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汉王朝》 第七章 令人头痛的名声 在线阅读
(感谢收藏、推荐和阅读此书的朋友们)
回到私塾,梁铸第一次提前让徒弟们放学,然后命令梁山立刻关闭院子大门,自己一个人到后院竹林边的石板上躺下。
梁铸不是故作清高,也不是视钱财如粪土标榜自己的德行,而是深深洞察到这少了只胳膊的程老道背后隐含的心计。梁铸明白,从表面上看,飘逸清癯、德高望重的程老道非常像个得道的高人,他救死扶伤恩泽百里,举止从容博学多艺,使得他深受人们的尊崇和爱戴,但是他背后那复杂的历史背景和几乎无所不知的能力,让梁铸心存顾忌多有戒备。
几个月来悠然的生活,更坚定了梁铸对远离尔虞我诈过上平静生活的向往。在梁铸看来,这个群雄割据的乱世根本没有自己的位置,自己也不会幼稚到整天做揭竿而起最后荣登皇位的白日梦。至于所谓的什么以一人之力改天换地、以远远超越现实的两千年的科技结晶推动时代的发展等等纯属扯蛋!
别的不说,给自己一块拳头大的铁矿石,自己用什么工具用什么办法用又多少时间来破碎?然后再如何精选从而得到出铁最低要求的初级原料?更别说比这复杂百倍的冶炼技术了。
只有见过山间的樵夫田间的农民、见过这个世间真实的诸多事物之后,人才会抛弃那些无边的幻想,只有踏踏实实地做事认认真真地做人,尽可能利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法让身边的所有人过上更好的生活,这辈子就已经足够骄傲了。至于程老道有自己理想的执着追求和对推翻统治阶层的鸿图大志,在梁铸看来纯属于痴人说梦,纯粹是走火入魔般的虚妄。
睡在清凉的石板上想了一会就觉得心烦意乱,梁铸干脆闭上眼睛安稳地进入梦乡,直到两个儿子来叫他吃饭,这才打起精神回到屋里。两个懂事的孩子知道自己义父心情不好,吃饭的时候静静地不敢发出一点杂音。
刚吃完晚饭,外面就响起一阵叩门声。梁铸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两兄弟,叹了口气轻声吩咐:“去开门吧。”
梁山一溜小跑前去开门,梁川则细心地收拾碗筷,只听外面一阵喧闹并传来梁山大声的呼唤:“父亲快来啊,好多人!”
梁铸快步走出屋子一看,宽大的院门外站着黑压压一片人,个个面黄肌瘦衣衫凌乱,一片乱哄哄的脑袋在西边最后一抹残阳的映照下格外凄凉,让梁铸生出沉重的哀伤。
看到梁铸走出院门,人群自动让出了一个空间,梁铸扫了一眼就估计出不下于七八十人,让梁铸心酸的是这群人竟然大部分是妇孺和孩子。
梁铸做了个揖连忙请大家进来,让从后面赶来的梁川立刻到伙房烧水。好不容易按下众人的千恩万谢,安排其中的老人和孩子暂时住进两边的厢房之后,梁铸才能抽身回去准备熬粥周济这群饥肠辘辘的流民。
“父亲,米不够啊。”梁川焦急地向父亲汇报。
梁铸头痛不已,此刻夜幕已经降临,到灵水村求粮也行走不便,想了想干脆让十岁的梁川去后面的道观找程老道。
梁川应了一声跑向门外,差点就和匆匆进来的程老道撞了个满怀,梁铸看到程老道身后跟着十几个孔武精壮的年轻汉子,每个汉子肩上都扛着一个沉甸甸的米袋。
程老道也不和梁铸打招呼,领人把米袋放在靠墙的空地上,随后拉着两个人到梁铸跟前:“清儿、明儿,这就是你们一直慕名已久的先生。小子,这是我的两个不成器的徒儿,听我说过你之后整天缠着要见见你。”
“见过先生!”两人恭恭敬敬给梁铸行礼。
梁铸客气地回礼:“辛苦两位兄弟了。”
一帮生力军不用梁铸的吩咐就将一切打理得整整有条,熬粥的熬粥挑水的挑水,剩下几个已经找来松枝捆扎好做成火把,一眼看去分工明确有条不紊,显然不是一般农民可比拟的,看到这一切梁铸不禁暗暗赞叹:这程老道还真有两把刷子。
走出正堂外,十几支火把已经将院子照亮,梁铸和程老道巡视了一圈之后回到正堂坐下,梁铸的两个孩子已经乖巧地点好了油灯倒好开水。
梁铸喝了半碗水这才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外面这八十多个流民是你领来的吧?”
程老道看都不看梁铸一眼,对站在自己边上的两个徒弟大声说道:“这下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服气了吧?”
清儿明儿两人一脸佩服地再次给莫名其妙的梁铸行礼,肤色稍黑的汉子开口道:“先生,钟清佩服先生的眼光!能否请先生告知是如何看出这些流民是师傅领来的。”
梁铸瞪了毫无愧疚感的程老道一眼,最后还是和气地回答钟清的问题:“这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用点心观察就会明白,试想,此地西距县城十五里,东距最近的虎头山官军营盘二十多里,一般人不是在东边的虎头岭镇住宿第二天再往巴郡赶,就是在天黑前拼命赶往枳县城,如何会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野借宿?其次,早在几天前虎头山关卡已经制止流民入境了,这群人大部分由妇孺组成,仅有的十来个男人全都上了年纪,这样一群人的出现极为反常,进一步琢磨,我敢断定这群人是从枳县城外的流民中回转过来的!唉——,天下也只有你们这慈悲为怀心怀万民的师傅才有如此壮举啊!”
程老道听出了梁铸话语中的讥讽,讪讪一笑便沉下脸对钟清钟明严肃说道:“你们从三、四岁开始跟着我,算起来也快十五年了,为师再也没有什么可传授给你们,要记住,光有一身武艺没有一个好脑子是活不长的。今天为师做主,替你们向先生求个情,请他收你们为徒吧。”
“慢!”梁铸大声制止程老道再说下去:“老哥啊,我梁铸德才有限不敢误认子弟,还望老哥体恤小弟的无能收回成命吧。”
程老道露出一副伤心的神情,凝望着渐渐变得不安的梁铸良久,才用恳求的语气哀求道:“兄弟,我程骞这辈子从来没求过人,今天之所以替这两个孩子求你收归座下,是因为当时他们的父亲带领我五百多黄巾军弟兄,为数千老少妇孺逃得一命毅然拖住五千官兵达半天之久,最后全体成仁,这舍生取义的天大情分我程骞无以为报,如今将先人这俩孩子养大成人,也深感自己不能回报百中之一啊!兄弟,难道你还要老哥跪下求你吗?”
梁铸连忙拉住即将跪下的程老道,咬咬牙点头答应了:“老哥,您是梁铸的救命恩人,怎能如此让梁铸折寿呢?我答应了,不过有件事还请老哥答允为盼。”
程老道大喜,连连点头欢喜地叫道:“谢了兄弟,只要你答应收下这俩可怜的孩子,别说一件事情,就是要老哥的脑袋老哥也心甘情愿不会皱一下眉头。”
梁铸看到老道这幅欣喜的样子,心里也不禁为他这份情义所感动:“老哥千万别这么说,其实以前小弟和老哥谈论什么兵法之类的东西,全都是小弟酒后胡言纸上谈兵而已,说句实话不怕老哥讥笑,小弟这辈子连鸡都没宰过更别说上战场了,老哥如此看重让小弟无地自容啊!唉——,你不信也罢了,小弟只有一个请求:他哥俩就算我这辈子最后收的两个徒弟吧,此后我梁铸发誓不再收徒了!等哪一天他们投军也罢自立门户也罢,还请不要提起小弟的名字,老哥,你可答应?”
程老道哈哈一笑连声答应下来,让钟清钟明跪下行过郑重的拜师礼后,便打发他俩出去帮忙。
看到梁铸顾虑重重的样子,程老道拍拍梁铸的肩膀动情地说道:“兄弟,老哥代那死去的大哥谢谢你了。”
梁铸苦笑着摆摆手随即问道:“老哥,咱俩不用那么客气。有件事兄弟得向你讨个主意:院子里的流民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安排?”
“这也不难,白天跟你说的钱你不要那就另说,这样吧,老哥我做主拿来安置这些灾民,反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留着也下不出崽来,干脆做点善事吧。”程老道认真说道:“安身的地方没问题,山谷里宽着呢,开垦出来至少有近六百多亩田地,原来这里本就有个村子住着一千多号人,结果让刘焉当成黄巾全都杀掉了!”
梁铸难过地摇摇头:“这该死的乱世啊!老哥,所有事情就由你来操办吧,有什么用到小弟的地方尽管吩咐。”
“还真有一件事非你无法办到!”程老道郑重地对梁铸说明:“安置这两三千流民容易,但必须得去县衙门求得一份核准公文,否则说不定哪天又给官府当作暴民或者惯匪杀了请功。”
梁铸听完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只听程老道接着说道:“为什么说非你不可呢?因为你教给孩子们的那十几首诗歌,不知何时已经传遍了整个益州,听说荆州也传开了,哈哈!上次县令范铭差人来请,你推说腿伤未愈回绝了人家,正好如今这个难题摆着,由你出面定会轻松办妥,否则,让我去的话花多冤枉钱不说,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批下。”
梁铸一听仰天长叹,随即悲愤地吼了一声,接着重重地给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