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想念》 你们这些优秀女青年,真会玩 在线阅读
刚好赶上特色课试讲,那两天我也快忙翻了。应涵也没找我,但是班级群里倒是积极互动一些问题,有时候还会弱弱地怼助教老师几句。
我感觉他的性格比一开始的时候活泼了一些。之前被他压抑在心底的小兽在慢慢舒醒。这是一个好的状态,哪怕他将来没有参加高考,但是他增加了一些社交,学习了一些知识,还是挺欣慰的。至于那次视频,呵,我强迫自己快忘了吧,真是太糗了。
我姨还是像之前一样乐此不疲地给我介绍男朋友,每次都说想我了,让我去吃饭。她家在一所大学门口开一间打印店,本来挺挣钱的,我姨夫好赌,所以过得也是鸡飞狗跳的。当然,我姨夫不赌的时候人还是很好的,以前他们开过餐馆,所以我姨夫的拿手菜就是我每次接到我姨电话,拔腿就跑的动力。
人家来打印个文件,我姨就会跟人拉家常,小伙子,你多大了?有女朋友吗?碰到女的也问,大妹子,你有没有弟弟啊,多大了,有女朋友吗?碰到老太太也不放弃,您家有没有儿子啊,多大了,有女朋友吗?——哦,都抱孙子了啊。——您孙子多大了?——阿姨,阿姨,您别走啊……
这就是我姨。
不过,我姨说了,这次啊,她不给我介绍对象了。让我踏实来吃饭。吃饱饭,顺便来看看我姨夫给我介绍的对象。
我的天呐。
隔三条街的美容美发的总监,类似于托尼,我们就叫托尼吧,取名字挺累的。我姨夫去理发的时候认识的,服务很周到,口才很好,所以我姨夫办了金卡,条件是来家里吃顿饭认识一下他的外甥女。人家爽快答应了,主要是答应来吃饭。还说别说吃一顿,天天来蹭也愿意,理发店的伙食不差,就是头发太多,太多,红的绿的黄的白的……
我姨还说了,给托尼看过我照片了,人家热情邀请我去他们理发店,要免费给我设计一个不土的发型。
我在路上听着我姨跟我唠完叨这些,已经快到地方了,没什么心情见什么托尼了,准备打道回府,奈何下班高峰期,三趟地铁都挤不上去,我姨就说,那就来吧,地铁都要成全你,说明是真有缘分……我只好蔫蔫地怀着赴死的心情走向相亲现场。
到了地方,我姨夫和托尼已经称兄道弟喝得东倒西歪了。在我印象里,一般的托尼都是染着很潮色彩的头发,瘦高个子,小细腰,手指很好看,大眼睛,即使不是,也可能去割了个双眼皮。真的,他们干美容美发这行的干得出来这事儿,推销起会员卡来丝毫不手软,一口一个美女帅哥的叫着,对了,说话还应该娘一点,个别耳朵上还打了耳洞。嗯,大概是这样,很让人反感。
但是眼前这个托尼大概是二般的。跟我姨夫同款小平头,个子也不高,顶多比我高一点点,还有啤酒肚,脸倒是白净,但是有痘坑,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睛眯成一条缝,跟杜海涛有得一拼,要是有杜海涛那种有趣的灵魂也行,可惜,接触下来,一头都不占。
感觉这是一顿没有食欲的饭。
托尼看见我进来,涨红着脸,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喝酒上头了,嗫嚅着让我坐。一点没有发艺总监的气质,倒是像受了气的太监。
还不如那一般的托尼,我脑子里闪现了应涵那张看起来很干净俊朗的脸。难道我年轻的时候是外貌协会的这个缺点,到现在也没改?
托尼很善于倾听,基本都是我说,他在听,类似相声里的捧哏,恩,恩,对对,是的,嘿,好家伙。我把所有掩盖尴尬的话题都扯一遍了,他也就停止了,还用特别无辜的小眼神看着我,期待我进入下一个话题。
我想着我们也就这一面之缘了,无所谓了。加上他也有点喝多了,就随便天马行空地聊。我也想给他点表达的机会。就问了他的工作。我很好奇他是怎么当上总监的。
他一提起这个有点兴奋,说,他们店有8个员工,其中四个洗头妹,还有四个理发师,其中三个是总监。
我说,那剩余一个可够倒霉的,水平是有多差?他说不不不,是老板,大boss,收钱的。
说完他自己嘿嘿笑了,看我们都没反应,又憋了回去,气氛有点诡异。我本来挺喜欢我姨夫卤的鸭胗,就因为离他很近,迎着光,看着他的口水一口口喷进去,我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感谢他,帮我减肥。
吃完饭,他和姨夫在客厅聊天,我姨在厨房刷碗,我挤进去跟她说话。
我说:“姨,不合适。说话脑子缺根弦。”
我姨说,“有啥不合适的?多实诚,不抽烟,就连喝酒都是你姨夫劝的,喝两口都上头。而且会理发,以后你们可以自己开家店,就开在我们隔壁,大学生可有钱了,也爱做头发。你当老板娘,理发行业多赚钱,多好。会手艺饿不死。我看行。”
我说:“姨,你一眼都看这么远呢,未来都让你计划的明明白白,你可以啊。”
我姨戳了一下我脑门,“那是,你妈身体不好,每次打电话都是给我说你的事情,可操心呢,我离的近,不管这事怎么对得起我姐。你早点嫁个人,我也好跟你家有个交代。我也怕你孤单。”
我接话,“不孤单,真的,这样特别好,你说你跟我姨夫天天吵架,就好?”
我姨白我一眼,“这才是过日子啊。再说,这小伙子性格温柔,说什么也不抬杠,肯定吵不起来,而且他们家是拆迁户。至少你经济上没什么负担,不用那么累了。”
我随口问,“哪里拆迁户?房山的还是密云的?那他哪愁找对象,这好事也轮不到我。”
我姨说,“额,好像听他说,是甘肃的。蚂蚱小也是肉,爹妈不用怎么管。”
我哈哈笑,“挺好挺好。我先走了,以后再说。”
我姨擤了一把鼻涕,眼圈都红了,“小檬你给我站住,你每次都这样,我给你介绍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你到底在挑剔什么?钱没还完我们帮你,别再拿这个借口忽悠我们了,越拖越不好找。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说着说着,哭腔都出来了。
我赶紧安慰,“姨啊,别这样,别这样。我接触接触,这个,凑合哈。”
我姨摘了围裙,让托尼送我坐地铁。我姨夫给我拿了一包卤猪蹄一盒饺子让我带回去吃。
出门吹了点冷风,这个托尼好像真的不太能喝酒,走路有点打晃。还试图拉我的手,碰到我胳膊的时候手黏糊糊的,我把包背朝这边,本能的抗拒。
他问我:“听姨说,你是网上做老师的?”
“嗯,我们有直播平台,在网上教学生。”
他看了我一眼,“哦,你倒是怪坦诚的。哪个平台?是那种聊天室吗?一小时……多,多少钱?”
我说:“我们不是按小时收费,按月,季度或者年收费。再说,我是老师。”
他意味深长地说:“包会员是吧。都表演些什么?我知道你是老师,那些聊天室的小姐姐,都喜欢我们管她们叫老师。”
我当时真想给他踹翻在大街上。
也懒得解释,说,“闭嘴。”
他说:“好”。
“你请回吧。就送到这。”
他搓搓手,“好,那处对象的事儿?”
我想了想,抬眼说:“等下,加个微信,以后我姨和姨夫问你,你就说,在处着,听见没?实际上没处。”
他头点得像鸡啄米,“好、好。”
你看,只要善于发现,每个人还是有优点的,托尼就很听话。我也懒得问为什么他不追问原因了。
看着他沿着路边一步三回头,往回走的背影,有点落寞。梧桐落了一地,有点冷了,毕竟已经是秋天了,内心一阵悲凉,说不清为什么,是不是真的像我姨说的那样,有些孤单?
肚子饿得发出抗议,很想吃水果附近却没有水果店。
裤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我接起来。耳畔那个熟悉的亲切声音。
“刘老师,你好。你的水果捞到了。”
——这是他开玩笑的方式,他后来经常没事就叫我刘老师,哪怕是吵架拌嘴。当他义正言辞叫我游老师的时候就是有点生气了,如果连名带姓,就是气的不行了,达到了愤怒的级别。这种情况,偶尔。
我当时一激灵,手机差点掉了。
他都能知道我现在想吃水果?这不科学啊。
我:“你,你别开玩笑,大晚上挺吓人的。”
他笑了一下,说:“刘老师,你不是发朋友圈说你今天去你姨家吗,我知道你六点半下班,地铁需要50分钟,假设你吃饭+唠嗑需要四十分钟,如果不留宿的话,额,你应该不留宿,毕竟你明天早上还有课。那么你现在应该在回程吧。”
这就是技术男的推理吧,就问,“所以呢,你想干啥?”
他呵呵笑了一下:“我觉着你在你姨家要不没吃饱,要不撑得慌,我让快递给你送点水果捞,加了酸奶,在你办公桌上。你路上慢慢的,消消食,反正水果也不怕放凉了。”
我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去坐地铁,有水果捞在等着我,还没吃都感觉心里很甜呢。
可是我是那种嘴上不饶人的人,一脸严肃地说,“下不为例啊,你还自作聪明上了,早晚朋友圈屏蔽你。”
他那边还意犹未尽,我已经挂电话了,地铁通道里太吵,信号也不好。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的脑子短暂的空白。这几年不是没人献殷勤,是没有一个颜值这么高,还这么费尽心思把你当回事的那种持续性的献殷勤。
到办公室,果然两大盒水果捞放在我桌上。一盒是加了谷粒的,一盒是加了酸奶的。
有草莓有猕猴桃有葡萄有哈密瓜。我不喜欢吃的梨,香蕉,火龙果,芒果统统都没有。我们什么时候聊过这个话题了,还是几年前我的朋友圈都被他翻过,对我的喜好做过笔记?
我吃着吃着突然对这个人好奇起来。现在的小鲜肉套路都这么深了?为了上个课要对老师用上糖衣炮弹了?他性情的转变,还是很让我有成就感的。
好多个问号浮现在脑海里,第一次我发火为什么说不想看见我的脸?第一次视频为什么说就是我了?这两天又干嘛去了也不找我辅导了?
这些问题我总不能问百度问网友吧,于是我打开手机满屏的消息。公司群里有一些无关紧要的通知,债主有试探性要钱的,我姨问我到了没,我姨夫问我猪蹄好不好吃?我妈问我咋样了?托尼问,你什么时候来店里我给你设计一个很fashion的发型啊……
我一一简单回复,找到应涵,把我的一个个疑问抛给他。
他狡黠地说:“老师你开一下视频,我回答你啊。”
我犹豫了,“我又在吃东西,不好吧。”
他发了一句,“不吃方便面就行,隔着屏蔽都能闻到味儿。”
“讨厌啊你臭应涵。”
说完这句,我才意识到,我刚才是在撒娇吗?脸瞬间红到耳根。
我还是把刘海理了理,戴上了我近视200多度的眼镜,这样看起来斯文一些,涂了点唇膏,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接了他的视频。
他安静地坐着,托着下巴像个乖小孩,眉角的笑意荡漾着,棱角分明,立体的五官,这可是没开美颜啊。他脸皮薄,被我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悠悠地来了一句,“吃你的水果捞啊。”
我笑不露齿做作地摇摇头。
他揉揉鼻子,“又不是没见过你吃东西,吃吧。”
就这样扭捏了一会儿,我突然想起来,我视频的目的,立刻义正言辞,“你倒是回答我问题啊。”
他一脸茫然,“什么问题?”
我暗暗地叹了口气,有的人装白痴都这么好看,都不忍心逼问了呢。
我提醒了他一下,关于我微信上问的那几个疑问,你看一下微信回答我。
他没看,用那双会放电的眼睛盯着视频里的我,很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老师,你今天,真好看。”
小镜子就立在手机旁边,我眨眨从网红那里买的睫毛膏涂的长睫毛,说,“可能,可能是因为我化了点妆吧。挤地铁还有点花了呢。”——我说完就后悔了,我跟他讨论这个干啥。
我把话题拉回来,“嗯,那个,应涵,天也不早了,你要回答就赶紧的,不回答我挂了。”
以下是他的答案,我按他的意思整理的。
第一个问题,我不想看到你的脸。是因为老师这个人有趣,想多保持一段时间这种状态,我怕万一跟我想象中形象差的太远……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就是你了。是因为外表没我想象的丑,挺好看,尤其是没化妆,还吃东西,很真实接地气。但以后不许吃泡面了,伤胃,我胃就不好,所以请你保护好你的胃。
至于第三个嘛,因为我知道你忙,有助教老师,我有问题问他们就行了,是吧?
“老师,你不许生气啊,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在视频里看你,说实话,第一眼,有点反胃。”
我呛了口水,瞪大眼睛,佯装生气:“你、你说什么?”
他笨嘴笨舌地解释:“噢,噢,我不是看见你反胃,我是不能看泡面,有段时间我休假,连续十几天都吃泡面,然后吃伤了……”
我嘀咕道:“这还差不多。胃吃伤了?活该。”
他提了口气,“嗯,我活该。老师你别学我,我想……保护好……老师……”
他的脸红了,字不成句。还在往外面蹦字,我嘴里的葡萄也忘了嚼。他想说啥?我为什么没有阻止他,反而很花痴的期待呢。
这时,有人拧门把手。
他也终于蹦完了:“……的胃。”
我关了视频,‘啪’的一声扣上笔记本,看了一眼门。
大黄走进来,嘴里叼着一根燃着的烟,提着一袋零食。
“就知道你还在加班。”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不自然地笑打招呼,“黄老师,你怎么还没下班?”
他把零食往我桌上一放,问:“这不看你办公室灯亮着,上来看看。你今天……又去你姨家了?”
我一秒进入话题,说:“是啊,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再也不用相亲了,因为我找了个名义上的男朋友。”
他一脸诧异,“啥是名义上的?”
我不好意思地答,“嗯,就是那种一年不用见一面,可能会记不住对方的脸,不会互相思念,也不会互相抱怨的那种,有名无实的。你,懂?”
他长长地哦了一声,继而摇摇头,“不懂,你们这些优秀女青年,真会玩。”
黄老师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长了一张娃娃脸,头发有点自来卷,所以有点可爱。人非常和善,在我们公司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大家都吃过他带的饭,他买的零食。他帮我们写过教案,做过教具,还勉为其难是数学思维帮我辅导过学生写日记。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特色课的试讲反馈,我认真地做了下笔记,完事儿他骑电动车送我回去了。
其实我也有想过,这个名义上男朋友用来骗骗我姨的,那黄老师不是也可以?主要是熟人不好作案。黄老师单纯,怕他装得以假乱真,以后作为同事怪尴尬的。我确实没有做好谈恋爱的准备,就算以后想好了,也不打算跟比我小的处对象,怕祸害未婚单身小青年,最好比我大,大个十来岁也不介意,最好有点钱可以养活自己和孩子。
我不想再一个人假装很坚强。
晚上我定完闹铃,玩了会手机一一回复了微信,托尼邀请我一起打游戏,我拒绝了。这时,收到应涵的微信。
应涵:“老师,你睡了吗?”
我:“我还没,快了。”
应涵:“明天几点起,用我叫你吗?”
我:“不用了,我自己定闹铃了。”
应涵:“今天上课累不累?”
我:“不累,还是嗓子有点疼,休息下就好。”
应涵:“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吗?”
我:“没有,快晚安吧。”
应涵:“(捂脸的表情)老师,且慢,请教一下,你觉得我想关心一个女孩,都是问号开头,对方全都句号结尾,是不是天就聊死了?”
我说,“也可能对方真的累了,该休息了。”
应涵:“那,好吧,老师。晚安。”
我自认为处理的还挺好,我得克制,克制……一切杀死在萌芽里。
关了灯也睡不着,又快月中了,天气也转凉了,落地窗外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挂在夜空中,不知谁家还传来葫芦丝声《月光下的凤尾竹》曲调悠扬,心情很好的样子,感觉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
我拍了夜景,发了微博,又看了会八卦新闻。
凌晨一点才有睡意,临睡前看了眼微信,应涵的留言,大概在半小时前,他说,“老师,你觉得有没有人在微信上说了晚安,又在微博上兴奋得一塌糊涂?”
我记得很清楚,第二天什么节日也不是,但是我收到一束花,是香水百合,我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味道。很隆重的一大束,静静地立在前台,包装也很好看。整个一楼都飘着幽香。
我看了上面的卡片,写着,游老师,你好吗?
没有落款。
我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没事给我快递盒饭和水果的应涵。
我发了微信:“有钱没地方花么?”
他发了个问号。
我拍了照,发给他,说,“收到了,很新鲜,不过,以后能不能别乱花钱?”
他回:“你希望是我?”
我想,他这么耿直的人,既然这么说,就肯定不是他了。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回:“不是我……哦,不过,字里行间都感觉你很开心的样子……哄女孩子开心还可以送花?学到了。”
我真是有点哭笑不得,连忙劝诫,大概意思是让他别这样,这是很土的招了好吗,千万别学,现在的女孩都很讨厌,又不能吃又不能用,过几天就枯了,别浪费钱,有这心思还不如直接送钱呢!
应涵再一次雷到我:“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还不如送钱,送钱实在,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想买什么就自己买。”
我叹口气,婆婆妈妈地没完,揶揄他,说得自己很有钱一样,能不能化点心思在学习上。老老实实学习,先把知识学到脑子里,武装好自己,别忘记来报名的初衷。你别嫌我啰嗦,一般人我才不管,你作为一个成年人,学习是你自己的事情,责任自负%……&**
巴拉巴拉一堆。
应涵最后总结说,我真像他妈。我还以为是贤惠像他妈呢,结果他说,是啰嗦。我去。
然后话题就聊到了他妈妈。
就这样在他的叙述里,我认识了一个当地杰出的妇女主任,勤劳善良坚强勇敢还美丽。他只有说起他妈妈的时候,我才感觉到他低沉的语气里透着的温柔和无限的甜蜜回忆。
我其实很享受和他之间的对话,他不需要你互动,也不关心你有没有专心听,当时在做什么,也不会提问,没有任何压力,当然我也分享了一下我的原生家庭,一个并不温暖,重男轻女的家庭。
我记得我6岁那年很热的午后,得有38度,知了叫的很欢,牛也奋力地用尾巴打着苍蝇。我妈让我弟在家睡觉,让我去打猪草,那时候在农村,怕猪中暑,不放出去,让人出去给它弄吃的。对,我就是那个连猪都不如的人。
我去的那个隐蔽的杨麻地里,有很多草,我就忘情地薅,想早点完成任务,全身都湿透了,突然感觉手里凉凉的软软的肉肉的,一看,一条麻蛇被我抓在手里,我吓得嗷嗷叫,赶紧丢了,往旁边拼命跑,跑到最高处喘了口气,稍微感觉一丝丝风,等气喘均匀了,低头一看,我站在一处坟头上,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全身冷汗都吓出来了,拔腿往家里跑。
等我跑回家还没说完经过,就被揍得屁股开花了,因为大人们不信,他们觉得我就是偷懒编出来的,哪里有蛇,哪里有坟?哪有那么热?
他们就打我,因为太过使劲,满头大汗,擦一擦,继续男女混合打,叫你小小年纪就撒谎……
最后我一瘸一拐去地里抱着被蛇毒死、被坟里的人出来吓死的危险,回到原地,颤抖着捡走我的筐和镰刀,又一拐一瘸地去别的地里把筐装满,才敢回家,悄悄把最新鲜的草给猪吃了,还不敢邀功。
所以我小时候很讨厌猪,是有原因的。我总觉得如果没猪,我是不是不用干那么多农活了?反正吃肉也没我份。长大才发现,恨猪没用,没猪,家里也还有牛,还有鸡鸭鹅,还有条狗,反正,家庭地位就这样了。
很少跟人说起,即使提起,也能说得云淡风轻,毕竟小时候抗挫能力造就了我在遇到合作伙伴跑路,有一个人承担起责任的勇气。
今天想起来,我抽空该调查一下,我是不是有个后妈或者后爸,再或者我是他们随手捡来的?哪怕他们现在希望我尽快再婚,也是因为觉得我在老家人面前给他们丢人。
好了,回到之前说花那个事儿,旁人收到花就收到,不会大惊小怪,我一直被家庭忽视的人,很少真正拥抱过温暖,所以有人送花,难免会想知道这份温暖是谁给的,又为什么给呢?
既然应涵这么说了,应该不是他。黄老师?我瞟了一眼他,正聚精会神地调试音响设备,他应该不敢送我花,怕同事知道笑话他。再说,你好吗?这样的话他一个理工男,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问不出来,肉麻。我好不好的,一眼就看见了,犯不着搭上一束几百块钱的花。
也不可能是托尼,他可能会想请我撸串或者吃麻辣烫,也有可能去做头发,不应该会想送我花,而且他也不知道我上班的地址。
更不可能是我前夫,我们结婚纪念日都没收到一束哪怕菜花,现在都分道扬镳了,他会想要匿名送我一束百合?怕是他有这心,也没这胆,毕竟他现任管得紧。
今天是九月底,也不是我生日,也没到国庆,中秋也刚过。一个普通寻常的日子。那又是谁知道我喜欢百合呢?我记得我以前说过,玫瑰太热烈,满天星太小气,唯有百合最深得人心,跟谁说过,我也没什么印象了。
游老师,你好吗?这句话问得我心肝一颤。就像每天起早贪黑的在工地搬砖,吃咸菜就着馒头,有人用那种半关心半同情的眼神看着你,问,难吃么?就这种心情。
晚上应涵发来语音请求。
我在忙,就挂断了。
等我忙完回微信已经又是十点多了。
我发了语音告诉他,我忙完了,可以开始夜谈会了。
应涵发来两张语文卷子,还是扫描版,很清晰,我给他错的地方做了个标注发给他。评语是,字迹工整,进步很快。
他在语音里说:“老师,你找到今天那个匿名送花的没?”
我回:“这个卷子难度对你来说太简单了,以后我帮你选题,加大难度。”
他又问:“老师,你是不是有暗恋者了?哦,不,应该说,又多了一个暗恋者?”
我说:“你这个作文,结尾跟开头应该呼应一下,这篇文章主题才会得到升华。”
应涵语气有点不好连脾气也跟着急躁,“游老师,你别回避,告诉我,是不是我多了一个竞争对手?”
我内心独白是这样的,尼玛,老娘活到30多岁才碰到桃树么。还是不相信爱情,没能力为对方负责的阶段,所以这个话题我只能回避。
我靠近听筒,说,“应涵同学,我只是你老师,注意身份,今天的花就是我男朋友送的。”
他‘哦’了一声,“你男朋友在你心里位置不咋地,要不然你怎么会先怀疑我?”
我狡辩说:“要你管么,前几天吵架了,刚和好。所以我问你,是故意气他。”
应涵:“哦,我要是你男朋友,就不会跟你吵架。要不忘了他和他的花,让我试试这个岗位?”
我心猛然被一提,糟了,被这个不善言谈的,说自己自卑的人,撩了。
“游老师,在认识你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情窦初开,可能我开的有点晚,但还是开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试着把心门打开,好吗?”
我:“……”
我只能装聋作哑,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束来路不明的百合就这样呆在我办公桌上陪了我一个星期,看着我加班,备课、磨课、做调研、答疑解惑、给学生视频辅导功课。
最后花都枯萎了,抖一抖掉一地叶子,才被保洁阿姨拿去扔了。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哪个大神送的,还真沉得住气。
应涵也不再提打开心门的事儿了,每天分享他的日常,给我点水果沙拉,我给他讲讲题,他陪我聊聊天。其实我想,就算我们是男女朋友,又是异地,不也就只能这样了吗,顶多加一句亲爱的。以他的年龄理解爱情还是懵懂阶段,他的初恋应该配更好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