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门娇女》 第4章相争 在线阅读
没待她细想,元满已经拉着她入座,见她盯着元佑月在看,元满握着她手腕的手掌一紧,靠过来笑道:“三姐姐看着佑月干什么?莫不是……又觉着佑月头上的珠花好看了?”
元满笑得清脆,声调也不低,摆明了是想要旁人以为她是经常苛待元佑月。
睨她一眼,元袖忽然间就反应了过来。
桃花眸流过冷光,元袖轻轻笑了笑,道:“哪能呢。只是看见佑月头上那只珍珠荷花的簪子,突然想起我那只金芍药的珠钗来了。说起来,我倒有段时日没戴过那只簪子了,正好母亲在锦坊给我订了一身雪兰的衣裳,我想了想,这两个配着定是好看的。满满,你打算何时还给我呀?”
她当年信任元满,将元满当亲妹妹对待,元满想要的,只说一句想借,她便就直接借了出去。只是——东西一旦出去了,从来有去无回就是了。
话一出口,元满脸上立时就僵了一下,她没想过元袖会跟她要,故而拿走了什么,也从不会当着她的面再提起。这一下元袖公开讨要,她没有防备,瞬间手足无措。
扫了一眼闻声看过来的各家姑娘,元满忙笑道:“满满也想着要还回去的,只是这段时日实在太忙,总是忘记。”
瞧元袖没有任何要大度宽限的意味,而各家贵女的眼色越发奇怪,她右手握了握拳,赶紧甜甜保证道:“既然姐姐急着用,那等我们归家了,满满便让露珠给姐姐送过去。”
得了这一句,元满点了点头,却也没放过她。在各家嫡庶女转开耳朵前,她又忽然补充道:“我记着,除了那只金芍药,你还借了我几身衣服和几只簪子吧……还有,我瞧你今日头上戴的这只白玉喜鹊簪子,还有这耳朵上的东珠挺眼熟的……”
顿了一下,元袖恍悟道:“这不是元宵时姨娘同母亲借的么?说是份例不够,没能做上首饰,原来姨娘没还给母亲啊?”
元满原先在闺秀中是什么样的人,她十六岁时是不知道的。后来她嫁给了林勿后,接触到了各家夫人,她才知道,元满与胡氏二人一直拿着从她和母亲这借来的东西在外做派头,让各家以为二房大权如今已在一个姨娘手中。
只可惜当年她信任元满太深,任旁人如何说,她都只当是元满和胡氏苦于月钱太少的作为,压根没想到,那时的元满和胡氏,就已经开始在逐步蚕食她和母亲了。
指尖扫过马面裙上绣着大朵的樱花,元袖笑眼看着元满眼底露出惶然,在她发声以前,伸手按住她的手背。
“没事,我也就是觉着眼熟罢了,你何时还都行,若是你……”元袖将“不想还”三个字收回舌尖,又摸着元满耳坠上的东珠笑道:“若是你实在喜欢,你和姨娘只要同母亲和大伯母说一句就是了。家中有嬷嬷管着这块,挑选出来的花样总是比你们自己挑的稳妥,毕竟——”
她松开东珠,莞尔一笑:“毕竟你才这个年岁,戴东珠未免老气。若让外人瞧多了,还以为我们元家,苛待庶女,拿好充次呢。”
本来元满是想要外人以为元袖苛待庶妹,孰料转眼她便被元满反将一军,反让各家千金夫人记住了她和胡氏是对喜欢借嫡姐主母东西做架子的母女,直接颜面扫地。
这一下元满简直要气得发疯,耳廓火烧似地红起来,元满直起背脊,想要争辩,乍然对上对面胡氏示意她忍耐的双眼,她咬了咬下唇,向元满挤出一个笑。
“满满……满满不是故意的。”扯开唇角,元满拉住元袖的手心,撒娇道:“满满真的不记得了,回去……回去满满就把所有东西还给姐姐,姐姐还可以去满满房里看,一定不会有遗漏的……”
元满在认错,话里却没一分情愿,好像元袖才是那个借了东西不还的人。元袖看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结果,并不在乎元满心里是否好受——毕竟元满欠她的,又何尝只有这一点呢?
颔了颔首,元袖扭首与其他姐妹说起话,余光瞧见大夫人扫量她的眼神,她也没有在意。
她今日,只在乎是谁设了局毁她清白,中间帮凶是谁,以及……结果能否更改。
知道了元满是主谋,元佑月是帮凶,她便没有必要再去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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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齐给老祖宗祝了寿,正席才刚刚开始。厨下将滚滚的酒水端上桌,元袖也一直在注意元佑月的动静。
其实元佑月是否真的受元满指使,她并不确定。今日老祖宗做寿,元府统共来了五位姑娘。嫡出的,四姑娘元学灵、八姑娘元洛,这两人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没必要害她。
庶出的,元满不会直接出手,而另外一位三房庶出的十姑娘元涟漪与她素不对盘没错,但她也不会帮元满,毕竟这位是比起讨厌她更讨厌元满,见着元满一次就要吵三句的人。
排除之后,就只剩下了会对元满感到恐惧的元佑月了。
元佑月的娘是大房妾室岑氏,岑氏是大夫人陪嫁,婢子出身,便是攀上了大老爷元允材也没有娇纵,母女二人都老实本份,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大错事。
而,大房的大夫人,则与胡氏是数年好友,这样一来,岑氏也不可能跟胡氏联手,因为岑氏比起大夫人,对胡氏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如此,元佑月若是替元满做事,定是因为有什么把柄在元满手上。
元袖十分好奇,却也并未立马对元佑月进行逼问或者做什么。仅仅是在元佑月真真正正拿出一包药想要趁众人在看杂技的空档倒进她酒壶中时,伸手按住了她抓着药的手。
场上是从苏州请来的戏班子,名声响当当的,表演的时候就没有人不将注意力放在那上头。见元袖拦下了自己的举动,元佑月惊惶,望了一眼元袖就要后退,只一步,便被元袖一把攥住了手腕。
做贼被当场擒住的感受,元佑月此时深有体会。恐慌地看了一眼元袖,她下意识去看元满的方向,便听得头顶落下两个字。
“别看。”
脚步微微一挪,元袖极其巧妙地挡住了元满和胡氏的注视,下巴微微一侧,指了指放在她酒壶旁的,还未开过的另一盅酒。
元佑月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她清楚,这盅酒一会儿是要给元满送过去的。
“三……”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给元满做事,我只知道,今日你这包药不投进酒壶里,元满饶不了你,而我救不了你。”
低声冷冷打断元佑月的惊愕,元袖扫视她一眼,看元佑月犹豫了一会儿将迷药倒进元满的酒盅后,复又不动声色地挪了下身子,转目看向场中,笑着同身后站着的若德说话。
这一挪,正正好,只让元满看见了元佑月把空纸包揉成一团塞进袖里的画面。
元满刚刚被元袖挡住视线,此时终于看见元佑月,确定她将药放进酒壶里,她抬眼看了眼元佑月,元满瞧她点了点头,满意地缓缓勾唇,转看向元袖的眼中似装了一汪毒水,浓郁发黑。
元满的眼神元袖当然察觉得到,目视场中杂技表演完,元袖与众人落座,暗地伸手拍了拍元佑月的手背,在送酒丫鬟拿酒之前,事先提过另一盅给自己斟满酒杯。
酒水一饮而尽,另一壶酒也送到了元满那处。元满嗜酒,那一壶不会同人分,她也不担心会有人中了迷药。搁下酒杯过了一阵,元袖便好似不胜酒力般地摆了摆手,同元满道:“我有些晕,许是喝多了,你继续吃,但也不要太贪杯。”
元满刚饮了半杯,见她如此说,她忙放下杯子,问道:“姐姐能回去吗?”注意到若德,她又在场中看了一圈,问道,“若春呢?你一人怎么能送得了三姐姐,万一这路上……”
若德忙道:“若春去拿披风了,现在估计在半路,一会儿送姑娘回去的时候定能碰上的。”
说辞圆满,让元满一点也挑不出刺。元袖听完,又佯作眩晕似地往下滑了一些,若德一把扶住,元袖按住鬓角,和元满道:“实在不能多待了,我去歇息一阵,就不同你说了。”
元满瞧着她已经这样晕了,巴不得她快点回房让她实施计划,哪里会再拦,立马就放她走了。
过了通往后厢的长廊,没了人,元袖立刻就恢复了原样。往前再行几步,若春抱着披风,已经在原地等了很久,见元袖走了过来,她福了个身,后退一步,露出了她身后站着的另一个人——
露珠。
露珠依旧是来时的模样,就连眼中对元袖的不敬也没有丝毫变化。待元袖走近了,她仰起头来,问道:“三姑娘当真能替奴婢还了那一千两银子?”
元满捏住若春,不外乎是因为若春急着还债。那么反过来,她自然也可以用露珠家中欠债一事,捏住元满这条毒蛇的七寸,拔了她的毒牙。