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纹》 第一章血纹 在线阅读
秋夜。
繁星市北区海岸东，凌晨02时23分。
远处的更远处，站着一个白色巨人，巨人的头上是海防的探照灯，像一双眼睛有条不紊地巡视周围，五秒过一圈，一圈又一圈，彷佛这些天流逝的时间，它都默默地数着……
底下躁动的黑水在巨人的脚边处，敲起了白色的浪花，宛若不安地向巨人诉说不久前对岸才发生的秘密。巨人巍立在西岸边，由东岸向巨人望去，是一片黑潮，黑潮中只有一环被月光映出的白波浪。
半秒前，巨人的巡视晃过东岸边，对上一双锐利的眼睛，巨人转过身再看时，那双眼睛早已没入了暗处。
「咯咯～」
左手往滑套一拉，子弹上膛，膛线也期待着在弹壳上划下痕迹。
旧渔船卸货的老型铁仓库外，北区分局刑侦组中身手最好的女警冯雪菲，紧握手上的警用克拉克手枪，他用空出来的左手猛地抓住门上的铁杆拉把。用力地将它拉向自己。
匡当～
沉重的仓门终于打开了，生锈的门轴在摩擦中，发出几道断断续续的声响。冯雪菲受力向后，差点没摔上一跤，她迅速反应地侧过身，举枪指着仓库里面。半响过去，里中仍是毫无动静。
没有一丝灯光，像极了一条深邃且不知通往何方的隧道，里头传出阵阵刺鼻的味道，令冯雪菲也不禁抬手摀鼻。即便如此冯雪菲不轻易放下枪，她仍戒备着。
「进去吧！里头有人需要妳的帮助。」冯雪菲心里有道声音正在呢喃着。白皙却长着枪茧的手，细长的食指扣在板机上，看似没什么力量，却隐隐透着莫大的杀伤力。冯雪菲机警地由腰间掏出了手电筒，并熟练地架在枪身旁。冯雪菲手电筒一开，恐怖的景象映入眼中。
冯雪菲的心头一紧，方才警网线报果然没有错误，是一起离奇的案件，凶手早已不知所踪，冯雪菲步步为营地走近观看，腐木堆放在污水中所发出的恶臭空气与血腥味、尸臭味混杂在一起。难以言喻。
眼前尸体被剖开了膛。
肥嫩的腔肠与暗红色的内脏，胡乱纠结成一幅无意义却像是某种图腾的景象，死者的大体冰冷，耳后的脖子皮肤表面处已出现细微尸斑，而他……神情安详地坐在沙发椅上。
嗯？不对！冯雪菲还以为自己错看了，还特地回头看了一眼，细观死者嘴角，略有上扬。
他像是在笑，冷笑。
目光随着灯光，再往其他地方望去，死者手脚还被几条藤蔓交错地缠住，那些藤蔓在手电筒的照亮下显得闪闪发亮。
自杀？他杀？谋杀？情杀？
如果是自杀，死者开膛后，手脚怎么缠上藤蔓？若先缠上藤蔓则开不了膛，且周围没有开膛能用的尖锐利器，排除自杀可能。
冯雪菲的思考正值入神，此时，身后忽地传来几声动静，冯雪菲立即回身，举枪瞄准，屏息以待，由远至近逐渐清晰的脚步声，急促。
冯雪菲感到脚下久经污水浸泡的木制底架，正震颤着，此时，不远处响起了作呕的声音。
「我去！那是什么恶心的画面？」
张天禹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想要排去胸腔里那股可怕的恶臭。
确认是张天禹来了，冯雪菲这才把枪给放下。
「你跑哪去了，这时候才到？」
「呼呼呼……你每次都跑这么快，谁跟得上啊？」冯雪菲没有反驳，因为张天禹并没有说错，冯雪菲办案总是跑第一个，勇猛过人，她一次次证明自己比局内男人还英勇，可局长却偏偏把她跟局内最贪生怕死的张天禹摆在一组。
「你下次早点出声，我真怕我不小心扣下扳机！」冯雪菲当然言不由衷说着。
她只是顺便发个牢骚，她伸手里拉起仍瘫坐地上的张天禹。张天禹也把这样的情况视为理所当然。
「呼～好在我已经叫人来支持了。」
「嗯。」冯雪菲对于张天禹的瞻前顾后，不是很想回应。
「开工吧，怎么样？自杀还他杀？」张天禹拿出手机开始对着仓库的周围细部拍照。冯雪菲也默契地帮他照明打光。
「不像自杀。」
「现场没动吧？」张天禹振笔疾书地将眼前所见，详实纪载在他的私人笔记本，冯雪菲虽平时与张天禹打打闹闹，但她似乎知道什么时候，不该吵张天禹。
仓库外观、铁杆门把、门锁、仓库地上的木制底架、周围放置的渔网、钓竿、捞杆、鱼箱、冰箱、死者沙发等，一环接一环扣起来的证据守密炼条，无一遗漏。张天禹在细项旁简略地写上他个人的判断、推理，试图要解开种种疑问。
从现场环境到死者尸体，张天禹工作的速度越来越慢，冯雪菲原本还战战兢兢地跟在张天禹的周围转，替他照明，但如今也蹲了下来。
「恶～」这是张天禹第二次吐了。
张天禹总是别过头去拍死者的胸膛，要嘛拍得歪斜、要嘛不够清晰。而冯雪菲并没有要上前帮他的意思。因为某种程度上，冯雪菲觉得男人平时越犯怂，在遇到事情需要认真时，别有一番魅力，反正支持还没到嘛。欣赏张天禹又怂又认真的办案，是当下唯一不会让冯雪菲感到无聊的事情。
虽说如此，冯雪菲一向信任张天禹的断案能力，毕竟这些并不是自己所长，冯雪菲所认知的警察职责是拿着枪追着贼，就像光明永远驱赶着黑暗，理所当然。在这一点上，张天禹没有这样宏大的使命感，他只是单纯喜欢动脑子，如果不做警察，大概会去做商人吧。长久相处下来，张天禹早已习惯冯雪菲的这般强悍。
奇怪的夜晚，白色巨人也闭上了眼睛，红蓝交闪的警灯摇曳，点缀了夜晚北岸潮水的那点黑，特别炫目，令人迷惘。
这案子，悬了……
北区分局刑侦组的办公室里，只留有一盏灯，灯下有一桌散落不齐的文件，还有纠结成一起的眉毛，若照以前，张天禹断案的神情，不该如此。他总说着：「证物会用他的语言沟通。」但这一次不同。张天禹严谨地分析，手上分析案情的稿子一张揉过一张，却次次走到尽头碰到了墙。
那间仓库里，所有证物要向张天禹说的话，竟一时无法解读，桌上一张张放大且清晰的照片，脑中不断预想的各种可能、现场还原一次次地推翻。张天禹看着手上的那张纸，脑中再次沙盘推演。
「报告上怎么写？」买了咖啡回来的冯雪菲，指了指张天禹手上那份报告，而这份报告正是鉴识科那边所提供现场采验的初步报告。
「不像自杀的自杀。」张天禹揉揉眼睛，忍着哈欠道。
「这可不像你啊，你那些证物好朋友呢？」
张天禹抿着嘴摇摇头，看向远处，他仍深陷在方才被打断的沙盘推演中。看着张天禹的神情，冯雪菲马上就收回了甫上扬的嘴角，这是冯雪菲的优点，她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收起玩笑。
不踏实的氛围，萦绕在办公室里，冯雪菲识趣地递上一杯咖啡，本想再追问张天禹的看法，但张天禹方才的反应，反复地提醒了自己，这一次的案件，相当棘手，而张天禹没有任何头绪。
沉吟了好久，「明天起，从死者的社会关系着手吧。」听到这句话的冯雪菲愣了一下，冯雪菲看向张天禹的眼神，一股不好的感觉爬过全身肌肤。她从来没有见过张天禹这么无神的样子，张天禹放下手中没有喝完的半杯咖啡，拎起外套就离开了办公室。
总说警察一天的凶险，是其他职业一个月的总和。自从冯雪菲与张天禹搭档以来，没有破不了的案子。没有理由在这里止步，冯雪菲的手豪迈地抹去脸上的水，不假思索地关掉莲蓬头，顺手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布满水珠的脸、盘缠起湿润的头发，她精神委靡地坐到了计算机前。
「藤蔓……」修长的中指按下了Enter键。手指反复屈伸，计算机的页面便随着鼠标上的滚轮移动。她看到了最近新上市的一款《天使游戏》的广告，她虽然感觉奇怪并没有多想，毕竟现在的硬式广告太多了。
冯雪菲只是稍微看了几篇有关于藤蔓的论文，眼皮就承受不住重量，慢慢地合了起来。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手机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冯雪菲在黑暗中醒来。她拨动紊乱的头发，不情愿地伸手去摸床头灯，把灯打开。墙上挂的时钟是5点34分，她瞇起眼寻找那回家就被她随手一扔的手机。是张天禹的来电。
冯雪菲起身，拿起手机：「有话快说。」
「找到了，我找到了一样的画面。」张天禹小声地问道：「你不会在睡觉吧？」
此时，冯雪菲努力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了墙上的时钟，原来她睡不到几个小时，但感觉就如同昏死过去一般。
「回局里说吧！我刚找到跟案件一样画面，可能是重要的线索。快来。」张天禹的口气听起来非常的紧急。说完立刻就挂了电话。
外头的雾气正在慢慢散去……
冯雪菲还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张天禹掏出手机，秀出几张照片给冯雪菲看，照片里的内容是这样的：
「废弃的仓库里，有个人笑着坐在沙发上，他切开了胸膛，肠子与内脏纠结成一个奇异的图腾，手脚缠满了藤蔓。」
冯雪菲难以相信般，紧紧抓着张天禹的手，愈拿愈靠近她的眼睛，唤起自己不远记忆，那血腥画面逐渐清晰，登时忽感数万只蚂蚁爬上心头，她瞠目结舌地别过头去，看着张天禹：「这张照片哪来的？」
张天禹并没有马上回答，因为他的眼神也同时透露着说不上来不安全感。他答道：「一款游戏，很有可能是我们仅能追查的线索。」
此刻，张天禹的内心虽然仍是暖热的，但能清楚感觉自己的手指正散发出一股寒意。他缓慢地滑动手机接口，接着下载一个手游游戏软件。而这个游戏软件，冯雪菲昨晚看过……
名为《天使游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