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纹》 第二章噩梦的呢喃(二) 在线阅读
在死者倒下的位置上，警方用粉笔画上了一个人形。张天禹瞧了冯雪菲一眼，接着蹲在了粉笔痕迹处旁，单手对地上的痕迹比划着，一边说道：「死者躺着这个方向，头朝北，脚朝南，地上的血渍虽看得出被凶手紧急涂抹的痕迹，但从这个方向，仍是可以明显观察出，血喷的方向是朝东西向的。」
「等等，你能不能说说人话。」冯雪菲搔搔头。
「根据死者资料，女性，身高一米五八，体重八十四斤，这样的身材，凶嫌要移动死者位置并不是什么难事。」
冯雪菲这才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死者所躺的位置并不是凶嫌动手的地方，有其它地方的线索，能佐证你的想法吗？」
张天禹微笑地说道：「当然有。」
张天禹带着冯雪菲在死者位置到厨房的路程，反复走了几次，冯雪菲当然不知道张天禹为什么要这么做。见冯雪菲仍没发现半点端倪，张天禹这才无奈地蹲了下来，他指着木质地板上的几处小刮痕，相当不明显，张天禹还拿着手电筒往痕迹一照，果不其然，在灯光的帮衬下，地板上隐约能看见几道遭异物所划过的痕迹。
「又哪能证明什么，这种木质地板，很容易刮伤的。」
张天禹借了一支粉笔，把地上的痕迹处圈了起来，而圈起的范围内的刮痕特别清晰可见，彷佛死者在遭凶手拖行时，用力挣扎过的痕迹，由几乎相同宽度且分次在同一区域划过的痕迹，密密麻麻。
张天禹又带着冯雪菲到门口的鞋柜处，鞋柜一打开，更让冯雪菲摸不清张天禹的头绪。张天禹解释道：「从鞋柜的收藏，看得出来死者喜欢买鞋，特别是高跟鞋，而最上层这两双高跟鞋之间，明显空出了一个位置，位置所缺的，应该就是死者身上的那双高跟鞋，只要跟鉴识科的同仁调数据，就能得知死者所穿高鞋跟的宽度，事后，再与地上痕迹做比对，就能证实这推论，并不难！」
张天禹还未向冯雪菲释疑，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再说，死者经同仁初步查验，身上有好几处伤口，死前有明显挣扎痕迹，但最为致命的……还是腹部的伤口跟后脑勺的凹痕，腹部的伤口长三公分，后脑勺的凹痕是受钝物所重击，但是这间房内，并没有找到足以造成死者致命伤痕的凶器。」
这时，稍远处，刑侦组小致手上拿着一只透明的物证袋，向他们走了过来，几步前就向冯雪菲行礼，冯雪菲还没习惯这样子的打招呼方式，只能回以一个礼貌性的点头微笑。
「学姐、学长，现场的物证搜集，徐局长的意思是先交给鉴识科，明天中午他要亲自来开会。」
「知道了，这里就交给鉴识科，我们先撤，有什么事情明天说吧。」冯雪菲拍拍小致的肩膀，她蹲下来，静静地看着地上的残留的一点血渍，看得出神，总感到一股说不上来的异样。
在车上，冯雪菲压下一个又一个小哈欠，她和张天禹都因夙夜匪懈而感到精神萎靡，张天禹不会开车，于是这些年，冯雪菲理所当然地成为他的专属司机，就连副驾驶的位置上，都有一个张天禹专用的坐垫，因为，他们有很长的工作时间相处，都是在车上。
张天禹随口问道：「累了吧？」
冯雪菲并没有回答张天禹，只是对他微微笑了一下，这是一句彼此熟悉又陌生的问候，熟悉的是，几乎每一天都能听到对方问自己，陌生的是，两个人的心里从来都不觉得做警察是一件很累的事。即便是胆小的张天禹，他也觉得当警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甚至让他的生活充满着不一样的火花。
冯雪菲把车停到了路边，用双手掐掐自己的鼻翼和眼窝子，看上去相当疲倦，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梦，冯雪菲的思绪不知道紊乱了几回，虽然不至于影响工作，但是只要在冯雪菲疲累时，都害怕自己又被拖回梦中，当然，这不能让张天禹知道，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你怎么啦？总感觉心绪不宁似的？」如今冯雪菲有点埋怨自己了，原来自己并没有在张天禹面前掩饰得很好，冯雪菲振奋一下精神说：「没，只是这几天健身比较累一点，啊～肌肉酸痛。」
「少来！你天天运动量这么大，还是北区分局的自由搏击冠军，有这么虚弱？」张天禹调侃地说着，但在看到了冯雪菲的神情之后，立刻就推翻了刚刚说的话，并且收回笑颜。张天禹显然是一个很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他心里知道，现在的冯雪菲没有什么心情跟他斗嘴，于是他说：「好吧，为了我的生命安全，你待会先停在路口的超市，我进去买杯咖啡，你就在车上睡一会儿。」
多年的合作默契，冯雪菲当然知道这是张天禹的好意，也因为自己真的很疲倦，也没有精力多说什么，她将车子开到超市前，把车椅倒下，眼前一摸黑，径自睡去。
冬天风烈，夹杂着天色将明的雾气，恣意地在冯雪菲的车前游荡着，时而放开喉咙狂怒地咆哮，时而疲惫地喘着粗气，车内与车外彷佛被这层浓雾所隔绝，像极了两个不同世界世界，动静分明。
不一会儿，远处超市的出口处，能看到张天禹身形的轮廓，痀偻地缩在大衣里，手上端着两杯咖啡还外带了两个三明治，快速地跑回到了车上。他看到冯雪菲熟睡的样子，便将放置于后座的毯子，披盖在冯雪菲的身上，一向浅眠的冯雪菲，也因这个动作而惊醒。
冯雪菲又打了一个小哈欠，她说：「走吧，待会先去鉴识科，看看怎么样吧。」说完，她干脆翻了个身，将车椅给立直了，只见白雾里透入了阳光，不知不觉就已经天明了。
「张天禹。」过了一会儿冯雪菲问道：「你作过梦吗？」
「当然作过！」
「那相同的梦呢？」
「什么意思？」
这时，一缕和煦阳光已经穿过车前玻璃，照耀在张天禹的脸上。「原来是梦魇啊……」张天禹瞇着眼睛，微笑说着，而玻璃上的雾气，也开始逐渐晕开，就似一串串美丽的琉璃帘幕。张天禹伸手擦拭，抹下一颗露珠。
冯雪菲：「你怎么看起来……很熟悉的感觉？」
张天禹搓搓自己的手，若有其事地，说：「犹疑在波涛，怵惕成梦魇。」冯雪菲看他又开始神神叨叨的样子，也随着他念了遍，但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博学的人，索性就放弃思考这句诗的涵义。
「又说得我一头雾水。」冯雪菲兀自地打开三明治吃了起来。
「这是韩愈在《游湘西寺》中提过的一句诗句，说的是梦魇与恐惧警惕的心理的关联性。」
张天禹向冯雪菲解释这句古文的涵义，当然，如果只是单纯的一日噩梦，还能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仅仅是那吸引力法则作祟，但是如果一直重复着相同的梦境，很有可能在本身做梦之前，精神上受到过很大的刺激，而留下了难以治愈的心理创伤，只是这种创伤，在人醒着的时候被理智强行压了下去，一旦进入睡眠状态，理智被逐渐弱化，潜意识就开始作祟，就像是缠在你心里的恶魔，更似深不见底的深渊，等着你猛然坠落。
「有什么事情……是你特别印象深刻的吗？」
「没有……吧……」冯雪菲想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挤出了这几个字，她的两根大拇指突然间打起了麻花，而张天禹的眼睛正骨碌碌地看着她，这让鲜少吐露自己心事的冯雪菲，感觉到一丝的不自在。
「干嘛这样看着我？」冯雪菲终于受不了张天禹的注目，开始装着若无其事。
「担心你呗！你说一个女孩子，干嘛把自己包装成一个男人婆的样子。」张天禹口吻轻松地说着。
「同学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啊？还有张天禹，你搞清楚，我现在是你上司。」冯雪菲直接上手在张天禹的胸前指啊指的，或许是自己不喜欢被说男人婆吧，对于自己熟悉的人，她总是这样故作尖锐。
「现在还没到上班的点呢！再睡一会儿吧，还有一点时间。」张天禹拨弄着副驾驶窗户上的露珠，窗外的景色逐渐清晰了起来。就宛如冯雪菲此时对梦境的想法。
怎么会呢？冯雪菲反复地问自己，为什么要问张天禹有关于梦境的事情，一定是刚刚没睡醒，脑子不清楚。她暗自懊悔，同时话锋一转：「哎呀！你瞧瞧，怎会跟你说这种事呢？咱们还是赶紧吃一吃回局里吧，中午徐局长还要开会呢！」
逞强的话，冯雪菲总能说得轻巧。但张天禹的心却逐渐沉了下去，想继续追问，又见到冯雪菲的强颜欢笑，让他很快打消了追问的念头，此时，在他心里浮现了一个更不切实际的想法：「或许可以帮冯雪菲咨询一下心理医生。」
张天禹是这么暗忖着，冯雪菲见张天禹心不在焉，她明白刚刚随口那么一回，反而让张天禹更加担心自己的状况，她虽不像张天禹这样懂得察言观色，但看到张天禹收起平时调侃斗嘴的痞子嘴脸，还是有一些不习惯。两人静静地吃着早餐，眼神凝望着缓缓升起的太阳，揣测着对方的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