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铺子不大,有三进院落,只有陈伯和他的女儿巧莲一对父女看守。
陈伯和他说着话,眼睛却从上到下把我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透彻。
巧莲十五六岁模样,应该也是才赏灯回来,红扑扑的小脸蛋儿上透着兴奋。
见我就吵着要我跟她住一起。
陈伯板起脸,狠狠瞪了巧莲,骂巧莲没有规矩。
规矩是什么?
师父一直说什么时候遵从本心就好。
我也喜欢巧莲,见她对我这么好,心里自然欢喜。
顾不得和恩人远安打招呼就跟着巧莲钻进房里,
讨论起刚才在街上看到的热闹。
叽叽喳喳地说了一晚,直到天边泛白才合上眼。
03
师父说即使有再多的苦累,也不能丢了功课修行。
所以虽是才睡了一个时辰,我还是在天亮的时候醒了。
看看在我身边睡得正香的巧莲,心里泛起一丝愧疚。
她是第一个把当朋友的人,可我对她却说了谎话。
昨晚,我没敢告诉她我已经活了九十九岁,
怕她嫌弃我是花妖,不在和我做朋友。
我闭着眼回想昨晚,高兴过头了,和远安说了那么多,把自己这点秘密说的个明明白白。
希望街上吵闹,他不会在意听到。
一想到昨晚,满脑子都是远安笑意盈盈的样子,我又脸红耳热的许久,险险误了打坐的时辰。
梅香清徐,院子有个梅树开得正好。
我在院梅树下才做完早课,就听见房门轻启,
陈伯捧着一个狐尾毛做成的精致扫把从堂屋里出来。
“忘忧姑娘这么早就起来了,真是勤勉。”
陈伯看到我并未惊讶,而是满脸堆笑。
勤勉!
好像师父也这么夸过我一次。
我抖了抖落在衣服上的花瓣,拿起房檐下的竹扫把,想帮着打扫一下落在地上的花瓣,
没想到陈伯却一把按住了我。
“姑娘,这地上的花瓣你不能扫。”
不能扫?
我疑惑地看了看陈伯,
他笃定地点点头。
“唉!这梅树是少爷的命,他每天都要过来亲自打扫?”
陈伯仰头看了看梅树,叹了口气。
我也好奇地跟着再看看。
院子里这棵梅树树冠很大,
可奇怪的是一半花团锦簇开得正艳,一半枝桠干瘪形将枯死。
“这树是不是生了病?”
我手指拂过那干枯树枝,一股病恹之气钻进掌心。
作为一只修炼了九十九年的花妖,我感觉这梅树的病不平常。
“可不就是病了,你看这今年花开得又提早了半个多月。这不是才刚刚上元节,可你瞧瞧这满地的花瓣。看这样子,恐怕明年又要多添些枯死的了。”
陈伯俯身拾起地上落花,捧在手里眯眼仔细端详,满是疼惜。
“远安大哥既然这么喜欢它,怎么不找个人看看?我狐疑地问。
陈伯听罢,摇摇头,叹气没说话。
我攥紧手掌,屏气凝神。
手心里梅树的病气不像是寻常花草染的病,倒有些离别的不舍,苦苦挣扎。
此刻要是师父在就好了,我觉得师父一定能医好它。
和陈伯正闲聊,就见远安提着个包袱进了门。
陈伯赶忙过去接了包袱,望了一眼远安些许红肿的眼睛,低声问了句:“还是没找到医治的法子?”
远安没说话,摇头回了陈伯一个微笑。
梅蕊的馨香。
我仔细辨认着那包袱里的味道。
作为一只花妖,每种花的味道我都烂熟于心。
像这种梅蕊的香气,应该是只采每片花瓣贴近花心的部分,然后慢慢研磨和收取才能有的。
不知道远安是有多爱这棵梅树,才会做这么耗时费力的事。
远安自然地接了陈伯手里扫把,熟练的躬身轻扫,把落在地上的花瓣聚拢到一起。
“东门外新开了间茶楼,一会儿姑娘可愿意随我去凑凑热闹?”他并未看我,只低头细细扫着。
我扎着手不知该不该帮他,只能随声点头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