见我对着泥人......你说我恶心。」
我面颊一下子烧了起来。
避开他的目光,我解释:「那句恶心是说你心有所属还要娶我,既然你心里装的是我,那便不算了。」
那日撞见时,我也不觉如何。
夫君眼中顿时亮起光来。
一时激动,九条尾巴便缠上了我的腰。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低头。
夫君慌乱地收回尾巴,想要藏在身后。那么多尾巴,藏了一条露出另一条。
我看着他的动作,脑中突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且慢,你每回修行之症都自己忍着,也不让我瞧见尾巴和狐纹,莫非是因为……」
夫君好不容易藏好尾巴,低声道:「洞房花烛夜我与你说明身份时,你眼神不对,我以为你嫌弃我。」
我当时的眼神根本不是嫌弃。
是觉得我这位新婚夫君怕是疯魔了。
满脑子都在纠结是该和离,还是该与他共度难关。
做好婚后长期陪他调养的准备。
但后来,夫君请了几位名医为他诊脉。
从神智到身子,都说无恙。
我摸了摸鼻尖,没敢说出这事。
只解释我并未嫌弃他。
夫君的尾巴不受控制地摆了摆。
这回他没急着藏,又问:「那你第一次瞧见我狐纹时作何感想?」
我仔细回想了下。
没什么感想,就觉得新奇。
原来夫君并非疯魔,也未骗我。
见我迟迟不语,夫君小心翼翼地追问:「可觉得厌恶?」
原来他一直以为我嫌弃他的狐纹和尾巴。
难怪从那日起,他每回尾巴将现时都去泡冷水。
11.
我摇头:「并无。」
夫君期待道:「还有呢?」
还要说什么?
难不成要我细细道来不成?
我都未曾看清究竟是何模样。
正要仔细瞧瞧,夫君已经等不及。
他拉过我的手,轻轻放在尾巴上,喉结滚动:「你摸摸看,我也很可爱。」
我手指下意识蜷缩。接着飞快从尾巴尖摸到尾巴根。
夫君身子一僵,比方才更烫。
我狠狠撸了几把,便要收回手。
夫君却不许。
他握住我手腕,与我额头相抵:「别动......它可爱还是我可爱?」
???
他当真是烧糊涂了。
为何要与自己的尾巴争宠。
见我又用看疯子般的眼神看他,夫君补充:「与方才那只狸奴比。」
我无奈:「你可爱,你最可爱。」它只有一条尾,你可是有九条啊!
夫君这才满意。
他尾巴在我手中轻颤,剩下的八条尾巴将我紧紧缠住,又将头埋在我颈侧:「那往后你可只摸我一人?」
我被他这般直白的话说得面红耳赤。
咬牙推了他一下:「沈靳淮,你莫要得寸进尺。
「我还有账未与你算。」
若非他不肯说实话,我也不至于难过许多日。
更不至于为逼他和离,日日撩拨于他。
夫君显然也想起这事。
他控诉道:「是你先那般的,我甚是难受。」
我红着脸去捂他的嘴:「住口!」
那根本就不是我所为。
说不定是被夫君气出了第二个我。
夫君提要求:「那你亲我一下。」
我坚决制止这般得寸进尺的行径,站着不动。
他也不恼。
垂眸看了眼我的手。
几息后,我触电般松开手:「沈靳淮!」
他又重复一遍:「亲我一下。」
我抬头,飞快在他唇上点了下。
再不依他,还不知他要做出什么事来。
夫君眸中染上笑意。
他低头,在我唇上连亲数下。
未等我瞪他,夫君已经解释:「这是礼尚往来。」
说这话时,他的尾巴欢快摆动着。
片刻后,夫君还是忍不住。
嗓音沙哑着央求我:「还是难受,这回可否亲久些?」
他这般模样,我很难想象之前的修行之症是如何熬过的。
一时心软,我主动吻上他的唇。
夫君僵着身子等了片刻,见我并无抽身之意,才试探着加深这个吻,终是反客为主。
意识渐渐迷离之际。
夫君牵着我的手,抚上他缓缓浮现的狐纹,耳边是压抑不住的低声喘息:「漫漫,这回你可以细细瞧瞧。」
话音未落,他却未给我这个机会。
目光刚落在狐纹上,夫君便已倾身吻下:「还是莫要看了。」
怕他又胡思乱想,自己躲在暗处难过。
一吻毕,我主动凑上前去:「甚是好看。」
夫君难耐地吸了口气。
屋内气氛瞬间炽热。
这句话也因此成为此后很长一段时日,我不敢说出口的话语。
只因说了,夫君便会失了分寸。
12.
次日午后,我才勉强睡醒下楼。
夫君已被我赶去铺子当值。
林听坐在罗汉榻上,正逗弄她的狸奴。
见我下来,啧啧道:「昨日还说要和离,我就知道是你们夫妻间的小把戏。」
我拢紧衣襟,让丫鬟把早备好的工具搬来。
自知晓夫君房中的泥人是我开始,我便想着也要给他做一个。
但府中无做泥人的器具,我又懒得出门。
便退而求其次,想着刻个木人哄他欢喜。
正巧,林听专门学过,颇有造诣。
林听一边笑我痴情,一边耐心教我。
这活计着实不小。
将近一月光景,我都是趁着夫君不在府中时偷偷刻。
夜里便陪他度过修行之症。
但时日一长,我便觉出不对了。
一月三十日,夫君总有那么二十四日说是修行之症发作。
正巧,我将木人刻好这日。
夫君又拿修行之症做由头,黏黏糊糊地求我。
我瞪他:「这般频繁,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夫君立刻察觉不对。
他松开我,认错:「是我的错,娘子莫恼。」
态度这般好,我倒不好再说什么。
瞪了他半晌,才从身后拿出刻好的木人:「给你。」
见夫君愣住,我又补上一句:「虽不甚好看,但定是你本人,非是旁人。」
完成那刻,我瞬间明白。
为何那个泥人连我本人都认不出。
当真是太难了。
夫君唇角上扬:「刻得极好。」
他低头吻我:「多谢娘子。」
夫君从不同角度给木人画了几十幅图。
从单独的木人,到他与木人的共像。
再到我们三个。
到最后,连他给我做的泥人都被画了进来。
他正画得起劲,丫鬟突然敲了敲门,递进来一个锦盒:「夫人,是林小姐刚让人送来的。
「说是能助你翻身做主。」
我觉着不对,刚要接过来看看。
夫君已经先我一步拿走。
丫鬟转身离开。
我眼睁睁地看着夫君打开锦盒,露出里面的东西。
他喉结滚动了下:「漫漫,这是何物?」
这是……
林听送我的霓裳羽衣。
她说我辛苦刻了这许久的木人,夫君理应给我些谢礼。
我面颊烧得厉害,赶紧从夫君手里抢走藏到身后:「莫要看了。」
这要是穿上,夫君的修行之症怕是要提前来了。
夫君微微勾唇,一字一句都带着蛊惑:「你不是想,翻身做主吗?」
想是想。
但我更想明日能准时起身。
夫君还在继续:「你可以用这个将我绑住,然后……」
他九条尾巴不受控制地缠上我的腰。
就连狐耳也隐隐有冒出来的趋势。
我最终还是没抵住诱惑,进内室换了衣裳。
出来才发现夫君也早有准备,穿上了我前些日子夸过的绸衣。
他眸色晦暗,低头深重地吻下来。
却还记着承诺,给我足够的主动权。
天将亮时,迷迷糊糊间,夫君的唇贴上我耳畔,轻声道:「我心悦你,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